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擾了

少年人都不甘囿於平庸慣常的生活,他們期望石中有命中註定的劍,洞窟裡有龍會噴火,風雪中有公主亟待去拯救,離了家就策馬快意江湖。

就好比姚貝貝和柳英,來到新的城市,充滿無窮新鮮感,還有要融入新朋友圈新的環境的期望。

怎麼看這都是一場對方無理,自己這邊找上門來,雖然不至於搖旗吶喊,但至少也要助勢助威,以贏得新朋友圈子的接納和認同的一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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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隱隱她們知道這裡面另有內情,譬如爲啥人家女生動輒拿腰鼓打破吳磊的頭,深究一下,難道不知道吳磊家的情況嗎,能隨意就率先動手招惹嗎?或者說,其實她已經不堪其擾,吳磊很可能進行了更過分的舉動下的行爲。

但這些疑問在眼下的情勢面前,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吳磊這方就是找到了這個由頭。

本來這種事就是平靜生活中的波瀾,回頭找山海的朋友們說起,還不知道能增添多少談資,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所以姚貝貝和柳英其實心裡被現場衆人的氣氛和情緒帶動着,血液的流速都隱隱加快起來。

直到她們看到了站在對面的程燃。

那是她們認識的,甚至可以說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柳英倒還好,姚貝貝忽然就發出聲來了,“那是程燃吧?和那個秦芊在一起的……”

剛纔秦芊出來後,就有人說起就是正主兒,是以姚貝貝兩人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秦芊姓甚名誰。

柳英道,“就是他啊……”

兩個人的動靜早給身邊衆人察覺了,前面正和人慢條斯理說着一些謔意明顯玩笑話的吳磊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姚貝貝和柳英兩人,只是沒有說話,但兩人都感覺到壓力驟然而至。

和吳磊說話最肆無忌憚的張忠其實外表黝黑,很像是黑猴子臉,這個時候看過來,道,“噢,你們和那邊那娃認識?”

柳英才點頭道,“我們以前一個單位的,叫做程燃。”她本來想說一句程燃父親是伏龍公司老總程飛揚的,但她不確定自報程燃家門有沒有用,而且說不定不僅沒用,人家還會覺得你在故意示威或者炫耀,畢竟人家吳磊家裡是國有控股企業,籌備上市,兩人不知道上市什麼概念,但國內但凡提及上市公司,都是另一種層次的事物,和她們都隔着很遠,而程燃家又是什麼,民辦企業,在人家公司面前,說不定說出來還要徒增笑話,甚至顯得她們層次不高。

看柳英和姚貝貝很是忐忑,沈希華就道,“要不然你把他叫過來,問問什麼情況,和秦芊關係不好的話,就不要摻和進來了。”

其實柳姚兩人都大有這個心思,沈希華這話給了她們一個臺階,至於沈希華沒有說如果程燃和秦芊關係好又如何處理,但其實兩人都聽出了言外之意。

而其實也不需要柳英和姚貝貝主動喊他,程燃被秦芊送出來之後,就往他們這個休息廳所在的前廳入口方向走,過來自然就看到了姚貝貝和柳英,兩人一個穿着短褲T恤,一個穿着黑底白點長裙,朝他招手。

程燃纔想起來,原來姚柳二人所謂的看錶演,就是在這裡。

不管怎麼說,碰到熟人還是有些驚喜的,但那般兩人看上去臉上表情卻不是偶遇的訝異興奮,反而帶着憂慮。

程燃正覺奇怪,就看到了兩人身邊的那些個男男女女,多數都帶着打量看走過來的他,這應該是姚柳他們在拓寬生活朋友圈,努力融入新朋友的集體了。

看到程燃走過來揮手,姚貝貝和柳英打了招呼後,朝向吳磊給程燃引見,“程燃,這位是磊哥。”

