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農村包圍城市
站在機場裡，吳青海其實有點不耐煩。
有這接人的功夫，琢磨課題進展，考慮實驗的步驟不香嗎？
吳青海的話打斷了吳楚之的沉思。
他苦笑了一聲，把關於怎麼在錦城進行人才引進的思緒從腦海裡趕了出去。
他正要開口解釋，一道身影從機場抵達口浪了出來。
龍行虎步，加寬版的發哥，來人正是雄小鴿。
隔着老遠，雄小鴿就打起了招呼，近到前來，他主動的伸出了手，“吳院士！我是IDG資本的雄小鴿，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吳青海有點愣，他怎麼也想不到，侄子拉着他大老遠的來機場，機會爲了接待一個投資人。
這特喵的什麼鬼！
自己搞科研的，和資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
楊詡接過了話頭，在白板上面比劃了起來。
吳楚之突然笑了起來，“你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點，這步子未免也邁得太大了點吧，想一口氣就要吃成胖子？”
我是民營企業，國家不會，也沒法，平白無故的拿錢出來支持我搞科研。
這個會議，相當於一場小型的果核科技未來技術路徑研討會，要確保每個人都能聽懂。
計算機屬於未來，這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但爲什麼在非城鎮人口裡，計算機沒法普及呢？
是價格！幾千元一臺的計算機對於他們而言，太過高昂了。這些羣體的孩子接觸計算機，只能通過學校來進行。
吳楚之打開了會議桌前的筆記本電腦，點開了一個PPT，出現了各種鄉村的場景。
可是，這有什麼用呢？這是一個無效購買力的羣體，你不能要求這個羣體在剛剛達到果腹的情況下，掏出幾千塊錢來買電腦，這完全是……扯蛋啊！”
老雄，你是搞資本的，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果核不是國有企業，也不是重大專項的承載主體。我是在用市場化薪酬養人，現在不是幾十年前幾個窩窩頭搞蘑菇彈的時候了。
半導體產業之所以困難，就在於這是一個軟件硬件相互結合才能發揮作用的產業。
MIPS是並行線程，類似於因特爾的超線程，不過超線程只是過渡產品，ARM的物理多核發展方向纔是主流。”
這也是前世拼夕夕能夠殺出重圍的原因，它看到了別人沒看到的市場。
但是，老雄，倘若計算機價格降到1500元以下呢？甚至1200元呢？你說國家的推進力度會不會加大？”
也對！
很純粹，視科研爲事業，一心想着爲國家，爲社會做點事情，這樣的人，淡泊名利，乃是科研楷模，性格一般相對偏執，對其他的事情一點都沒興趣。
他轉過頭來，看着吳楚之，“小子，如老楊說的，從長期的‘全球生態鏈市場’的角度看，狗剩是不合格的。甚至從市場前景的角度看狗剩不如華清準備走的X86技術路線。
我問問你們，在鄉村小學使用的計算機，需要玩遊戲嗎？需要獨立顯卡嗎？需要大容量硬盤嗎？需要高速的CPU嗎？
他們的需求只是計算機教育，是最簡單的打字學習、操作系統的學習、辦公系統的接觸、網絡的接觸，僅此而已啊。
吳楚之白了他一眼，接過他的筆，在顯示器那花了一筆，“老楊，你還是不明白勞苦大衆的想法。
光驅也不需要，鍵盤鼠標雜牌頂天了40元。
楊詡的話讓會議室裡的衆人立刻反應了過來，眼裡剛剛亮起的光也黯淡了不少。
但是，他還缺一個具備市場化思維的類似產品經理的技術最終掌舵人。
這一點上面，吳楚之的確是有先天的優勢，團隊技術負責人是親屬，少了很多以後可能的麻煩。
雄小鴿也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到了公司便開始參加起會議，“老楊，你也在這兒？那就一起聊聊吧，路上我想了很多，有些事情是需要你這種硬件業內頂尖企業家的眼光來研判。”
系統用Linux免費，跑Win98也足夠了，只是慢點。
Wintel其實是一個完整的生態！華國企業進入芯片行業，不是簡單地在PC中引入芯片就行了。
雄小鴿也不以爲忤，這種真正搞科研的人，就是這副德性。
吳楚之也沒管楊詡的表情，“我們先回到這次會議的主題上來，從果核下一步要攻克的市場上來看問題，然後再倒過去看架構問題，也許大家就明白我的想法了。”
楊詡頓時哭笑不得。
而楊詡則嗆了聲，“嘿嘿，小子！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你告訴我怎麼才能攢出1200元的計算機？
哪怕是2000元都不現實！光顯示器就挨邊1000元了，再說了，因特爾最便宜的CPU也要400元。”
雄小鴿眼睛都綠了，“小子，你特喵的也太黑心了！你的售價不能超過千元！國家也沒那麼多錢。”
