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炫定眼看去,只見那畫中女子玉搔半嚲,雲堆蟬鬢,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脣若紅花悄帶露,眸似寒星猶放霞。杏腮不展人已醉,粉頰未舒俏先聞。
其美若高山瓊雪,晶瑩爽寒;其華若白雪映日,點點逼人。
尤其那神仙妃子一般的姿儀,以及那流波映月的水媚色雙眸,叫人看了止不住的心神盪漾。
好一個清麗如詩,香馥若蘭的絕色女子!
北辰炫暗自讚歎一聲,本就漆黑深邃的眼眸愈發暗沉了起來,眉梢眼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喜還是怒。
見他久久不出聲,青玄與青影互看一眼,而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敢問這畫像上的女子,是不是您讓屬下們去暗查的那個女子?”
北辰炫劍眉微挑了下,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畫上的女子,而後將畫像仔細收了起來。
擡頭看向青玄,語氣淡漠道:“兩月未見,沒想到此女的變化竟是如此之大。”想不到當日那個被他嘲笑沒有姿色與修養的平凡女子,而今竟也能美得如此清新脫俗,還真是他看走眼了。
“主子,依您的意思,這位司徒三小姐就是您要找的那位女子了?”青玄暗自鬆了口氣,找了這麼久總算是將人給找到了。再若完不成任務,他與青影都不好向主子交代。
“不錯,就是她。”北辰炫薄脣上揚,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頓了片刻,隨口問了一句,“除了畫像,可有查一查其它關於此女的事情?”
“有。”青玄點了點頭,如實回稟道,“不過因爲時間倉促,所以查的不是那麼詳細,還望主子見諒。”
北辰炫輕蹙了下眉頭,淡淡道:“查到什麼就說什麼。”
“是,主子。”青玄頓了下,方接着說道,“回主子,這司徒三小姐乃是司徒長卿的第五房妾室所出,之前沒怎麼聽說有關於她的事,不過眼下卻是司徒府裡炙手可熱的人物,不但極受府上老太太的寵愛,還暫時執掌了全府的當家主事之權。而且當家不過數日,便讓府中上上下下或敬畏,或忌憚,或誠服,無人再敢公然觸犯她的威嚴。”
聞言,北辰炫眸光一閃,挑眉笑道:“是麼,這司徒鸞歌竟有這般厲害,倒還真是本皇子小瞧了她。”
沉吟了一小會兒,又問道:“還有嗎?”他還真是越聽越有興趣了呢。
“回稟主子,屬下也查到了一些關於司徒三小姐的事情。”青影看了眼青玄,隨即上前一步,恭敬回道,“主子,這位司徒三小姐如今不僅是司徒府裡炙手可熱的人物,便是在整個京都的貴族圈子裡面提及她,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聽說數日前侯府夫人舉辦的百花宴上,此女才情大展,鋒芒畢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爲之側目。連素來挑剔至極的侯夫人都對其讚不絕口,直誇她色藝雙馨,才情了得。”
青影說罷,擡頭看了看北辰炫臉上的表情,見他聽得頗有興味,便放下心來,又將百花宴那日所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詳細複述了一遍。
包括司徒鸞歌那驚豔四座的揚琴一曲《雲水禪心》;以及那兩首奪得詩中之魁的海棠詩;還有楚夫人嘯症發作時,在周圍一衆人的驚慌避諱下,她是如何鎮定自若地進行急救而保得楚夫人的性命。
最後就是面對王宋兩家小姐的聯合栽贓誣陷時,這司徒鸞歌又是如何的機智聰穎,談笑間便想出一計,使得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讓王宋兩位小姐無地自容地倉皇離去。
北辰炫一直靜靜地細聽着青影的敘述,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可每多聽一件,他那雙璀璨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便深邃暗沉一分。
聽到最後,從來冷酷得近似無心無情的人,眉宇間竟恍惚盪漾起絲絲柔情來。
他這千年都難得一見的溫柔神態,直看得青玄和青影二人驚震不已,暗自懷疑今兒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亦或者是自己眼花而看錯了。
穩了穩驚詫莫名的心神,青玄謹慎地提着建議道:“主子,您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司徒長卿的財力支持麼,可他卻是一直明哲保身,模棱兩可地持着中立態度不肯給出明確答覆,委實可恨。不過如今屬下倒是思得一法,可以讓主子您達成所願。”
北辰炫劍眉一挑:“說來聽聽。”
青玄略略思忖了下,謹言說道:“主子,依屬下的意思,您不妨將這位司徒三小姐納爲側妃。如此一來,司徒府便與主子您是姻親了,日後其興衰榮辱自然皆與主子系在一起,屬下就不信那司徒長卿不站在主子您這一邊,助您成就大事。”
聞言,一旁的青影忙點頭附和道:“主子,屬下覺得青玄這法子好。那司徒三小姐如今不是司徒府裡炙手可熱的人物麼,主子若是納了她,依着府上老太太對她的重視和疼愛,還怕司徒長卿不爲主子您所用嗎?”