程燃眉頭淺淺揚了一下,迎向吳磊的目光,點了點頭。

程燃則這個姿態在吳磊趙忠這邊的人看來,無異於眼前這個從一開始就站在“對面陣營”的青年浮現於外的是一股難以言明的傲氣。

趙忠臉上的不滿溢於言表,嘴角隙開。

他父親雖然在質監局掌有權利,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質監局權力甚大,但眼下社會,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很多時候,他父親不止一次透露出要論風光,他這下級想取代你,平級盯着你,上級審視你的位置,遠不如吳磊父親吳立偉那樣掌控着一家實力不俗的國資公司那樣很多事百無禁忌。同理,甚至在更高的位置上,也受掣肘,道理相通。

因此趙忠未必不是想把兩家的同盟關係牢牢佔住,若是吳磊父親能夠再往上順風順水,那就是有錢有門路,趙忠他父親未必能夠給他鋪一條不弱於自己的路子,但如果有吳磊家這個強力後盾,那麼兩家人後代的趙忠吳磊,未來就能齊頭並進,無論是政府線,企事業線,還是商場,都能多棲發展,相互扶持。

所以在趙忠看來,有資格敢跟吳磊擺架子的人,不會太多。眼前這個和柳英姚貝貝根底在山海那種小城市的朋友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初生牛犢不怕虎,是因爲不知道飼虎之危。

似乎也有此想法的吳磊嘴角帶笑,雙手隨意垂着,不加掩飾的從上到下審視程燃,“你和秦芊什麼關係?……她爲什麼送你出來。”

程燃道,“一個學校的同學。”

吳磊笑起來,“關係好啊?”

程燃點頭,“還可以。”

吳磊身邊幾個人看程燃眼神都有些不對起來,吳磊則是看了姚貝貝和柳英兩人一眼。

“我們來跟他說吧……”柳英打圓場道。

吳磊看都沒看柳英一眼,不置可否。

極其尷尬的姚貝貝和柳英的把程燃拉到了旁邊,問明瞭程燃今天來這裡的緣由,姚貝貝迫不及待低聲道,“程燃,你看到吳磊戴了帽子吧,那是秦芊打的,人家今天就是來找秦芊麻煩的,而且我們還見到吳磊他爸了,他爸是一家很出名的公司老總,今天是主賓被邀請過來的,你那個同學秦芊估計麻煩大了!”

程燃看着兩人片刻,道,“所以你和他們來,其實是找秦芊的?”

程燃心想倒是沒料到秦芊身上還有這種事,不過想來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秦芊可不算是什麼乖乖女,骨子裡是要強的。

“我們哪裡知道有這種事啊,本來是認識的朋友手裡有票,約我們過來的,誰知道碰上了!”柳英皺起眉頭,拉着程燃的袖子,還如小時候一般附耳道,“……吳磊找秦芊,說不定到頭來還要兩家人扯皮的,你可別摻和。就怕你脾氣上來,一股子勁,到頭來他們都找你麻煩。”

她自然是想到當年山海音樂節程燃幫秦老師懟趙樂的事情,那叫一個氣勢十足排山倒海,也讓她們見到了程燃的另一面,但不排除是特定情況特定時刻發生的事情,而且程燃他們當初有對方痛點,不可重複,程燃那時候的背後站的是如今已經家喻戶曉的秦西榛,以及她那個早就成名多時曝出身份後讓人大吃一驚的傳統音樂大師秦克廣。

但現在,程燃背後可啥都沒有。

程燃點點頭,“知道了,這是他們的私事。”

“你明白就好了!就怕你迷迷糊糊,把自己給陷進去!”姚貝貝道。

程燃笑道,“多謝關心。”

姚貝貝臉上有些赧然,“纔沒有關心你,這種兩方碰撞,最好避開,要不然在中間就是夾心餅乾,怎麼被碾碎都不知道。”

“趕緊進去給你表妹加油打氣吧!”柳英道,“反正先前跟你說的,一定記住了。”

