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
休整了二十天後，聖女候選人考覈第二場開始。
總部的魔法師工程隊乒鈴乓啷敲了半天，圍繞別墅打造了一個傳送陣，幾次測試過後，連同別墅和候選人一起傳送離開。
……
迷霧。
重重迷霧籠罩的森林彷彿位於世界盡頭，陰森的氣息瀰漫四野，因爲遠離世界中心，灰濛濛的陽光格外微弱，無法驅散空氣中冰冷的氣息。
冷冽寒風吹拂而過，伴隨樹葉沙沙作響，不知名的野獸發出尖銳叫聲，如同死去的靈魂活了過來，一次次重演死時的淒涼。
韋恩圍繞別墅走了一圈，四周高大的樹木藏身濃霧，半隱半現，枝條鬼魅般伸展，好似一張張扭曲的手掌，朝着生者發出召喚。
韋恩腳下的枯枝敗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嗅着空氣中的腐朽氣息，忍不住聯想到了黑暗和死亡。
太邪門了！
很難想象，這裡是自然教會考覈聖女的地方，黑暗、死亡教會還差不多。
根據賽娜提供的小抄，第二輪考覈爲積分制，下副本闖關模式，根據候選人們先後通關的順序排列積分。
另外，教會的高層也會時刻留意候選人們的表現，他們的打分直接關係到積分排名。
比如眼前這張副本，名爲霧隱森林，黑暗和死亡的詛咒之地，自然教會信仰魔法的威力在這裡大打折扣。
候選人們以自己的別墅爲基地，收集四顆傳送魔法石，開啓傳送陣進入下一個副本。
魔法石數量很多，足夠所有的候選人都進入最後一個副本。
原則上，一間別墅配四顆魔法石，不允許候選人獲得四顆魔法石後繼續蒐集，也不允許銷燬……
吧啦吧啦等等。
衆所周知，懂的都懂，這是一個潛臺詞。
理論上可以，實際操作絕對不行，原則上不行，實際操作完全可以。
當夢想照進現實，當規定遇到特殊情況，變通在情理上是可以理解的。
言歸正傳，韋恩圍繞別墅轉了一圈，思維散開，嘗試和大自然進行融合，陰冷到如同詛咒的低語傳入耳中，訴說着死亡森林的恐怖。
人和人的體質並不相同，別的魔法師覺得低語引人發狂，韋恩只覺得這片森林非常吵鬧。
他可以融合，但欠缺生機的霧隱森林很難給他提供助力，反之，他要用自己的生機來彌補平衡的不足。
別聯繫了，沒你們這種窮親戚。
韋恩結束對話，突然對這片森林好奇了起來，貪慾之書探頭探腦，表示森林裡有黑暗和死亡的甜點，可以打打牙祭。
又因甜點分量太小，貪慾之書積極性不高，懶得伸出觸手浪費時間。
“看我把你慣的，你就是好東西吃多了……”
“嘀嘀咕咕幹什麼呢，是不是又在背後說我壞話了？”維羅妮卡揹着行囊走出別墅，擡手給了韋恩一拳。
“嗯，我感覺你最近長肉了。”
“不會吧，哪裡長肉了？”
維羅妮卡大驚失色，近來運動量降低，又吃了好多甜言蜜語，她也覺得自己的體重有些失控了。
韋恩瞄了眼維羅妮卡的胸口，不愧是他，當初一眼就看出維羅妮卡頗有潛力。
缺少一個輔助罷了。
這不，帶着帶着就長開了。
嘭！
你往哪看呢？
維羅妮卡收回拳頭，冷哼一聲：“這個地方讓我很不舒服，抓緊時間尋找傳送石，既然參賽了，我們必須拿第一。”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贏不贏不重要，重在參與……”
韋恩聳聳肩，蹲下身雙手貼地，爆發魔力激活地下的樹根。
轟隆隆的地鳴聲中，藤蔓觸鬚翻滾泥土，包裹別墅沉入地下深處。
以防老家被偷，他埋得非常深，自信除了自己以外，其他候選人找到這裡，也沒有足夠的魔力能把別墅挖出來。
這下穩了！
維羅妮卡暗暗點頭，她從不懷疑社會垃圾的魔法天賦，見過了都說好，至今沒有見到差評。
“突然想起來，其實沒必要埋這麼深，規則上只說收集魔法石傳送到下一關，可沒說必須用自己的別墅。”
