第375章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文笙的聲音帶着笑意,聽上去甜甜的。

她在同王十三開玩笑。

大冷的天,雖然隔着厚厚的衣裳,她卻能感覺到王十三身上的暖意,就像太陽一樣,驅散了寒冷和黑暗。

靠着他,再大的風雪都無關緊要,不再叫人煩惱,甚至這黑咕隆咯的雪夜也變得十分美麗,叫她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吟詩作畫的衝動。

王十三沒有作聲,卻陡然加快了速度。

雪花簌簌落下,文笙閉上眼睛,有一種在大雪裡飛翔的感覺。

漸漸的,周圍越來越安靜。

兩人已經離開了狀元橋,遠離了燈火與喧囂。

這世上似乎只剩下他們兩人,安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王十三抄了近路。

府衙後頭有一條小巷,白天會有很多人蹲在長長的巷子裡買賣花鳥魚蟲,外加鬥蛐蛐。

這會兒天黑又下着大雪,自是家家閉門落鎖,半個人影也不見。

巷子裡避風,不時有房檐探出來,雪也不像外頭街道上那麼大。

王十三進到巷子之後,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文笙柔聲問道:“是不是累了?”

“不累。”王十三慢慢站定,“你掐我一下。”

文笙奇道:“我掐你做什麼?你哪裡不舒服了?”

王十三搖了搖頭:“我腦袋裡迷迷糊糊的,剛纔不知怎麼了,像騰雲駕霧一樣就跑到這裡來了,你掐一下,我看是不是在做夢。”

文笙“吃吃”笑了起來,縮回一隻胳膊。問他:“掐哪兒?”

“隨便你。”

話音未落,王十三身上抖了抖,笑着叫了一聲:“你奶奶的,誰叫你掐我咯吱窩!”

文笙趴在他後背上笑得透不過氣,道:“清醒了沒?陸不遜,你身手不是很厲害嗎,腋窩被掐也會癢庠?怎麼也不運上一口氣?”

王十三很怕她笑出個好歹來。悻悻地道:“老子沒防備你個小娘們兒。”

何止會癢。

王十三回過神來繼續往前走。

他聽說親人緣淺的孩子。被人搔到腋窩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王十三記得很清楚,他小的時候,在王家善堂裡和別的孩子打鬧。互相咯吱着玩,他是最不怕這招的一個。

旁人撓上半天,他不躲不避不運功,也一樣忍得住。外表看上去無動於衷。

後來他年紀稍長,對他人有了戒心。這多少年沒被搔過咯吱窩了,沒想到越活越不濟事,剛纔那一瞬,簡直是癢到了心裡頭。

後背上軟纏纏的顧文笙像是按動了他身上某一個開關。胳膊壓到了他的頭髮也癢,呼吸撲在他脖頸上也癢……

害得他心猿意馬,渾身不得勁兒。

王十三穿過巷子。不緊不慢往回走。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雪住。

他問文笙:“冷不冷?”

這邊自下雪之後罕有行人。地上新雪蓬鬆,可惜沒有月光,看不到滿地皎潔。

鞋子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響個不停。

文笙輕輕哼着小曲,衣袖間暗香浮動,聽他問話,笑着回答:“不冷。”

王十三空不出手來,她就伸手幫他撣了撣頭上肩上的積雪,十三的頭髮硬硬的,溼了之後有些扎手,眉毛摸上去也是硬硬的,帶着水汽,感覺快要結成了冰。

她趴在他耳邊,真心實意地道:“十三,陸不遜,幸好有你。”

王十三其實並不知道文笙爲什麼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但這不妨礙他順着杆子往上爬:“小娘們兒,知道爺的好處了?”

文笙輕笑:“知道了。”

“先記着賬,等你好了,就換你來伺候爺,不指着你大小姐能端茶倒水,噓寒問暖,閒時彈個曲兒陪爺說說話,”他頓了一頓,“……可別翻臉不認人。”

文笙的手指剛從王十三眉毛上離開,聽這話沿着他右側鬢角滑落下來,十三早上忘了刮鬍子,摸着有些扎手,文笙拿冰涼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衝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故作陰森:“何止翻臉不認人,說不定還要殺人來口!”