程燃點點頭,和兩人道別,轉身走入正廳。

……

程燃坐在座位上,想了想,掏出手機給趙青打了個電話,讓他來藝術宮一趟,不用急着過來,他在看演出,演出完來差不多。

安排了後程燃就把這些事情拋之腦後,既來之則安之,雖然今天幾乎是被高韶寧半強迫帶來,但他習慣於隨遇而安,而且能夠在老錦城藝術宮看這麼一場舞劇,感覺似乎也挺好。

演出很快開始,穿着苗族表演服飾的少女輕盈的在山林的舞臺背景中載歌載舞,表現出繡花,縫衣,採桑等多種生活場景,而男舞者們則演繹挑水,農墾,摔跤打鬧。

等到夜幕降臨,又有男女間浪漫的求偶,作爲主舞的秦芊一身白衣,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倒是很好辨認,夜晚的小山村,男女主在衆人的簇擁下,最終牽手在一起,體現出一副安寧小山村無憂無慮的畫面。

然後就是氛圍突變,侵略者來襲,山村遭到屠戮,往日寧靜生活的人們不得已拿起武器,奮起反抗,展現出一副血與火中重生的場景。

幾個情節後,程燃才認出高韶寧在其中演了一個穿着青衣的苗族小姐妹,舞蹈靈動,還有一段和一個舞臺劇裡性格頑皮的男生在俏皮歡快音樂中打鬧互動的雙人舞,其中有些誇張的演出和表情,引得場間不時傳來陣陣會心的笑聲。

整出舞臺戲分好幾個階段,看完已經臨近六點,不過帶來的臨場體驗還是很好。雖然這個時代燈光效果沒有後世那麼酷炫,但是這種樸質的技術,整個舞臺劇舞者們敬業的演出,還是贏得全場一片掌聲。其中的情節磨難處,還有人用手抹眼淚輕泣。

演出結束出了觀衆廳後程燃就看到了休息廳長廊上的趙青和一個伏龍司機,司機把車停在附近商場了,程燃讓他們等自己一會,然後就去了後臺,卻是沒有看到吳磊那行人。

想來可能對方也不是真那麼無聊,最初可能是有芥蒂,但看着演出的成功,這羣人估計找麻煩的心思也就淡了,沒準這都走人去哪聚會了。

程燃想着自己是不是跟着趙青回去?但想着把高韶寧一個人丟下,似乎也不太好,至少今天表演是不錯的,誤打誤撞他看了一場不錯的演出,還是高韶寧的功勞。至少這個時候也是飯點,想着一會帶她吃點什麼再把她送上車今天就算對付了。

去往後臺的時候看到高韶寧扎着兩條辮子,穿着薄而襯出身材的演出服,凹凸有致,笑眯眯對程燃道,“我跳得好不好,跳得好不好嘛……”

說着還扭了扭屁股,這是舞臺上一個經典動作,和苗族小哥打鬧的時候,高韶寧屁股一撅把刻意靠近她的對方頂得連滾帶爬,收穫了不少笑聲。

眼前高韶寧還帶着方纔演出成功的興致,是以忍不住在程燃面前炫了一把。

只是看着她撅起將薄綢質青色褲子撐得渾圓且不斷靠過來的臀部,大感非禮勿視。

程燃環顧一番,沒看到秦芊,不過過一會後臺這邊就有些騷動,有人從東南側過來了,然後就是後臺這邊衆人炸起譁然。

“那個吳磊又來找秦芊了……秦芊去了後門,劉勇也跟出去了,和他們吵起來,結果被他們給打了!”

“剛纔我就說讓秦芊從前門走了,不要理他們,結果秦芊擔心後面還有表演,對方還會跟過來陰魂不散!”