韋恩擡手摸着下巴：“我把家炸了，然後搶別人的家，又或者把別人的家炸了，讓別人無路可走……”
“妙啊，一下子想到了好多新戰術，都可以實踐一下。”
“太慢了，不如這個快。”維羅妮卡晃了晃拳頭。
也對。
有道理不需要腦子。
韋恩深以爲然，認同維羅妮卡的提議，將拳頭作爲第一戰術，思維散開，探索周邊的環境，以便確定自己在大地圖上的位置。
五分鐘後，韋恩勉強找到了自己在地圖上的小黑點。
霧氣干擾了他的思維，每朝周邊擴散一分，難度就加大三分，也就是他，換成其他候選人，絕對和瞎子沒什麼區別。
隨着韋恩的思維擴散，貪慾之書又給予了幾個提醒，森林中擁有數量不菲的怨靈，有好幾個可以簽訂契約變成復仇之靈。
“算了，要這麼多復仇之靈幹什麼。”
韋恩已經很久沒招新員工了，上一次招人還是上一次，期間貪慾之書提示倫丹另有幾個不錯的潛力股，都被他無視了。
誠然，復仇之靈可以給韋恩帶來新天賦，如阿賓的超級嗅覺、超自然感應，阿博的超級視力，都是極具實用性的能力。
且阿賓和阿博都有各自擅長的領域，一個駕馭濃霧，一個操控河水，隨着韋恩的實力上升、貪慾之書的不斷強化，兩位復仇之靈的能力也跟着強化。
但是吧，韋恩自身進步的速度太快了，感覺復仇之靈很難跟上自己的腳步，那些天賦也不如他挖掘自身潛力來得好用。
而且，兩位老員工都有地縛靈屬性，死在倫丹便紮根倫丹，韋恩即便想要新的復仇之靈，也不會在霧隱森林收人。
位置不明，極有可能是自然教會總部掌控的某個異空間。
在霧隱森林收人性價比太低，相較之下，還是倫丹本地人更好，隨叫隨到，不會請長假缺勤。
不過，來都來了，韋恩還是決定看看這些怨靈都是什麼貨色。
他沉入貪慾之書，翻開復仇之靈所在的書頁，對着可契約的怨靈照片一個個看了過去。
很快，韋恩的臉色古怪起來。
這些怨靈……
全是女孩子。
和維羅妮卡年紀相近的女孩，屍身已經潰爛成污泥，思維靈魂被黑暗死亡禁錮，變成了一種特殊的靈體。
類似於阿飄，半透明的靈體身軀，或是斷頭或是肢體殘缺，一個個死相悽慘，音容笑貌看得人頭皮發麻。
怨靈們收到了貪慾之書的邀請函，面對重活一次的機會，積極予以了迴應。
半透明的靈體搖身一晃，飄飄然純淨無瑕，褪下恐怖片片場的妝容，打扮一番穿上了公主日記的服裝。
捲起來了！
韋恩挨個數了過去，十二個怨靈，每一個生前都有不俗樣貌，像極了……
聖女候選人。
“聖女考覈會死人，不應該啊，沒聽老師說過……”
韋恩心頭嘀咕，合上貪慾之書，沒有和誰簽訂契約。
怨靈們沒有等到迴應，怨氣加重，再次迴歸午夜恐怖片場。
初入霧隱森林，韋恩感覺相當糟糕，這些死狀悽慘的聖女候選人證明了教會總部污穢不堪，怨氣這麼大，死前肯定很不痛快。
一瞬間，韋恩不禁生出幾分憐憫，差點大手一揮連續簽下十二名員工。
可惜籤不得，離倫丹太遠了。
韋恩深感遺憾，正要揭開這一頁，餘光瞥到身旁的維羅妮卡。
同樣是聖女候選人，人和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有他這個好哥哥在，維羅妮卡肯定不會落得身死異鄉的下場。
因爲維羅妮卡，韋恩又對十二個怨靈產生了同情，沉吟片刻，終究是良心不忍，決定過關後問問賽娜。
如有可能，將霧隱森林加入合作條款。
“唉，我這人啊，就是太善良了……”韋恩唏噓一聲，加快步伐朝前方走去。
又犯病了！
維羅妮卡歪頭跟在韋恩身後，懷疑社會垃圾和壞女人交易，壓力太大才導致最近幾天不停碎碎念。
要不，多獎勵他一下？
————
轟！
森林一角，幾棵大樹連續折斷，濃霧被氣浪推至一旁，滯留短暫的真空地帶。
