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偏房,黃師父已經開始拿着杯子喝水,他目不斜視地道:“趙龍,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功夫欠缺在哪裡?”
我走近,站到黃師父旁邊,搖頭道:“不知道。還望黃師父指點。”
黃師父道:“看的出來,你的拳腳裡有李小龍先生的連環拳和連環腳的影子,還有詠春拳的影子,你出拳的速度和力度都還不錯,身體重心保持的也比較好。但是你現在最大的欠缺就是在搏鬥過程中還不夠‘巧’,就是說巧勁兒還沒充分發揮出來。這個巧字應該巧在哪兒呢,就是說可以四兩撥千斤的那種感覺,詠春拳裡說:‘一力勝十會,一巧破千斤。’這是對力量作用的精闢概括,也是對巧勁兒方面的精要描述。對於搏擊而言,力量的大小,只是決定敵我雙方勝負的某一個因素,能不能將自身的力量巧妙地發揮出來,做到以巧取勝,卻是一種很高深的學問。你現在雖然也學了不少李小龍先生的功夫,但是說實話,只是皮毛,沒有人指點,你只能領略其中二三成的精髓。”
我聽的入了神,更是對黃師父刮目相看。
他對武學搏擊方面的瞭解,已經大大超過了我的想象。
待黃師父講完,我追問了一句:“那麼黃師父,怎樣才能將巧勁兒發揮出最大效應呢?”
其實在平時的練功或者對打當中,我有很多時候確實有一種無法盡興的感覺。也就是說,自己明明力量比較充沛,但是卻無法全部發揮出來,只能發揮出半數或者七八成的樣子。還有一個搏擊中的“巧”字,我曾經花費了很多精力去研究去體會,但是收穫卻不甚明顯,我始終無法將那種“四兩撥千斤”的內涵掌握透徹。
黃師父站了起來,擺出一副凝重的模樣,道:“現在我能說的就是這些,因爲你還不是我的徒弟,我也不是你的師父。”
我臉色一變,心想這老頭怎麼這樣啊!說什麼話說半截。
但是我馬上意識到了什麼:難道他是想讓我拜他爲師?
說句實話,我對社會上的拜師禮節什麼的都幾乎一竅不通,我的功夫基本上都是在特衛隊強訓時學成了,入伍之前我雖然也學了不少,但幾乎都是東拼西湊,再加上自學。我根本沒有正兒八經地拜過師學過藝。
三天之後,黃河灘上。這裡是經過我們研究,確定的最佳練功場所。
黃師父給我大篇幅地講了一些李小龍的格鬥思想和技巧,我聽的如癡如醉。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將中國功夫,將世界格鬥術講的這麼繪聲繪色,而且理論性超強。包括我在特衛隊裡遇到的孫隊長,雖然身懷絕技,卻對中國武術、世界武術掌握甚淺,他所瞭解的,只是部隊裡傳下來的傳統格鬥術,以及幾項特殊技能。真正對格鬥理論和實踐異常精通的,還是如今的這位黃老爺子。
真的,在聽黃老爺子講述的時候,我真有一種穿越到武俠小說裡拜師的感覺,黃老爺子舉手投足間,盡顯武學大師風采,他的格鬥動作,更是精準曼妙,變化無窮,對世界各種格鬥術都瞭解的非常透徹。
有了這麼一個師父,我一下子變得胸有成竹起來。從而對3月份的世界級交流會,充滿信心。
天漸漸黑了下來,但是當人沉浸在一種特殊的興趣當中的時候,是很容易忽略時間的。
因此,當我們往家裡趕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八點了。
母親把飯又重新熱過,我和黃老爺子開始進餐。
吃飯的過程中,黃老爺子不時地插講幾段關於武術格鬥方面的事情,我聽的神采飛揚,連連點頭。
次日起牀的時候,天還黑的要命,好在天上繁星點點,倒也爲黑夜平添了幾分光芒。
黃老爺子的屋子裡已經閃爍着燈光,竟然比我起的還要早。轉眼望了望沈夢的屋子,仍然是一片漆黑,我心裡暗笑道:這丫頭真懶,昨天說的倒是輕巧,但現在還在睡懶覺呢!
我和黃老爺子到了正房,喝了杯水,我叼了支菸,望着紋絲不動氣壯山河的黃老爺子,感慨萬千。
黃老爺子筆挺地坐在椅子上,連喝水的姿勢都相當筆挺,一副武術宗師的氣派。半天黃老爺子纔開始說話:“趙龍,今天有時間去弄些沙子,再找些木頭來。”
我不解地問道:“弄沙子幹什麼?”