……

消息在內部傳開來,但現場衆人神情各異,有的人憤慨,有的人面露猶豫之色,有的則是旁觀者的態度,也有人大概早知道了吳磊那羣人的來歷,所以儘管有所觸動,但都沒有大的動作。而類似高韶寧幾個人,已經率先往後門那邊趕過去了。

路上高韶寧大概還覺得程燃不瞭解來龍去脈,說道,“上回我們在劇團那邊表演,對方就來了,說是以前就在學校門口攔過她,上回還把她堵在道具室那邊,秦芊最後忍無可忍抄起手上的東西打過去,頭都給他打流血,依我看就是活該!”

程燃隨着後臺的人流前往二號出口,這裡屬於舞臺道具和後方人員運輸的一個通道,周圍種着些人面子樹,打架就在靠圍牆的樹邊發生。

秦芊和一個女生在外圈,那個叫劉勇的男子被吳磊和趙忠等好些個青年圍在中間踢踹,劉勇只能用手護着頭,身體苦苦支撐,樹下的紅泥地面塵土飛揚。

周圍有一些人,有的在遠遠指責或者勸說,卻是無人敢向前。

這邊秦芊和一個女生在拉扯,意圖阻止他們對劉勇的毆打,但根本拉不開吳磊這羣高大男子,更是被趙忠幾個青年用肩膀給撞頂開來,甚至還有些故意爲之。

然後就是秦芊和那個女生驚詫的呼喊,吳磊這幫人對劉勇污言穢語的辱罵和毆打。

“幫女人出頭顯得自己能耐?”

“媽比你算老幾!?”

這種時候,泄憤立威居多,謾罵的話語當然簡單粗暴直接。

程燃看到柳英和姚貝貝以及沈希華這一撥人則站在旁邊,他們這撥裡有人試圖去勸或者拉還在往人羣中間撲的秦芊。

姚貝貝和柳英自然也看到了跟到二號門這邊的程燃,兩人一個勁對他使眼色。

高韶寧和一幫劇團的人出來後,程燃這個表妹當即怒罵着就要衝上去,身邊一羣人受她鼓動,再加上看到平時的朋友受到這種折辱,也是一時義憤填膺,然而吳磊這邊只分出一個青年移步過來,手上唰得亮出一把菜刀,隔空指過來,“和你們無關,哪個敢上前!”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還有高懸着的染着鐵鏽的菜刀帶來的壓力,讓高韶寧這邊的衆人一動不動,然後就只看到那叫做劉勇的男子再度被拉起來踹倒在地,人如斷線傀儡,秦芊的喊叫聲,她眼底深處的惶恐。

髙韶寧他們劇團的人其實是比吳磊這邊七個人多的,但吳磊這七個人中其實很多人無論年齡還是體型都比高韶寧這邊更大一頭,而且這些人應該有經常打架的,氣勢上面完全壓倒這些舞團的人。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二號門這邊一干主辦方的人走了出來。

這番動靜驚動了劇場方面也不奇怪,出來的不僅有高韶寧他們團體的指導老師張戎,更狹路相逢了藝術宮內一位叫許旭光的副總,這位副總主要負責對外聯絡,門路甚廣,國內好些著名歌舞團體和名人的演出,都有他在背後活躍的身影,而本人更是作風強硬,今天是陪重要客人,身邊跟着的都是辦公室和市場部的要緊人物。

藝術宮這位主力副總的重要客人一個是來自某個媒體的二號人物,另一箇中年男子就正是吳磊的父親吳立偉。

他們這羣人從二號門出來並不是因爲得知了這場突發事件,而是藝術宮畢竟建於八零年代,那時根本沒考慮過地下車庫的問題,一般停車都在附近商場和露天停車場,只有內部和重要人士的車輛會被“放行”進入後門這裡的紅牆院空地,那裡停着的就是劇院和今天到來頭頭腦腦的別克,豐田佳美和帕薩特,從後臺二號門這裡過去則是一條捷徑。