亞歷克斯雙手交叉胸前，連續後退堪堪穩住平衡，看着旁邊灰頭土臉的妹妹杜莎，憂鬱的雙眸騰起一縷殺意。
兩人運氣很糟，進入霧隱森林後，沒有在第一時間和百年友誼的溫莎盟友碰面。
出生點降臨在伊比利亞、格里斯兩大分區候選人的別墅中間，更倒黴的是，這四名聖女候選人達成了合作關係。
二對四，見面就落入了下風。
霧隱森林被安排了八名候選人，亞歷克斯兄妹出場就來到了競爭對手家門口，運氣差到了極點。
還沒來及做準備工作，兄妹二人的8號別墅就被強拆了。
伊比利亞分區的兩位候選人都是女性，格里斯分區爲一男一女，對外是姐妹和兄妹，具體誰是候選人誰是保鏢，杜莎還在觀察。
四位候選人皆有不俗樣貌，哪怕是已經明確的男性保鏢，顏值也和亞歷克斯不相上下，標準的美男子一枚。
若是二對二，亞歷克斯完全不虛對面，可二對四，對手倍數於己的情況下，他縱然有心也只能無力。
杜莎給哥哥遞去一個眼神。
拖！
拖到擁有百年友誼的盟友到場。
五分鐘後，混亂的戰場兩邊，四對二站立，涇渭分明。
六人皆是灰頭土臉。
人數佔優的局面下，伊比利亞、格里斯的四名候選人僅僅佔據上風而非碾壓，足見兩大分區人才凋零，不復往日輝煌。
當然，也可以說法蘭克分區依舊強勢，歷經風雨不倒。
亞歷克斯喘着粗氣，眼神詢問妹妹，是否要亮出底牌，杜莎微微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
四名候選人圍了上來，言語挑釁，但都默契保持了一定距離。
“好可愛的小妹妹，一臉灰塵還這麼漂亮！”
“勞德，你去親她一下，聖女候選人要保持純潔，機會難得，今天就把她淘汰了。”
“爲什麼是我？”
“就伱一個男的，你不親誰親。”
“啊這……”
四位候選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相聲似的緩緩收縮包圍圈，因爲是固若金湯的盟友，所以都想讓盟友出手。
沒人是傻子，猜到亞歷克斯兄妹還有底牌沒亮出來。
“既然沒人敢親，不如我來代勞！”
韋恩的聲音透過濃霧散開，聲源捉摸不定，忽左忽右，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四位候選人謹慎退守一處，戒備隨時有可能出現的偷襲，然後就看到韋恩帶着維羅妮卡光明正大走了出來。
沒有偷襲。
四人齊齊一愣，捨棄敵明我暗的優勢，要麼對自己的實力格外自信，要麼就是沒腦子的憨憨。
聖女候選人都是各大分區的精英，憨憨的可能性極低，即便真有天賦爆表的憨憨，身旁也會搭配一個智囊。
不用想，來者光明正大現身，肯定是實力強大不屑偷襲。
“亞歷克斯，混得太慘了，看來我有必要重新評估我們的盟友關係了。”
韋恩大聲嘲諷，轉而道：“杜莎妹妹，你這個哥哥不行，聽我的，過來給我當妹妹，韋恩哥哥來疼你。”
杜莎扭過頭，心裡對韋恩豎了根中指。
亞歷克斯苦笑搖頭，並沒有解釋什麼，盟友入場，心裡狠狠鬆了口氣。
做了一個多月的鄰居，他對韋恩多少有些瞭解，相信百年友誼的確存在，至少現在韋恩不會撕毀互不侵犯條約。
“接下來是我……們兄妹的回合。”
韋恩本想一挑四，見維羅妮卡躍躍欲試，果斷改爲男女混合雙打，朝着對面微微一笑：“別慌，二對四，你們人數佔優勢。”
話音落下，握拳朝前方猛地揮出。
狂風嗚呼怒吼，混沌霧海炸開，勁風排開霧氣漩渦般飛速遠走。樹枝在風中瘋狂搖曳，一根根扭曲的大樹彎着腰身，不堪重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狂暴颶風撲面而來，四名候選人紛紛後撤遠離，隊形在瞬間被衝散。
唰！
韋恩身後爆開霧團，維羅妮卡一馬當先衝了出去，挑了個身材最好的聖女候選人。