王十三寒毛炸起,抖了一抖:“顧文笙,你老實點兒,別動手動腳!”

叫文笙這麼一打岔,他心裡剛剛涌起的酸澀和惆悵登時煙消雲散,不知所終。

“……呵呵。”文笙用力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臉貼靠在了他寬寬的背上。

“十三,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她的聲音,聽上去百無聊賴。

“說來聽聽。”

“從前有一個地方,那裡沒有驢,有一個人閒着無聊吶,就用船載了一頭驢送過去……”她給王十三講《黔之驢》。

《黔之驢》這個故事出自柳宗元的《三戒》。

《三戒》是《臨江之麋》、《黔之驢》和《永某氏之鼠》的合稱,柳宗元借三種動物來諷刺時人,認爲君子當引以爲戒。

不過文笙選在這個時候講《黔之驢》,既不是諷刺,也不是說教,她還是在同王十三開玩笑——

“……老虎習慣了驢的叫聲,就靠近它,嘻嘻笑地來回逗弄它,時不時碰撞倚靠地冒犯它,”她又戳了戳王十三的脖頸,“驢就非常生氣,用蹄子去踢老虎……”

王十三:“……”

直到這會兒他才聽出來,原來顧文笙在拐着彎說他是驢呢。

這小娘們兒看他脾氣好,上房揭瓦,這是要翻天啊。

文笙講至故事結尾,王十三那無語的樣子更是大大取悅了她,嘻嘻哈哈,樂不可支。

王十三終於找到了話還擊:“嘿嘿個屁,看佔點兒口頭便宜把你美的,母老虎難道就很好聽?”

“哼!”文笙用力戳他。

王十三皮糙肉厚。文笙那兩下猶如蜉蝣撼樹,自然是不痛不癢。

也不是,痛是不痛,癢卻是很癢。

王十三反手將她向上託了託,邁開大步往回走,心裡忽而歡喜,忽而哀傷。

顧文笙與他。本是雲與泥的差別。

若非這一趟南崇之行。王十三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地做她身邊的一頭驢子。只求她能好好地活下來。

若這雪夜漫漫,永遠不會天明,前路長長,永遠走不到盡頭。這世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一直這樣。他揹着她走下去,那該有好多。

可惜並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說說笑笑間,他的腳程又快,感覺中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

這會兒差不多二更天。姓黃的一家已經睡下,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童白霜屋裡還亮着燈。

王十三和文笙開街門進來。童百霜聽到動靜,大約放下心來。過了一會兒,也熄燈睡了。

王十三見狀對文笙道:“天不早了,你也趕緊睡吧。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文笙身體虛弱,方纔在外頭又冷又累的,王十三不想她再熬夜。

王十三把文笙背到了屋門口,將買的東西遞給她,看着她進了門,他在院子裡撿了把掃帚,將門口的雪往牆根兒底下掃了掃。

他怕文笙出來洗漱的時候不小心踩到積雪,滑倒了摔着。

等他藉着微弱的燈光打掃完,進了屋,只見桌子上擺着纔買回來的筆墨紙硯。

文笙雖然換了衣裳,卻似全無睡覺的打算,正挽了袖子,往硯臺上加了點水,準備研墨。

“這是做什麼?”

文笙看了他一眼:“你先去洗漱吧。我畫點兒東西。”

“畫什麼?”王十三湊過去,果見桌案上鋪了老大一張畫紙,旁邊筆架上各種粗細長短毫五六支。

“這會兒狀元橋附近的情況我還記在腦袋裡,我現在記憶力不及從前了,擔心睡一覺起來有所遺忘,索性先畫出來。”

王十三一聽是這麼回事,連忙道:“那我陪着你。”

他將門關嚴,回來又問道:“我做點兒什麼?”