卻沒想到和這件事撞了個正着。

眼看着劇院領導派頭走出,面露震驚訝異之色,和沈希華這羣人在一起的姚貝貝柳英面面相覷,第一個反應是事情恐怕不知道要鬧多大,兩人心頭像是石沉海底下墜。

沒想到吳磊他們看似選了個偏僻地方,卻倒頭來還是沒搞明白劇院內部情況,弄得這下吳磊這邊幾個人那副毆打和威懾恐嚇樣子,都給他父親吳立偉給撞了個正着,而且是當着外人面前。

但柳英姚貝貝卻看到身邊沈希華幾個人表情並無異色,胡永州還看到了她們表情,道,“是不是怕吳磊把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

停頓了一下,胡永州道,“他爸在這裡,今天註定就是小打小鬧吧。”

姚貝貝和柳英大感光怪陸離沒法接受,這把人圍毆了,還有人掏出刀來威脅舞團的人了,還只是小打鬧?

那邊已經傳來了吳立偉勃然大怒的聲音,“吳磊,你們在幹什麼!?”

看到吳磊這個本身氣場十足的父親這麼一呼喝,那邊提着刀的青年早縮着身子往樹背後過去,順手把刀丟在牆垣角的泥土地上了,若非害怕砸到哪個倒黴貨徒增麻煩,恐怕他早從圍牆直接丟出去匿跡得更徹底。本來和吳磊圍着劉勇的幾個人也陸續停手讓開。

那被毆打的劉勇纔來得及支撐起身體,雙手都被地面磨破,手上滿是密密麻麻劃破的血道,秦芊兩個人過來扶他,卻還攔不住吳磊尋着空子朝他身上補來的兩腳。

若非吳立偉繼續喝止,還有吳立偉的秘書劉陳俊過來勸住拉着,吳磊還不依不撓。

姚貝貝和柳英算是看出來了胡永州他們所謂“小打小鬧”是什麼意思了,這邊劇團領導和吳磊父親那麼多人在場,吳磊好像夷然無懼。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吳磊這個人太“渾”了,沒有人願意成爲得罪他的那個人。

秦芊和高韶寧幾個人把劉勇扶過來,舞團的指導老師張戎問劉勇沒事吧,但也就僅此而已,因爲劇院副總就在旁邊,其實全程目睹,但並沒發話,張戎也就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也不能主動發聲。

吳磊旁邊那一羣男生都喊了幾聲吳叔叔,言語裡氣勢也不如最初時那麼足,到底還是有些忐忑,但吳磊卻似乎滿不在乎。吳立偉就瞪着吳磊,沉聲斥道,“叫你不要給我惹事,你現在在幹什麼?”

吳磊就指着自己頭,看着秦芊劉勇那邊說,“他們上次把我頭打破了,不准我今天過來要說法啊!”

吳立偉皺眉,“你活該!不管什麼事,你在人家劇團搞什麼,你過來,跟你許叔叔道歉!跟人道個歉!”

吳磊就不情不願過來,面對劇院那副總道,“許叔叔,不好意思,你大人大量,今天的事是我不懂事。”但是對於秦芊劉勇這邊舞團衆目睽睽的人面前,則只是滿不在乎的瞟了一眼。

許旭光道,“劇院是不能像你們這樣胡鬧的,只是你不是劇團的人,否則肯定要嚴肅處理。”

吳立偉就道,“下次再這樣,許叔報警抓你!你就去派出所呆一陣,我是不會去把你保出來的!”

吳磊連番點頭,那表情哪裡有半分認錯的樣子。

許旭光並未在說什麼,轉身朝張戎說,“是你的團員吧?把人帶下去消個毒,看看怎麼處理一下。這事以後不要有了吧。”

院內的人面子樹枝繁葉茂,在這個黃昏裡,衆人都感覺這話說得有問題,但卻沒有人敢多加言語。

藝術宮是西南藝術殿堂,許旭光這樣的人物也算是文化活動的名人。在宮內的地界,他可以說是說一不二,很多國內的藝術團體和省內金字塔頂尖的那一撥人,都經常和他在同一個桌子上觥籌交錯。

