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他們開車去了艾嘉俊的家裡,艾父是位退休的大學教授,嚴謹的不得了。艾母看起來是個很普通的阿姨,只是現在因爲艾嘉俊的死整個人憔悴不已。艾嘉俊是同性戀的事情一直瞞着家裡。現在就算是他們查案來了解情況也沒說,但是看艾老子的表現,估計應該是猜出幾分了。
周煜和鍾季進門做到客廳的沙發上,艾母儘管很難過但是還是很禮貌的給他們上了茶。艾父一直黑着一張臉,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傷心還是生氣。
艾父看着眼睛紅腫的艾母說:“你進去休息吧。”艾母擡頭看了周煜和鍾季一眼,想說點什麼,但是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等艾母回到臥室後,周煜開口:“艾嘉俊的事情,還請您節哀順變,我們會早日破案給死者一個交代的。今天過來就是想向您瞭解瞭解情況,希望可以有助於早日破案。”
艾父看了周煜一眼,嘆了口氣問:“嘉俊是不是……是不是……那個?”
周煜看着艾父有些害怕的眼睛,點頭。
艾父挺着的一口氣瞬間散了,原本還硬着的腰板塌了下來:“怎麼會是這樣的呢?嘉俊,聽說他出事的地方我就猜到了。但是我一直還懷着僥倖的想是不是弄錯了。”
周煜不知道該怎麼說,要不是艾嘉俊現在死了,艾父肯定拿鞭子抽他了。對於他這種傳統的人說,同性戀無疑就是丟人和噁心的代名詞吧。
周煜笑了一下問:“艾嘉俊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或者情緒上有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害怕或是心不在焉什麼的。”
艾父仔細回想了一下說:“沒有,最近……嘉俊正在準備結婚……”
“結婚?”周煜意外的擡頭問。
艾父點頭說:“是啊,結婚。嘉俊瞞的很深,那時候他上大學也沒談過戀愛,一問就說學習呢。後來上班了還是不談戀愛,說是男人要以事業爲重。現在已經過了三十了,他媽媽就着急了,給介紹了個同事家的孩子,知根知底的。本來嘉俊是不想見的,但是她媽媽生氣生病住了院,他就突然願意見了。見了一面回來就說要結婚。我們以爲他是見着那姑娘一見鍾情……”
剩下的話老爺子沒往出說,但是說出來有什麼用呢?人都不在了。艾父當年結婚晚,艾母生下艾嘉俊的時候他整四十,算得上是老年得子。現在年過七旬兒子沒了,那種悲痛可想而知。
周煜眼裡有什麼一閃而過,他又問:“他有沒有提過在工作上有沒有什麼交惡的人,或者是和別人的矛盾?”
艾父疲憊的搖頭:“嘉俊很少在家裡提工作上的事情。”
周煜收起手裡的錄音筆,說:“那好吧,如果有什麼情況請您一定要及時聯繫我們。任何的線索都有可能成爲我們破案的關鍵。還有就是,請節哀順變,要是他還在的話一定不忍心看您這麼傷心。”
艾父看着離開的兩個警察心裡一陣陣抽痛,不管自己兒子是不是喜歡男人,那都是自己的兒子啊。他是有文化的人知道同性戀是怎麼回事,現在人都沒了面子還算的了什麼?
鍾季看着若有所思的人問:“有想法了?”
周煜回神,轉頭看了鍾季一眼發動車子:“嗯,隱隱約約有點感覺,但是還不確定,回局裡吧,看看狄亮那邊有什麼情況。”
到了警局刑偵科,周煜掏出兜裡的錄音筆交給李雲海,問:“狄亮那邊有什麼發現。”
李雲海把錄音筆交給手下的人讓他們去整理,自己拿起整理好的筆錄給周煜。周煜拿過來看,果然有共同處。但是這和他們抽乾全身血液有什麼關係?
周煜放下手裡的筆記準備往外走,一擡頭卻發現李雲海的眼神正上下打量着鍾季。周煜立馬火了,幾步跨過去把鍾季拉到身後壓着嗓子說:“你他媽的想幹什麼?”
周圍的警察都有點吃驚的看着瞬間暴怒的周煜不知所措。
李雲海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他攤攤雙手無辜的說:“我什麼都沒幹。”
周煜眼睛都紅了,他一把扯住李雲海的衣領說:“別他媽的把你那一套用在鍾季身上,他是老子的人。”
李雲海往後面推一步,一手格開周煜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領說:“別那麼草木皆兵,我沒想幹什麼。再說鍾顧問是他嗎?會那麼脆弱?”