“側妃麼?”北辰炫眯眼笑了笑,不疾不徐道,“以司徒鸞歌的商賈家世和庶女身份,納她爲側妃倒是擡舉她了,父皇和母后未必會同意。不過這小女子的個性傲得很,本皇子若是收她做通房,她肯定不依。既然如此,那本皇子就去父皇面前爭取一下,盡力爲她求一道納妃的聖旨來。”
青玄想了想,神色肯定道:“主子無需擔憂,屬下相信皇上一定會同意您納司徒三小姐爲側妃的。”
北辰炫眸光一閃,挑眉問道:“你怎麼就能肯定父皇一定會答應我的請求?”
“主子,您還記得三年前,皇上在秋闈考試的殿試上親自出的那副對聯麼?其聯曰:鶄鵒鴴鸘鷺,鶖鴻鷳鴣鵃,鳥飛盡,唯見:青谷行霜路,秋江閒古舟。”
“這幅對聯本皇子自然記得。”北辰炫瞥了青玄一眼,面上微露不解,“不過它不是一副絕對麼,三年來都無人能對出下聯來,你提起它做什麼?”
“主子,這副對子如今已經不是絕對了。”青玄微微一頓,眉宇間隱現欽佩之色。“前兩日楚夫人邀請司徒三小姐去他們府上作客,恰好遇上侯府的四少爺雲墨涵也在。後來也不知怎的,那雲墨涵竟出了三道刁鑽的題目來爲難司徒三小姐,其中最後一道題就是這副絕對,還限她在兩炷香的時間內全部回答上來。”
“結果如何?”北辰炫雙眸熠熠生輝,稍顯急切地問了一句。
“結果自然是出乎人的意料,那司徒三小姐僅用半炷香的時間便回答出了第一二兩道難題,再用剩下的短短一炷半時間對出了那副三年來都無人能解的絕對。”
“呵呵,想不到這司徒鸞歌竟是這麼一個才思敏捷的小女子,讓本皇子不對她刮目相看都不行了。”
北辰炫揚脣一笑,漆黑深邃的雙眸猶如閃耀着羣星的夜空,晶亮璀璨中又帶着一股劍鋒般的凌厲之氣,讓人不敢逼視。
默了片刻,他頗感興趣地問道:“她那下聯對的是什麼?”