普通的舞團,能夠在這裡表演有一席之地還不知道是多大的幸運,從上到下,儘管宮內的各項條款森嚴,可誰都得乖乖遵守,能夠在這裡登臺,那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而這樣對二三線舞者表演者求之不得的機會和機遇,都可以在許旭光一言之間定奪。張戎的團能有這樣的登臺機會,那還是張戎長期經營關係過硬的結果,但是,這一切都是許旭光點過頭才作數的。

所以眼下襬明瞭是吳磊進劇院來搗亂還圍毆了張戎舞團的人,但許旭光出口的意思首先是這件事到此爲止,同時敲點張戎也注意自己的人,這本來就有問題。

但卻沒有人敢對這個說法和結果有什麼質疑。

但一個聲音,卻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響起,秦芊看着許旭光道,“動手的是他們,人多欺負人少也是他們,這話對我們說,好像不適合。”

“秦芊!少說兩句。”張戎拉過秦芊袖子,這纔看向許旭光,“許總,這事確實不是我們的人挑起來的,他們都是好孩子。但我能理解,可能言語上先起了衝突……”

許旭光擰起的眉頭看着盯着她的秦芊,又揮手打斷張戎,“我不管你們之間什麼事情,以後這類事,要解決就在宮外去解決,或者……不要把這些東西帶進這裡面來,聽得懂嗎?”

張戎氣得險些沒控制住,最後這話許旭光分明語帶雙關,不要把這些東西帶進來,那即是說,藝術宮也可能不再給他們一席之地,威脅的意味還是很濃的。

張戎知道許旭光面前這些人都不簡單,更何況還涉及那個吳立偉的兒子,有些時候,就算理在這邊,其實也沒地方說去。

他嘆了口氣,再不說話。

包括張戎到舞團上下,都能感受到極致的憋屈。

實在沒法忍受的高韶寧看到其實一向在舞團裡性子寬厚的劉勇抿着嘴受着委屈不發一語,平時威嚴十足的張戎在旁邊話都說不上,她也不知怎麼的,直接衝到吳立偉面前,“叔叔!你兒子還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吧,以前他就經常來騷擾我們秦芊了,上回秦芊打了他的頭,也是忍無可忍,結果他非但沒收斂,後面更是變本加厲,其實秦芊剛纔出來,就是他放出話說如果她不出來單獨見面,過幾天在歌舞劇院的演出他還要過來攪黃。我們朋友怕他做什麼纔跟過去,話沒說兩句他們就把他打成這樣了……叔叔,吳磊在外面橫行霸道,這個情況,我想您應該知道。”

一干人愕然的看着高韶寧。

吳磊這邊衆人愣了片刻,吳磊已經罵起來,“小婆娘!……”

吳立偉朝吳磊猛地瞪了一下,然後在周圍都頗爲安靜中看向高韶寧,又望向秦芊,這才道,“這麼說來,上次打破我兒子頭的,就是她了?”

高韶寧愣住了,沒想到對方是這麼一個說辭。

吳立偉反手把吳磊的帽子取下來,露出平頭上面貼着的創可貼,看向秦芊,“你上次把他頭打成這樣,你是不是也通知你家長,我們把這個事情處理一下?看看怎麼賠償?”

眼看高韶寧站出來,秦芊也沒有退避,執言以對,“那他嚴重干擾我的生活呢?是不是可以告他騷擾?”

周圍人呼吸都爲現場氣氛牽動而緊促起來。

“歡迎你去告!”

吳立偉啞然失笑,“我公司法務團隊養來吃乾飯的?你可以試試告不告得動,否則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兒子說到底怎麼你了啊,拿證據說話啊,可你把他腦袋打出一條口子是有的吧。”

即便有心理準備,但秦芊這個時候還是眼眶泛紅起來,她等閒不愛與人爭執,因爲但凡起爭執,鋒利的言辭就是傷人傷己的雙刃劍。不過經歷過家庭變故和天行道館工作的她倒是再無從前那般遇事無據和脆弱,所以那滴眼淚始終沒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深呼吸道,“我可以賠償醫療費。”

吳立偉道,“賠?你賠多少?我兒子最近還有幻聽,幻覺,不確定是不是腦震盪或者神經細胞方面出了問題,腦袋是最精貴的,神經上面出問題,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也就難說了,如果造成了些永久損傷,這是一輩子的事情,那恐怕你們家要把他一輩子給養起來!”

