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大少爺來了!”的通報聲,直讓風紫晴驚喜得有些手足無措,激動緊張之下,連抱着小安安的力度都掌握不好,雙臂緊得似要將小寶貝嵌入自己的懷裡。
烈鸞歌見狀,心裡忍不住涌起一股心酸的感覺。
大嫂如此深愛着大哥,可大哥卻爲了另一個早已不在人世的女子而封閉了心門。兩個都是爲情而傷的人,但願他們以後能有個好的結果罷。
暗歎一聲,烈鸞歌微微張開雙臂道:“大嫂,還是讓我來抱着小安安吧。你抱得那麼緊,小傢伙會不舒服的。”
聞言,風紫晴才意識到自己確實用力過大,忙鬆了勁道。心道:還好小寶貝一向乖巧,不然怕是要哭了。
懊惱地搖了搖頭,風紫晴小心翼翼地將小安安遞給烈鸞歌,一邊笑言道:“三妹,你趕緊抱抱吧。這小寶貝一雙眼睛直盯着你看,怕是早就巴不得要你抱了呢。”
烈鸞歌雙手接過小安安,軟綿綿的一小團摟在懷裡,讓她俏臉上瞬間盈滿了笑意,眼角眉梢也具是寵溺和憐愛之意。
輕颳了下小傢伙可愛的鼻尖,捧起小傢伙粉嘟嘟的臉蛋,一邊用力啵上一口。
小傢伙“咿呀”一聲,隨即揮舞着兩隻小手“咯咯”地笑了起來。沒一會兒,小傢伙一隻小手緊攥住她胸前的衣服,而另一隻小手則是抓住她垂落下來的一縷頭髮不放。
“三妹瞧瞧,這寶貝疙瘩是真的很喜歡你呢,呵呵。”
風紫晴揚眉笑了笑,隨即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頭髮,語氣帶着些許急切道:“三妹,你快看看我可有什麼地方不妥當?臉上的氣色可還好?要不要上點胭脂水粉什麼的?”
頓了頓,又欲動手將額頭上戴着的大紅色貂皮雲紋抹額給摘下來。
烈鸞歌忙出聲止住她:“大嫂快別摘,那貂皮抹額是用來護着額頭的。你才生產完,現在正是月子裡頭,各方面都需萬般小心謹慎。尤其是這頭部要護好,若是進了冷風,患了頭疾,往後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這月子病可是很難徹底治癒的。”
聽她這麼說,風紫晴有些遲疑道:“可是這抹額戴着未免顯得老氣了些,我平日裡從來不戴這個的。眼下因是月子裡頭,才聽了太太的話每天都帶着它。”
若是其他人看到也就算了,可待會兒要進來的人是皓軒,是她一直深深愛着的夫君。如果被夫君看到她這樣一副精神懨懨的老氣容色,怕是愈發要厭惡她了。
烈鸞歌知道風紫晴心中的憂慮,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柔聲安慰道:“大嫂,你別想太多,大哥不會那樣的。而且,大嫂天生麗質,容顏嬌美如花,不論怎麼打扮都漂亮。這貂皮抹額我瞧着就挺好的,圖案精美,顏色豔麗,又顯富貴和大氣,倒將大嫂原本的那份虛弱之態遮掩了好幾分呢。”
聞言,風紫晴忙問道:“三妹說的是真的嗎?那這抹額我不用摘下了?”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房簾再次被打起,司徒皓軒隨即闊步走了進來,面上神色仍舊是一成不變的冰冷和漠然。
巧鶯和巧燕二人忙上前福身行禮,而後一人準備茶點,另一人搬了張鋪有錦墊的玫瑰圈椅擺放到軟榻旁邊。