因爲辦公室裡不僅僅他們三人，還有吳青海、路振宇、楚天舒、葉小米四人的存在。
內存上SD內存，不需要多大，64MB足夠了，也是幾十百來塊，我們當80元吧。
他的思路頓時便打開了，一邊拿起記號筆開始在白板上列了起來，一邊喃喃自語，“CPU用C3，可以把顯卡節約下來，120元；
主板也用微盛的，這麼大的量，微盛可以量身打造一款出來，閹割掉非必要的藉口，120元也能拿下來。
邀請雄小鴿來興天下集團，吳楚之也是臨時起意。
機箱、電源採用國產定製的，這麼大的量，估計也就200元。
說罷，他站了起來，繞着會議室踱起了步子，“在我看來，我們現在要對X86架構實現挑戰甚至超越，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們只能迂迴作戰。從農村包圍城市，在敵人看不到的市場着力，來實現對X86架構的顛覆，這是果核科技未來二十年的大戰略。”
也就是說主機這塊你的成本是560元左右，顯示器用便宜點的球面顯示器……靠！你特喵的還真可能把價格壓在1200元。”
我都說了，不用考慮打遊戲，我完全可以不用考慮專業的計算機顯示器，用電視機廠打造的小尺寸電視就行了。
這個價格我之前打聽過，14寸的電視，不超過500元，只是電腦主板上集成一個輸出接口的問題。
這次換成雄小鴿按捺不住了，不過一旁戲謔的楊詡沒有拉他。
但你沒想過，這和正常臺式機在工序上是一樣的，我也需要人工、場地，從坪效上看，它遠遠不如正常家用臺式機。”
雄小鴿聽後眼睛一亮，這倒是一個好方法，不過他也沒法表態，只能推說改天找人聊聊。
吳楚之點了點頭，“這些問題我都知道，狗剩從一誕生起就註定會成爲畸形兒。MIPS架構，決定了其操作系統只能使用linux。
不過吳楚之讓自己小叔這類真正搞科研的人，做研發中心的主任，看來有點夠嗆啊。
還需要下游製造商、設備商、軟件商等各個層面的支持，這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實現。
實質上你是準備在前期，全面放棄國產芯片在主流市場的份額？”
本來也沒得到，也就談不上失去了。
目前來看如果不想依靠ARM，你是完全無法擺脫漂亮國芯片霸權制約。”
無非是刷新率的問題，電視只有30-60Hz，普遍是30Hz，而顯示器是60-144Hz，我都說了不考慮任何遊戲的需求，拖影不拖影關我屁事啊。”
雄小鴿深吸了一口氣，開了口“小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承認，的確這也是一個沒有任何競爭對手的市場。
但是，MIPS的內存起至起始有問題，這導致了MIPS在內存和cahce的支持方面都有限制，內存大了後，CPU反而會出現無法支持的問題。
吳楚之雙手一攤，“不是放棄，而是主流市場原本就不屬於我們，談何放棄？”
會議室裡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這個市場……太大了！
楊詡搖了搖頭，接過來話頭，敲了敲白板，“ARM在性能上和X86差距有點大。ARM要在性能上接近X86，頻率上面必須比X86處理器要高很多，但是頻率一高，能耗就會瘋漲，這就抵消了ARM的優點。
對，哪怕是AMD的cpu都需要300元，但是，微盛的呢？”
雄小鴿頓時啞口無言，如果真能降到這個價位上，國家是肯定願意推廣的。
這是因爲和楊詡閒聊的時候，楊詡提到的一件事。
所以，這是一個可變剛需市場。因爲國家明白，在計算機普及的浪潮裡，如果剝奪這個羣體接受計算機教育的權利，那麼不出10年，社會上就會形成巨大的城鄉割裂。
雄小鴿的話讓楊詡挑起了眉頭，證實了心中的猜想，低頭笑了笑。
“一直以來，我們都忽視了這麼一個羣體，就是非城鎮化人羣。而很不幸的是，根據去年的第五次人口普查，在我們國家，這個羣體佔據了總人口的63.91%。
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把手指插在稀疏的頭髮裡，“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們國家太窮了！
各種子系統密密麻麻相互糾纏，形成了半導體行業特有的生態鏈屬性，這是其他工業產品無法見到的。
在友商們只關注城市人口的需求時，在城市人們在追求高品質生活時，拼夕夕發掘了廣闊的非城鎮羣體的基本物質生活的消費互聯網需求。
硬盤……你小子有無盤系統，你無非是改個低配版本出來！
沒有市場化的思維，這很容易導致研發出來的成果，根本不具備商業化落地的可能性。
是啊，這成本怎麼下的去？
吳楚之撇了撇嘴，“說了半天，你們還是沒有明白，你們眼裡看見的想到的，和非城鎮人口實際需求的完全不一樣。
“MIPS架構能夠提供最高的每平方毫米性能和當今SoC設計中最低的能耗，這是它的優點。
他想起前世用墨水屏手機時的情景，既然人們連喪心病狂的墨水屏都能忍受，那電視這樣的拖影又有多大的關係？