秦芊和舞團這邊瞠目結舌,高韶寧其實找吳立偉告狀,也是看到最開始他訓斥吳磊,還覺得對方最起碼還是明事理的人,又知道吳磊是這種牛皮糖的角色,又知道他們接下來的演出,擔心後續他還會繼續糾纏,這纔想通過他父親給吳磊一個深刻教訓,誰知道這位頗有名氣公司老總的人物,撕開面紗竟然是另一幅嘴臉。

這就是最蠻橫的幫親不幫理。

砸破了頭,吳磊是來要說法,而吳立偉則是直接準備讓對方傾家蕩產,吳磊比起他爸來,都算是小巫見大巫,這纔是真正的狠角色。

程燃想了想,走上前開口道,“這很容易鑑定,可以請權威醫院對他傷情進行檢查,一切以出具的醫學報告爲準,醫學報告上說明是什麼情況,該如何賠償,就如何賠償。但如果想要篡改醫學報告,做手腳以此敲詐勒索,那可是重罪,根據刑法規定,敲詐勒索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吧,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遇上想一輩子賴上別人的,依我看心思歹毒,算是情節特別嚴重,十年以上重罰都不過分。”

一干人等盯着從旁邊說話走出來的程燃。

這算是什麼?

從吳立偉開始說話開始,高韶寧和秦芊就像是在狂風暴雨中被催折的小舟,同時因爲他的社會地位和身份,現場那些無論劇團還是媒體的頭頭腦腦,都保持緘默。

如果說吳立偉就像是頭老虎,在這個時候齜出獠牙的時候。此時這個青年就像是不知死活的一支松鼠,從旁邊跑出來捋虎尾,拿松球砸對方的眼睛。

被沈希華推了一下才如夢初醒的柳英連忙上前,一把拉着程燃的袖子,就要徑直把他往旁邊扯,道,“叫你別摻和進來啊!”她聲音都在發抖。

姚貝貝則是嚇得立即向吳磊張忠等人解釋,“我朋友他不知道情況……胡說八道的。”

然後她趕緊一路小跑上來,要和柳英一起把程燃給拖走。

程燃拿給兩人一隻手扯着袖子,一隻手拉着領子,這簡直剛纔的那點高人風範給扯得七零八落。胡永州和沈希華倒是很有幾分義氣,上前也給吳磊這邊人解釋,總之只要姚貝貝柳英把人拖走,他們再來跟吳磊吳立偉父子倆做解釋都可以。

然而沒能拖走。

程燃哭笑不得的擺脫了姚貝貝柳英兩人,兩人急得直跺腳,不亞於看着程燃往火坑裡跳。

姚貝貝更是大聲指責,“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眼看着都好像要哭了。

吳磊等人倒是沒對程燃表現出什麼目露兇光,但那表情只怕比這種更瘮人,好像看着個傻子不分青紅皁白介入這種情勢。

吳立偉像是荒天下之大謬般道,“懂得挺多,刑法都拿出來了……那你告啊!”

然後他鼻樑皮肉擰起,左顴骨的法令紋深陷下去,“說完了吧,什麼玩意兒……滾邊兒去!”