風紫晴看到司徒皓軒朝牀邊走過來,面上喜不自勝,早忘了烈鸞歌之前的叮囑,伸手將雙腿上蓋着的棉絨毯一掀,作勢就要下牀親自相迎。
烈鸞歌黛眉一蹙,卻沒有阻止,而是定眼看向司徒皓軒,想看看她這個大哥到底對自己的妻子無心無情到何種程度。
好在結果還不至於讓她太失望。
“不用下牀了,身子不好就老實躺着。”司徒皓軒冷冷淡淡的一句話,聽不出任何感情,彷彿說話的對象是一個與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饒是如此,也總比眼睜睜看着風紫晴硬撐着虛弱的身子下牀而無動於衷要好得多,烈鸞歌暗暗想道。
“夫君。”風紫晴柔柔弱弱地喚了一聲,眼角眉梢皆帶着歡喜,更兼有小心翼翼之色。
見司徒皓軒冷沉着一張俊臉瞥了眼她穿着薄裙的雙腿,心中一慌,隨即又是一喜,忙拉過棉絨毯將雙腿嚴嚴實實地蓋了住。
夫君還是關心她的吧,風紫晴心裡如是想着。
烈鸞歌看了眼風紫晴,朝司徒皓軒略略福了福身,笑道:“大哥總算來了,小安安早盼着見自己的父親呢。”
司徒皓軒聞言蹙了蹙眉,腳步頓在她跟前兩步遠處,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懷裡抱着的小傢伙,嘴脣動了動,卻又一個字都沒說。
烈鸞歌笑了笑,上前一步,直接將小安安遞到他面前:“大哥,抱抱他吧,這可是大嫂歷盡艱辛才爲你生下的兒子呢。快瞧瞧,這小寶貝長得多像你,尤其是這眉毛和眼睛,簡直跟大哥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說罷,她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小傢伙粉嫩嫩的小臉上蹭了蹭,而後柔柔說道:“小安安,爹爹來看你囉!快讓爹爹抱抱,爹爹疼你哦!”
小傢伙倒也乖巧,彷彿能聽懂烈鸞歌的話似的,鬆開緊攥着的衣服和頭髮,而後朝司徒皓軒伸開兩隻小手,很明顯是要他抱。
見狀,烈鸞歌忙笑道:“大哥瞧瞧,這小傢伙一見了自己的爸爸,就不要我這個小姨了。”
“爸爸?”司徒皓軒劍眉微挑,不太明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爸爸就是父親,大哥,我的意思是說小安安很喜歡你這個父親,一見面就急着要你抱呢。”烈鸞歌笑呵呵地解釋了一句,隨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將小傢伙遞到了司徒皓軒的懷裡,雙手卻沒敢鬆開。
就怕他萬一要是不伸手接住,那小傢伙豈不是要摔到地上了?
司徒皓軒遲疑了好一會兒,終還是緊擰着眉頭將小安安摟抱了住,動作卻顯得極爲生硬且彆扭。
小傢伙一邊吸吮着自己的小拇指,一邊歪着小腦袋看着司徒皓軒,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水靈靈明亮亮,將他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其中。
司徒皓軒面無波瀾地看了小傢伙許久,伸手不輕不重地戳了下小傢伙粉嘟嘟的小臉,又捏了捏小傢伙的鼻子,而後淡聲道:“他叫惟安是麼,老太太幫他取的名兒?”