“你研墨吧。”文笙把墨錠遞給他,教他如何重按輕磨,將墨研得既濃又勻。

“你別急,這與你們練武不一樣,靜下心來,用慢工夫,你一邊研着,一邊看我畫,哪裡有錯提醒我一聲。”

一燈如豆,給文笙整個人都披上了溫暖的黃暈,只是守在她身邊,看着她,王十三就有一種安穩靜謐的感覺。

墨研出來,有一股澀澀的松木香氣,那是獨屬於文人的氣味,王十三覺着它與文笙很相稱。

都言燈下看美人,燈光遮掩了文笙不佳的氣色,手執畫筆的她看上去本身即是一幅畫,別有一番自在風流。

因爲自己不經意間也做了這畫中的人物,王十三內心深處竟生出竊竊喜意來,墨研得非常用心。

文笙等他研得差不多,兌了點兒淨水進去,拿起一枝細毫,蘸上墨,含笑瞥了王十三一眼。

王十三全無察覺,還在那裡慢騰騰地手腕打圓,文笙低頭落筆開始作畫。

在她看來,男人們都喜歡紅袖添香,在她這裡,十三這麼個大個子乖乖守在一旁研墨也差不多,一樣得旖旎,叫人心情大好。

她畫狀元橋,只畫景物、店鋪和諸多的貨攤擺設,寥寥幾筆,那一片街市的地形全貌便躍然紙上。

王十三探頭望着,不敢打擾,暗自嘖嘖稱奇。

文笙換筆,王十三忽指着畫上一處:“這地方是不是還有個小衚衕?是通書齋後面那座閣樓的。”

文笙以手扶額,仔細回想。

王十三見狀連忙阻止她:“快別耗神了,當我沒說,就這樣吧。”

文笙搖了搖頭,王十三這麼一說,她好像有了點印象。

“當時正好是吳豐的轎子過來,咱們爲了躲避他急走了幾步,我又分了神,就把這附近忽略了。還是要覈實一下,等會兒十三你把這圖記熟了,明天去現場再對一對。”

文笙大大小小畫了十幾家店鋪,王十三一旁看着,彷彿再次走在了狀元橋。

“就定在這附近吧。傍晚吳豐下衙的時候,這周圍人多,正可以趁亂動手。”

文笙未置可否,又花了不短的時間將畫完成,放在屋子上晾乾,道:“收拾了睡吧,等明天我再好好想想。”

這一番折騰已至深夜,王十三應了一聲,讓開叫她先洗漱。

文笙一直想着這事,臨睡之前突道:“還是得想辦法把這些店鋪的大致背景打聽清楚。最好能花點兒銀子,盤下一間。”

王十三正脫鞋子,聞言頓了頓:“知道了,等我叫宣同方去辦。”

文笙閉眼沉思一會兒,又道:“你一個人怕是不行,有了店鋪,我就可以在鋪子裡等着接應。”

王十三“嗯”了一聲,拉過被子來蓋在身上,將燈熄了,貼着文笙身邊躺下來。

“也別叫宣同方他們閒着,需得有人幫忙把吳豐擡到店鋪裡,留在外頭等待燕白,狀元橋離陳大人家不遠,就算是他們幾個湊巧遇上吧。”

主意都是好主意,一環扣一環算是心思細密,可這都半夜了,你咋就不能歇一歇腦袋,老實睡覺呢?

王十三翻了個身,就勢把文笙抱住,摟在了懷裡:“瞎叨叨啥呢,沒完了還,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睡覺!”

文笙掙了掙,沒有掙動,她今天走了很遠的路,累得不輕,老實躺了一會兒,困勁兒上來,很快睡着。

可等第二天早上起來,兩人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文笙是覺着昨晚畫了畫之後太困頓了,所以一放鬆,基本上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很多話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她還要仔細想想,以免誤導王十三。

而王十三那邊,則是覺着有一件更爲重要的事要先確定。

吃了早飯,他去找宣同方等人。

宣同方見面先告訴他,平安侯府的大夫也不是燕白本人。就他們打聽到的情況,醫聖這段時間確實一直呆在皇宮裡。

王十三覷着四下無人,悄悄問他們:“吳大學士府裡的門客身手究竟如何?就吳豐上下衙常帶着的那十個人。”

按他所想,這番行刺難度頗大,絕不是他趁着對方不備,斜刺裡突然殺出,給吳豐一刀就行了的。

吳豐坐轎,由外邊看不到他的人,所以這第一刀,是要毀了他的轎子,然後面對着面,才能重傷他,又不致一刀斃命。

這其中的分寸不好掌握。

而且到時一擊不成,就算他動作再快,也必然要與吳家的門客交手。()

ps:週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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