沒別的意思，絕不是防備韋恩，更不是因爲這人的身材和薇莉很像。
“一對三，你們的人數更佔優勢了。”韋恩嘴角勾起，捏着拳頭走入霧中。
五分鐘後。
“都規矩一點，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雙手貼着樹，誰不聽話我就脫誰的衣服。”
韋恩呵斥四名俘虜乖乖聽話，轉頭對維羅妮卡道：“不愧是各大分區的精英，大喊着愛啊羈絆啊什麼的衝了過來，我一個失神，差點被他們三個贏了。”
維羅妮卡翻翻白眼：“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四個傢伙？”
“男的殺了，女的留下。”
“正經點。”
很正經了好吧，江湖規矩向來如此，除非是水滸傳。
韋恩心下吐槽，望着一臉憤懣的四位候選人，惡狠狠瞪了過去：“看什麼看，技不如人就乖乖聽話，這裡是考場，監考老師都在邊上看着呢，你們也不想因爲自己沒穿衣服而被淘汰吧？”
殺傷力爆表，不僅對手，自己人也慌了。
亞歷克斯握拳瘋狂咳嗽，提醒韋恩不要亂說，因爲邊上真的有監考老師在打分。
韋恩表示無所謂，他已經確定退出選拔賽，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他最後一次考覈，與其裝作正人君子，束手束腳不得勁兒，不如怎麼開心怎麼來。
“不如我來出個主意吧！”
杜莎弱弱舉手，用最溫柔的話說出最殘忍的處決方式：“韋恩，你把他們四個都親一遍，讓他們失去晉級資格。”
不愧是你，心眼真小。
韋恩白了杜莎一眼，沒好氣道：“不可能，維羅妮卡瞭解我，我親什麼都不會親男人。”
“閉嘴，誰讓你搭理她了。”
維羅妮卡一腳踢在韋恩腿上，不爽道：“杜莎，我們救了你們兄妹二人一次，到你們報恩的時候了，讓你哥哥把他們四個都親一遍。”
亞歷克斯：大可不必。
就誰上誰親的問題，兩位女大學生展開了激烈爭辯，紛紛要求對方的哥哥下嘴。
“好了好了，別爭了，我來說句公道話。”
韋恩揮手分開二人：“我委屈點，多親幾個，三個女的歸我，亞歷克斯剛剛受傷，體力跟不上，只親一個男的就行，完美解決問題。”
“男的也歸你，你是溫莎人。”杜莎不同意。
“你這是刻板印象……”
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一個都沒親成。
韋恩只是說說而已，他對初吻十分看重，不會因爲對面長得漂亮就隨便送，奪來一間別墅分給亞歷克斯兄妹，讓四位候選人爭奪另一間別墅。
一招離間計，四人的盟友關係瞬間緊張了起來。
藏好出生點，亞歷克斯兄妹尋找傳送魔法石，他們曾和韋恩做過交易，知道哪裡有現成的石頭可撿。
韋恩也不含糊，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打破闖關紀錄，輕易拿到四顆魔法石，啓動傳送陣和別墅進入了下一個副本。
按規則，這張地圖裡，他和維羅妮卡不再擁有百年友誼的盟友。
且只有一個競爭對手。
經賽娜和圖別的安排，他聖女選拔最後一戰的對手是芙羅拉的學生奧蒂莉亞。
“裁判都是我的人，你拿什麼和我鬥……”
韋恩望着黑漆漆的天幕，以及遠方的藍色水球，明明已經看過地圖，仍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荒蕪的月球表面，一棟別墅孤零零聳立，遠望，蔚藍水球美輪美奐，靜靜懸浮在星空宇宙之中。
屏蔽真空宇宙的結界最高處，一顆紅寶石暈開光芒，活物一般燃燒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