聽夫君問及寶貝兒子,風紫晴忙笑着答話道:“恩,是老太太親自給小安安取的名字,寓意是希望他以後能夠平平安安地健康成長。”
司徒皓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半晌才說道:“確實瘦弱了些,往後好生照料看顧着,別弄出什麼閃失來,讓老太太操心。”
風紫晴用力點着頭:“夫君說的是,我都省得,定不會讓小安安出半點差池的。”
“知道就好。”司徒皓軒沒再跟她說什麼,徑自抱着小傢伙走到離軟榻三米遠處的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旁若無人似的,一個人在那裡逗着小傢伙玩。
見狀,風紫晴心下三分歡喜,七分憂傷。歡喜的是夫君貌似有些看重小安安;憂傷的是夫君對她還是那麼冷漠不待見,每次見面跟她所說的話,五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
烈鸞歌看了看風紫晴,又看了看司徒皓軒,沉吟了片刻,笑道:“大哥大嫂,你們一家三口好好聚聚,我就不在此多加叨擾了。我先回去了,明兒再過來看你和小安安。”
“好的,那三妹慢走。”風紫晴柔柔一笑,隨即吩咐巧鶯和巧燕二人相送。
烈鸞歌蓮步往外走去,經過司徒皓軒身側時,腳步頓下,略略壓低聲音說道:“大哥,人不能總是沉浸在過去,應該放眼未來。不管怎樣,逝者已矣不可追,生活總還是要繼續的,而活着的人應該爲自己和自己的親人負責。更何況,大嫂是無辜的,小安安更是無辜的。大哥是他們的丈夫和父親,是他們終身的依靠,他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說罷,烈鸞歌也不管司徒皓軒會有什麼表情和反應,直接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無論怎樣,大哥肯主動過來看望大嫂和小安安,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相信大哥總有一天會走出過去悲痛的陰影,而慢慢接受大嫂,如大嫂好好過日子。
她也始終相信孩子是夫妻間感情得以改善的最好的潤滑劑,更是夫妻間永遠也扯不斷的紐帶。
只要有孩子在,一切皆有可能。
回到梨香苑,烈鸞歌還沒坐下來歇口氣,就聽玲瓏和素妍問她半下午的時間都去哪兒了,怎麼現在纔回來,姨主子有急事找她過去呢,都打發碧顏過來瞧了好幾趟了。
瞧着玲瓏和素妍二人說得那麼急,烈鸞歌還以爲姨娘那裡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一顆心不由緊了緊,慌忙火急火燎地往姨娘的院裡趕去。
掀簾入房,卻看到姨娘人好好地坐在一張貴妃椅上,奶孃和碧顏也都好好地隨侍在她身側,並無半點閃失。
視線再一轉,就看到姨娘面前的炕几上擺滿了各式各樣名貴珍稀的補品和藥材,而姨娘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似喜還憂。
烈鸞歌怔愣間,就聽到蘇姨娘嗓音柔和且慈愛地說道:“鸞兒來了,這半下午的時間都去哪兒了,叫姨娘好等。”
“呵呵,也沒去哪兒,在老太太那裡多留了片刻,然後去大嫂院裡看小安安了。”烈鸞歌微微一笑,又朝向她福身行禮的奶孃和碧顏點了點頭,而後走到蘇姨娘身邊坐下。
動作萬般親暱地挽住蘇姨娘的手臂,微頓片刻,一臉關切地問道:“姨娘這般急着找女兒過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我也說不上來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蘇姨娘半喜半憂地搖了搖頭,隨即指了指炕几上的名貴補品和藥材,嘆息着問了一句,“鸞兒知道這些東西是誰送過來的麼?”
烈鸞歌黛眉輕蹙,猜測道:“風府還是楚府?”
“都不是。”蘇姨娘再次嘆了口氣,沉吟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鸞兒,這些補品和藥材是侯夫人不久前打發她跟前最得臉的鄒媽媽和兩個大丫鬟親自送過來的,說是送給你哥哥服用的。”
聞言,烈鸞歌半驚半疑:“是侯夫人打發人送來給哥哥的?爲什麼?她好端端地怎麼突然想起給哥哥送補品和藥材來了?而且每一樣都如此珍稀名貴,瞧這千年人蔘,再瞧這極品血燕,還有紫靈芝,以及冬蟲夏草,每一樣可都是極爲罕見的呢!侯府還真是大手筆!”
“鸞兒,侯夫人今兒怕是來者不善啊。”蘇姨娘長嘆一聲,見寶貝女兒面露疑惑,不由憂聲說道,“鸞兒還不知道吧,侯夫人今兒下午未時二刻親自來我們司徒府登門拜訪,這會子還在老太太的養心居里跟老太太聊着呢。”
默了片刻,又接着說道:“本來侯夫人來我們府上拜訪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畢竟往年也來拜訪過好幾次。可今兒卻是明顯不同於往年,我之前打發碧顏去老太太那裡偷偷看了下情況的,雖沒探到什麼具體的事情出來,但卻看清了侯夫人今次頭上所佩戴着的髮飾——赤金綴玉十二翅寶冠。”
烈鸞歌仍是不解:“赤金綴玉十二翅寶冠?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麼?”
