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太那邊又給我們梨香苑找麻煩了?”烈鸞歌撫了撫額頭,沉聲問了一句。
春草正欲開口,玲瓏搶先一步回道:“小姐,不是太太找我們的麻煩,是姨主子在爲老太太的壽禮爲難。下個月初十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壽,老爺定會大勢操辦,宴請京裡所有有頭有臉的世家貴族來給老太太賀壽。”
頓了頓,又接着說道:“每年老太太壽辰,府裡的各位主子都是挖空了心思尋來一些名貴古玩或是奇珍異寶來哄老太太開心。往年我們姨主子手頭還略略寬裕些,送的壽禮還不至於太寒磣。可是這幾年越發爲難了,下個月的壽禮姨主子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正爲這個犯愁呢。”
“原來是這麼一件小事,不就是一件壽禮麼,有什麼好犯愁的。”烈鸞歌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這個月纔過去一半,離下個月初十還有二十多天,不急,給老太太送壽禮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見她一副萬事成竹在胸的模樣,玲瓏略略放下心來。不過又補了一句:“小姐,不是一件壽禮,而是三件,你跟三少爺也要給老太太送壽禮呢。”
“三件就三件。”烈鸞歌轉頭看向眉峰微微攏起的司徒脫塵,右手不由自主地觸了上去,將那抹淺淺的褶痕慢慢撫平。“哥哥,我不喜歡你皺眉的樣子。你放心好了,壽禮的事情我自有辦法解決,你跟姨娘的那一份我保證替你們準備好。”
司徒脫塵拿下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展顏笑道:“鸞兒一個人操辦三件壽禮,會不會爲難了些,還是哥哥跟你一起想辦法吧。”
“纔不要呢。”烈鸞歌撅了撅嘴,嬌嗔道,“以後所有勞心的事都要交給我,哥哥最大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將身體養起來。哥哥能夠活得健健康康,可比什麼事情都要來得讓我開心。”
“那怎麼行……”
司徒脫塵纔要反駁,就被烈鸞歌打斷:“不許有意見。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哥哥,你先休息,我去姨娘那邊看看,順便跟姨娘商量一下壽禮的事情。哥哥要乖乖聽話,不然午膳不給你做好吃的哦。”
話落,烈鸞歌斜眼瞄了下司徒脫塵隱隱有些抽搐的嘴角,隱忍着笑意,帶着玲瓏和春草走了出去。
看着那抹纖細婉約的背影,司徒脫塵清波流轉,嘴角不由上揚,那張純淨絕美的面容,宛如碧空之上的流雲,虛無縹緲間,繾綣着脈脈溫情。
許久,空氣中似響起一聲輕微的嘆息:“鸞兒,我的戀妹情結是不是又加重了……爲何越來越喜歡你了呢……”
——
待出了西廂院,烈鸞歌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她看了看玲瓏,又看了看春草,道:“現在可以說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當着哥哥的面,她知道玲瓏不想讓哥哥擔憂操心,所以沒有說實話,而是藉由壽禮一事給掩蓋了過去。
“就知道小姐心裡跟明鏡似的。”玲瓏朝她笑了笑,這才一臉憤憤道,“小姐猜得沒錯,是太太那邊又與我們爲難了。今兒早上春草去內膳房領食材,別說肉類了,就連一點像樣的素菜都沒有,只有幾根胡蘿蔔和一把挑剩的小白菜。這還不算,上等的粳米也沒了,給我們換成了三等糙米,連麪粉也比往日裡差了許多。小姐,那米和麪粉哪裡是主子吃的,府裡二等以上的丫鬟們都比這吃得好呢。”
怕烈鸞歌聽不太明白,春草低聲補充道:“小姐,我們府裡分外膳房和內膳房。外膳房專門負責老爺、各位少爺、以及府裡所有男僕的膳食,內膳房專門負責老太太、太太、姨娘主子、小姐們、以及所有丫環婆子們的膳食。而這內膳房裡的大管事容媽媽就是太太的陪房,深得太太信任和倚重。以前我們梨香苑裡的食材和米糧就總是被剋扣,但也還勉強過得去,可今天實在是太不像樣了。就說那糙米,我們做奴才的吃一下沒關係,可小姐和姨主子怎麼能吃?尤其小姐給三少爺熬的養身粥,那是必須要用粳米纔可以的啊。”
“就是,”玲瓏一臉憤怒,頓了頓,又道,“春草還跟容媽媽理論了兩句,可容媽媽說採辦米糧的管事今兒只買回來這麼多,只夠老太太、太太和幾房姨主子的份額,沒有我們梨香苑的。容媽媽說我們要麼就把糙米拿回來將就吃着,要麼就等到下次採買米糧的時候再去領。小姐,這食材是每天都會買新鮮的,可米糧麪粉七天才會採買一次,難道我們要吃七天的糙米和劣質麪粉麼?春草今兒什麼都沒有領回來,我們午膳吃什麼還沒着落。太太這回實在是太過分了,小姐,你要不要現在就去養心居,讓老太太給你做主?”
烈鸞歌微抿着脣沒有說話,眸光有些深邃,面上神色諱莫如深,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沉默了好一會兒,方出聲道:“太太是當家主母,一府中饋,內宅裡的一應大小事務全都由她掌管。她能給我們小鞋穿的地方多的是,我不可能每次都去老太太那裡尋求庇護,讓老太太給我做主。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老太太不但會煩,以後只怕還會對我日漸冷淡下來。總想依賴別人的人,是不會有人把你放在眼裡的。”
這大宅門裡的鬥爭並不亞於深宮後院,要想生存下來,就要足夠強大,而且能靠得住的也只有自己。弱者是不會有人同情的,別人只會把你死死踩在腳下,將你當做墊腳石拼命往上爬。
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最終只會被淘汰。
說到底,如今老太太和二少爺會高看她一眼,正是因爲她轉換了靈魂,變得靈慧強勢,與衆不同。
如果她沒有穿越過來,如果司徒鸞歌還是那個心智缺陷、膽小怯懦的傻子小姐,那麼她的結局絕對是個死。除了她的姨娘和同胞哥哥,沒有誰會同情可憐她。
這就是大宅院裡的殘酷之處,殺人都可以不見血。你有本事,才能擡頭挺胸,才能活得高高在上;你沒有本事,那就等着被別人生吞活剝,最終吃得連渣都不剩。
想到這些,烈鸞歌面色愈發冷了下來。見玲瓏一臉急怒之色,不由教誨道:“玲瓏,以後要穩重些,別一遇到不平的事就這麼急躁氣怒,會吃虧的。話又說回來,太太既然敢這麼做,她自然想好了不止一條推脫責任的理由。我就算去找老太太做主也不見得頂事,要知道太太的孃家勢力在那兒擺着,只怕連老爺都是顧忌着的。爲了這麼一點子小事,誰能真把太太怎麼樣?”
聞言,玲瓏有些不甘道:“小姐,那我們就這麼算了麼?真要吃七天的糙米和劣質麪粉啊?還有食材,只怕明兒也只有胡蘿蔔和小白菜給我們!”
烈鸞歌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太太如此欺人,我怎麼可以跟她算了呢?我可不是個吃了虧都不敢吭聲的人!”
“小姐,那你打算怎麼做?”玲瓏有些擔憂,沒有老太太庇護,小姐怎麼跟太太對抗啊。小姐剛纔不還說太太孃家勢力強硬,連老爺都要顧及的麼?
“先別問這麼多,很快就會知道的。”烈鸞歌詭譎一笑,對春草說道,“你先回去吧。玲瓏,帶我去內膳房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