“而且大量採購後，無論哪一項我都可以便宜至少10%，這樣我的成本也就900元左右。賣1200元，雖然毛利只有300元，但是勝在量大。”
結合着PPT和白板的演示，楊詡把X86、ARM、MIPS結構的優缺點一一講述出來。
吳青海一臉的疑惑，“如你所言，X86，我們很難拿到授權，MIPS又有固有的缺陷。那麼我們只剩下ARM一條路了？”
你要是少掉200元的毛利，就意味着可能有多幾十上百萬的山區孩子受益。”
特喵的喊口號是吧？楊詡想冒火，被雄小鴿拉了一把，一臉不忿的坐了下來。
農村包圍城市，本來也是一條歷史證明過的道路。
我們現在來看看下一個市場。”
……”
“剛剛大家對大學生市場，或者說‘年輕消費者市場’已經進行了充分的討論，都沒有異議。
三人客套了一會兒就上了車，回到了興天下集團。
所以國家財政就算再困難，也會在每個地區，拿出一兩所學校配置計算機。
從這個方面來看，狗剩可以保守的在軍公教領域發展，可以作爲華國芯片的最後一道防線。”
心裡犯着嘀咕，吳青海臉上掛起了笑容，伸出手和雄小鴿握了握，簡單的說了一句雄總您好。
我必須獲取合理的利潤，你只看到我在這個機型上的毛利是超過30%。
該找個機會給那小子說說，搞科研的人，可以做技術帶頭人，之一。
雄小鴿草草翻閱着桌面上的技術文檔，半響纔開了口，“老楊，你也不用激動，狗剩也不是完全沒有市場。
你是想先用微盛的芯片，等狗剩能夠商業化運行後，先在這些對處理器性能沒有太大需求，而對易用性、安全性、穩定性有特別需求的領域使用？
吳楚之冷笑一聲，也拍了桌子，“那爲什麼我不能有利潤？我特喵的還有一個研發中心這個吞金獸要養！沒錢我搞個屁啊！
會議室裡，在討論完大學生市場後，楊詡的話開始變得非常的不客氣，“小子，你這是在白費勁！
我且不說狗剩的核心架構是MIPS這種垃圾架構，你以爲微軟+因特爾的X86架構壟斷市場只是技術問題嗎？
而且MIPS架構本身也有缺陷，這一點老楊這個專家比我清楚多了。請他來爲大家講講。”
吳楚之聳了聳肩，“可以啊，那國家讓機箱電源和顯示器平價出給我，我就能把價格壓下來。”
我們假設這個城鎮化速度不變，這個羣體要降低到30%這個相對少數區間，還需要30年。”
你錯了，錯的有點離譜了！個人電腦產業中，“Wintel”聯盟的本質不僅是指它們佔據了個人電腦市場90%以上的份額，更是指因特爾的硬件芯片與微軟的Windows系統及軟件應用兩者進行最佳結合、協同更新，最終拉動了整個產業。
一面要求吳楚之搞低價，一面要求他搞芯片研發，這完全是又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
楊詡見狀，岔開了話題，點了點頭，“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
相比起X86架構的底層協議不開放，可以完全修改的MIPS架構，可以保證國家整體的信息戰略安全。
過大的城鄉教育差距，是不利於華國的未來的，也不利於維護社會的穩定。
楊詡有點愣住了，VIA的C3需要120元，但最便宜的C2只需要70多元。
雄小鴿沉默了，他也知道他的要求實在是過份了。
當然，也很有進步了，相比起10年前的第四次人口普查，這個羣體的佔比下降了9.16個百分點。
雄小鴿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平價？小子，你這是不讓別人活了？怎麼也得有點利潤啊！”
這也不是一條可取的道路。”
吳楚之嘆了一口氣，“那國家總得給點政策吧，比如稅收優惠，比如我的研發成本可以加計扣除所得稅額，比如給我點貸款……”
而linux並不是主流的操作系統，沒人使用，自然沒人開發軟件，這是狗剩生態惡劣的根源。
但是對於學校而言，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不是每一個地方的財政都能負擔的起這筆費用。
他也不問楊詡爲什麼會在這個時點，出現在這裡，具備雙重身份的他，對此心知肚明。
吳楚之搖了搖頭，“老雄，你沒明白，每個羣體的要求是不一樣的。所謂的無效購買力，只是沒有合適的價位。
見在場的所有人有了一個感性認識後，吳楚之接管了會議，“所以MIPS架構的狗剩，也只能是一種過渡產品，是我們切入芯片這個領域的刀，但不是未來我們真正需要去着力打造的核心。”
吳楚之嘴角扯了扯，總算拿到一些政策，有些事大家明白，但是隻能心照不宣，不能宣之於口。
吳楚之接着說着，“最終果核還是要回到攻取城市，奪取最終勝利這條路上來的。”
楊詡點了點頭，“那麼問題來了，還是回到了根源上，你怎麼突破架構和生態的聯合封鎖？”
吳楚之接過楊詡手裡的記號筆，先是擦去了白板上面的大部分內容，而後重重的寫下兩個字。
衆人看着這兩個字，頓時茫然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