“傻女兒,”蘇姨娘無奈地笑了笑,隨即神色凝重道,“那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才有資格佩戴的頭飾,那是權勢,身份,以及榮耀的象徵。一般只有在入宮覲見皇上皇后,以及二品以上妃嬪時纔會佩戴在頭上的。侯夫人每年在那麼重要的百花宴上都從來不佩戴這赤金綴玉十二翅寶冠,可今兒來我們司徒府登門拜訪,卻破天荒地戴上了它。鸞兒知道麼,侯夫人若是不戴它,我們老太太見了侯夫人只需行福身禮。而一旦戴了它,我們老太太就需向侯夫人行跪拜大禮了。”
聽罷蘇姨娘的一番話,烈鸞歌神色大驚。無需再多想,她便已然明白侯夫人今兒親自來登門拜訪是所爲何事了。
哥哥預料的不錯,他說定國侯府很快就會有人來她們司徒府,而且還會以權壓人,果不其然,來的竟還是定國侯府的當家女主、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侯夫人。
難道真如哥哥所說的,雲墨非要用權勢來威壓她們司徒府,強迫老太太將她嫁給他麼?難道爲了娶到她,雲墨非真的會變得不折手段嗎?
雲墨非,你到底想怎麼樣?用強權脅迫和逼壓來讓我對你妥協,這樣的結果是你樂意見到的麼?你就不怕我討厭你憎恨你嗎?
烈鸞歌暗暗問道。想到一直說深愛着自己,且永遠都不會強迫自己的人,如今卻變得如此強勢霸道且不折手段,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頗不是滋味。
“鸞兒,你怎麼了?怎麼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哪裡不舒服麼?”蘇姨娘伸手撫上寶貝女兒有些蒼白的臉,話語間盈滿擔憂。
“姨娘別擔心,我沒事。”烈鸞歌搖了搖頭,勉強笑道,“女兒只是在想,侯夫人今兒怕是來者不善,也不知老太太會如何應對。”
老太太可千萬別頂不住侯夫人的以權相壓,而直接改了主意,將她許給雲墨非。
就算雲墨非說服了侯夫人答應他娶自己爲妻,可她卻從不認爲侯夫人會打從心底裡接受她這個商賈世家的庶出之女爲兒媳婦。
那侯夫人絕對不是一尊好伺候的佛!
真要是嫁入了定國侯府,還指不定侯夫人會如何想着方兒地來擠兌刁難她呢!她吃飽了撐的給自己去找一個那樣極品刁鑽的婆婆!
暗哼一聲,烈鸞歌一邊收拾着炕几上的補品和藥材,一邊說道:“姨娘,我們也別想那麼多了,等侯夫人走了,我就去老太太那裡探探情況,看看侯夫人今兒親自過來拜訪究竟是有什麼事。”
“恩,也只能這麼着。”蘇姨娘點了點頭,垂眼看着炕几上的極品血燕和千年人蔘,又忍不住喜道,“鸞兒,這些可都是頂級難尋的好東西,給塵兒補養身子最好不過,鸞兒可要好生收着。”
“呵呵,不用收着,這極品血燕我今兒晚上就要燉給哥哥喝。而其它幾樣我近日就會將它們煉製成藥丸,讓哥哥隨身帶着,以備不時之需。”烈鸞歌收拾好藥材補品,而後起身道,“姨娘,你這也沒什麼事,那女兒先去哥哥那兒看看,然後就去藥房煉藥去的。”
蘇姨娘滿臉疼愛地看着寶貝女兒,柔聲說道:“你哥哥這會子可不在他的西廂院,之前我讓碧顏給塵兒送藥膳過去時,沒見着他的人,倒是在他的書桌上看到了一張字條,說是有事出去一趟,晚些再回來。”
“什麼,哥哥出去了?”烈鸞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忙問道,“可有說是什麼事嗎?”
“沒有,”蘇姨娘搖了搖頭,“等你哥哥回來後,問問他就知道了。鸞兒不用急,你哥哥又不是小孩子,行事向來沉穩,而且又極有分寸,不會出什麼事的。”
“是麼,可是哥哥出門到底是去幹什麼呢?”烈鸞歌眉心愈發糾結了起來,驀地想起哥哥之前曾說過會想辦法讓她婚姻自主。
難道哥哥此次出去,就是爲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