“回主子,司徒三小姐對出的下聯乃是:橫枲楗樃椐,椿杳欖橦榫,木伐光,僅餘:黃臺建朗居,春日覽童隼。”
說罷,不待北辰炫多問,青玄便又將第一二兩道難題,以及司徒鸞歌當日所給出的答案,俱都原原本本地照實說了出來。
聽完青玄的複述,北辰炫笑容直達眼底,一連讚了三聲“好”。
“這般才情卓絕,經綸滿腹的女子,只怕比起素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美譽的侯府小郡主雲纖纖,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主子說得不錯,如此聰慧又機智的女子,實乃世間罕見。”青玄暗自感嘆一聲,眸底流露出絲絲佩服之色。
如此才智雙絕的女子,的確是百年都難得一見。
略略頓了下,青玄又接着說道:“主子,皇上一向看重且愛惜有才之人,若是知道司徒三小姐的才情如此了得,尤其還對出了那副三年來都無人能解的絕對,必定會對她青眼相看,喜愛有加。依屬下看,別說是側妃,就是正妃,只要主子您多堅持一下,皇上說不定也會同意的。”
“好,那本皇子就娶她爲正妃罷。如此獨特罕見的女子,本皇子倒不忍委屈了她。”
北辰炫雙眸灼灼閃耀,彷彿沐浴在月光下的波光粼粼的海面,隨着月光的變化折射出蠱惑人心的光彩,美得晃人眼。
“主子,那您是不是即刻就要進宮面聖,向皇上請旨娶司徒三小姐爲正妃?”青影遲疑了一會兒,將心底的擔憂說了出來,“主子,屬下認爲這事宜早不宜遲。您有所不知,這司徒三小姐如今可是美名遠播,京城裡相中她的名門貴族不在少數。”
“尤其楚府和風府都已經有所表示了,兩府的當家夫人都已向司徒老太太隱晦地提出想要讓司徒三小姐入其府做兒媳的意思。眼下就等着看司徒老太太的意思,只看她到底是屬意楚府,還是風府了。”
聞言,北辰炫神色一凜,凌厲如劍般的雙眸中陡然迸射出兩道懾人的寒光來。他看中的東西,豈能容許旁人來與他爭搶?
“青玄,備好筆墨,本皇子先寫封信,你即刻送到司徒長卿手上!若是敢在本皇子請到娶妃旨意之前將司徒鸞歌許給了他人,本皇子定會讓他們整個司徒一族雞犬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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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侯府。
明月居,書房內。
雲墨非面色無波地斜倚在書案旁,面前平鋪着一張寬大的宣紙,並一套上等筆墨,看樣子像是要作畫。
可他已經坐了近一個時辰了,宣紙上依舊是一片空白,半滴墨跡都未落下。手裡倒是一直在摩挲着那串翡翠瑪瑙手鍊,眸底暗流如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一個鬼魅的黑影進入書房。
聽到動靜,雲墨非這才收起摩挲了半天的手鍊。擡起頭來看向單膝跪於自己面前的子夜,朝他擺了擺手,道:“今兒司徒府上可有什麼異動?”
子夜站起身來,而後如實回稟道:“小侯爺,今兒楚風兩府已經先後向司徒老太太隱晦地表示出求親之意了。眼下司徒老太太已經將選擇權交給了鸞歌小姐,只看鸞歌小姐自己中意哪一家,然後司徒老太太就會做主幫鸞歌小姐定下來。”
“什麼?!”雲墨非大吃一驚,險些打翻面前的墨盤。“那楚風兩府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去司徒府提親了?!”
子夜用力點了下頭,道:“是啊小侯爺,您若再不採取行動的話,鸞歌小姐說不定很快就要被司徒老太太許給楚旭陽,或者是風燕熙了。”
“哼,本侯認定的妻子,也是他們有資格搶的麼?!”雲墨非雙眉蹙起,霧氣妖嬈的茶褐色雙眸中涌動着莫可名狀的暗流,渾身的寒氣絲絲往外擴散。
子夜忍不住瑟縮了下身子,神色謹慎地問道:“小侯爺打算怎麼做?”
雲墨非思忖了片刻,沉聲說道:“先不慌,本侯相信鸞歌定然不會同意嫁入風府或者楚府。無論如何,鸞歌最終都只會是本侯的妻子,說也別想搶走她。”
話落,雲墨非雙眸中忽的閃現寒光,嗓音也陡然間變得冰冷無比:“不過,本侯若是想要娶得鸞歌爲妻,第一個要解決的不是別人,而是司徒脫塵,他纔是本侯得償所願的最大障礙!”
聞言,子夜暗吃一驚:“小侯爺,依您這意思,是要讓司徒脫塵從這個世上消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