吳立偉的騰華公司上市,這背後其實是商務局在推動,而誰都知道商務局的局長是省上那位強勢副書紀欽點的紅人,響應“以經濟建設爲核心,未來是腳踏實地幹出來的!”號召,商務局背後推動着一項項招商引資的落地,而這些項目可以直接在全國範圍內帶來聲勢,可謂是現在蓉城最強勢的部門之一,簡直和公安部門的重要性並駕齊驅,一個專心招商引資,一個專心保駕護航,說是目前發展時期的兩駕馬車也不爲過。

那麼就有一條明顯的線索,吳立偉其實背靠着省委那位大佬,他也就是對方的人。

所以吳立偉現在可謂是時來天地皆同力,各方面資源都在推動他公司的進程,個人頻繁見諸報端。宣傳,政策,資金,各方面資源一一匹配到位。吳立偉的鵬程之勢在外界也不乏有人津津樂道的議論。

然而現在,就在程燃站出來時候,人們已經看到相繼有個眉目舒展的中年人從人羣那邊擠了出來,來到了程燃身旁。

趙青的出現也引起了吳立偉身邊秘書劉陳俊的注意,雖然沒想到會有人爲這個青年站出來,他自然有些警惕,所以他走上前來,不客氣道,“你誰啊?”

話語卻被打斷了,還是來自於那個青年,程燃看着吳立偉道,“你就是騰華公司的吳立偉?你是怎麼躲過伏龍的‘整風運動’的?”

“我覺得作爲合作方,現在生產的工藝差點無所謂,但至少能夠當得上一個優秀的合作者,人品要好,值得信任,一個合作體系纔可能越來越好……”

“現在看來,好像你們不具備這個資格。”

程燃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去。

“田叔叔……我們伏龍和騰華公司是不是有合作?合同要到期了……新合同在磨啊……那就好。騰華公司的吳立偉吳總剛剛我見到了……”

這個過程中,院內落針可聞。

原本叫程燃滾蛋的吳立偉斜過眼睛過來,宮內的許旭光副總級高層和一干人看着這幕,舞團這邊,高韶寧眨着眼睛看程燃,而通過剛纔的介紹已經知道這是她表哥的舞團成員們微微隙着嘴巴。

而他們指導老師張戎更是手足無措,因爲他早認出這就是早先他呵斥過的在後臺打轉的“閒雜人等”!

覺得這一幕匪夷所思的還同樣有柳英姚貝貝新結識的沈希華胡永州和馬斌,這一刻,在他們面前的,彷彿不再是方纔柳姚二人介紹過的來自山海那個小城市他們不起眼的友人,而是一個彷彿可以和吳磊父親吳立偉這種人物直接對話的存在。

場間,程燃打電話的聲音在繼續。

“我不太看好騰華公司……嗯,是我的意思。人就在我旁邊,對話他聽到了,讓他接電話嗎……”

程燃手機離開耳朵,然後遞給了吳立偉,平伸在他身前間隔半米左右的位置,道,“你聽一下電話。”

直至此刻,衆人都以爲這個青年莫不是失心瘋了,因爲他說出來的東西,做出來的事情,完全表現得好像是一個囈語症患者。

他說出來的內容雖然帶着自信,但卻着實是讓人匪夷所思目瞪口呆。

然而直至此刻,他讓吳立偉接電話的時候,先前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原本面前是煙幕的雲遮霧繞,這一刻滾滾煙霧突然向後退去。

迎面而來的是一輛虎式坦克。

鋼鐵的質感和隔着兩公里能把主戰坦克裝甲打成稀巴爛的88主炮,就這麼直接碾了過來。

吳立偉還有些不理解,但同時有些警惕,疑惑,甚至隱約中腦門後方孕着些隱約的恐懼,都在一個橫鎖的眉頭中薈聚,“什麼意思?”

程燃旁邊的趙青啞然失笑,一臉的痛快,“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去年你們依靠伏龍的訂單掙了多少錢,財務上好看的很吧,大幾個億呢!所以你吳立偉搞得風生水起啊,要產業結構調整,到處喊着要上市,死乞百討的跟政府要資源,你怎麼不上天呢?”

“騰華沒戲了!”

“你們完蛋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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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祝大家新春大吉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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