周煜握着的雙拳青筋暴突,鍾季擔心這個人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拔出軍刺給他放血了。周煜深吸了一口氣說:“李雲海,你有感情嗎?把你那套噁心人的狗屁理論收起來。別他媽管別人的閒事。鍾季不是他,我也不是當年的周煜,我不會讓當年的事情再發生一邊。但是你不要挑戰老子的底線,要不然老子就一槍崩了你。”說完周煜示威似的拉住鍾季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雲海看着離開的兩個人輕聲笑出聲來,真是一點就着啊。
鍾季的手腕被周煜握的生疼,但是他沒有甩開周煜的鉗制,這個人正在暴走的邊緣。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周煜表示出對李雲海的厭惡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個他,是誰?
周煜拉着周煜腳步沒停的走到樓頂,轉身緊緊抱住身後的人,鍾季愣了一下反手摟住他的腰。
周煜現在很亂,生氣,暴躁,想殺人的衝動壓制不下來。只有這個人的懷抱才能讓他暫且冷靜下來。
鍾季感覺懷裡的人慢慢放鬆下來,他試着輕輕問:“發生什麼事情了,能和我說說麼?”
周煜什麼也不說,只是沉默的環着他的腰。在鍾季都要放棄的時候他開口了:“一年前我們接到一個案子,要打掉鐘山市一個的涉黑組織。說白了就是個幫派,道上稱他們爲青龍幫。這個案子原本不該我們管的,局裡成立了打黑專案組,組內成員還沒定。
那個時候我是刑偵隊的隊長,李雲海是副隊。他揹着我去和鄭局要了這個任務,還立了軍令狀。後來他任打黑專案組的組長,我是副組長。青龍幫在鐘山市幾十年了,其中勢力盤根錯節。不知道是市裡新換的哪個領導腦子抽了非要去捅這個馬蜂窩。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配合。
要打掉青龍幫不容易,他們的犯罪證據很難掌握,於是我們就用了最危險也最有效的辦法,派臥底打進青龍幫內部。我們派去臥底的警員是個警校剛畢業的大學生,我們給他製造了一點案底直接把他開除了,他正好以因爲對自己被開除懷恨在心的藉口打入青龍幫。這件事說起來也是我的錯,我沒有事先調查出青龍幫幫主袁崎的底細,沒搞清楚他的性向。
那個警員叫魏驍,長的很……帥氣。我是和他接頭的人,他潛伏進青龍幫一個月後找我告訴我袁崎對他有意思,他是個直男。我回來找李雲海讓小魏撤出來。但是李雲海沒表態。後來袁崎沒耐心用了強,魏驍都忍了。五個月的時候他拿到證據了。但是那次李雲海親自去取證據。按照計劃,小魏就應該撤出來了,下面我們就該收網了他再呆在裡面就會有危險。但是那次只有李雲海一個人回來了。小魏繼續潛伏。我去質問他,他說小魏繼續潛伏才能保證把那個幫派一網打盡。
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我和他大吵一架,但是他硬繃着沒同意。收網那天,袁崎其實是有機會逃得,但是他對小魏用了真心,不管開始是什麼想法,但是他最後是真的用了真心。那天小魏拿槍指着他的時候他本來有機會給小魏一槍自己逃走,但是他沒開那一槍,被抓了。
青龍幫家大業大,這次雖然遭受重創,但是還是保住了袁崎一命,袁崎被判了無期。小魏……可能也對袁崎有感情,那段時間一直情緒很低落。事情本來到這就結束了,但是也不知怎的,一個月以後局裡開始風言風語,全部是針對小魏的。李雲海也知道,但是他沒管。本來回來的時候就應該給小魏安排心理醫生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理心理醫生沒到位。那些話你是沒聽見,真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我去找小魏談過,那時候他就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後來有一天他突然去看袁崎,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回來後他就自殺了。就在自己家裡,割腕。他是絕望了,原本只是一個任務,在應該撤出來的時候沒有撤出來,在應該得到保護的時候沒有人保護。他剛來局裡的時候是我帶的他,他叫我師傅來着。呵呵,師傅……”周煜面色慘淡的看着鍾季一字一句的說:“我這個師傅很沒用,關鍵的時候連個徒弟都護不住。”
鍾季默默的用力緊緊箍住懷裡微微顫抖的人。這件事埋在周煜心裡太久,已經變成一道傷,流了膿被掩蓋在好的皮肉之下每每折磨着他。周煜懊悔,他恨李雲海,恨他爲了自己的仕途不顧魏驍的死活,恨李雲海在魏驍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放任不理。但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關鍵時候連一個孩子都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