黃老爺子道:“我給你做個沙袋背心和沙袋綁腿,從今天開始進入負重爆發力訓練。”
這個可以理解,很多高手平時都是這麼練的,身上腿上綁上沙袋,負重練習既練力量又練爆發力。但是弄木頭又有何用?
於是我又問了一句:“那弄木頭做什麼?
黃老爺子道:“做木人樁。”
我一愣,心想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用木人樁來練功?
木人樁,顧名思義,就是用木頭做成人形,用來模擬練功。木人樁屬於一種簡捷實用的武術器材,以木材製造,有樁手及樁腳之設置。容許少量彈性活動,當作模擬敵人練習。鍛鍊手部接觸部分之剛強性,全身整體之活動性,步法之靈活性。
但是我沒有發問,而是默默答應了。
說實話,我還從來沒有用過木人樁這種特殊的訓練器械,很想試一試。
很可能是我們的動靜驚醒了父母,他們也早早地起了牀,出來後坐在沙發上跟黃師父客套了幾句。
這時候,只聽門外一陣響亮的女音響起:“開飯了,吃早飯了!”
須臾工夫,便見沈夢端着飯鍋進了門,臉上綻放着抖摟的精神與活力。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沈夢這丫頭早就起牀了,她是悄悄地跑到廚房給我們做早餐去了。
有些感動。
喝完沈夢做的小米粥之後,我們三個人徑直奔往黃河灘。
涼風習習,河水潺潺,人影綽綽。
在河灘上練功別有一番風味,黃老爺子對我很嚴格,每一個動作都要求完美。跟着黃老爺子練功,實在是身心極限的兩種挑戰。黃老爺子採用的是體能和拳法相結合的方式。每練半個小時拳法,就會讓我再練十幾分鐘體能,涼爽的秋末冬初,我雖然只穿了一套薄薄的運動服,卻早已被汗水浸的沒有了乾爽,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掉進河裡剛撈上來似的。但是我喜歡這種挑戰極限的感覺,在身心異常疲憊的時候,也是我精神異常抖摟的時候,因爲我感覺到自己在進步,因爲我看到了方向,我在朝着美好的目標,一步一步,靠近,再靠近。
泰拳、拳擊、跆拳道、空手道等等。
這些世界頂極的格鬥術,在黃老爺子的教授之下,我漸漸有了更深的瞭解。
中國功夫、截拳道、詠春拳。這些中國的格鬥術也是被黃老爺子講解的異常透徹,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恰到好處,飽含萬象。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我天天加班加點,天天在進步。
……
轉眼之間,20天已過,各種拳法的教程也基本上教練完畢,就在我想進一步向黃師父請教的時候,黃師父突然提出了辭行。但是黃師父不肯透露他的去處,只說是要去濟南會會老朋友。
我提出陪他一起去,但是被他拒絕了。
黃師父臨走的時候,交給我一本格鬥筆記,很厚很厚,足有四五百頁。黃師父告訴我,這是他近十年來練功歷程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和技巧,如果我能深刻領會,必將有大成。
他要走,沒人能攔得住他。
就這樣,黃師父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像是一個四海爲家的高人,闖蕩江湖,縱橫四海。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和歸宿。
黃老爺子一走,我的心裡還真不是滋味兒,但是我很快又融入到了緊張的訓練當中,對着恩師留下的筆記反覆練習,受益匪淺。
當然,這之後,每天陪我練功的,就只有沈夢一個人了。
我練功的時候,沈夢就站在一旁觀望,有的時候鼓鼓掌,有的時候幫我擦拭汗水。
累了,我們就沿着河灘走一走,迎着清涼的河風,談天說地,開懷大笑。
有的時候,沈夢光着腳丫踩在河灘上,玩兒着踩沙遊戲,她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輕盈地跳着,樂着,秀髮飄揚,又像是一位嫺熟的舞蹈演員在盡情地扭動着腰枝……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覺得與沈夢在一起的日子,異常充實,異常快樂。
015
探親假期結束,我和沈夢踏上了回京的行程。
雖然是跟父母跟親人好不容易朝夕相處了一個月,心裡有些酸楚,但是當離別到來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的選擇餘地。
行駛路上,回顧這次回家的歷程,頗多感慨。
沈夢開車的樣子很穩很坦然,竟還不忘嚼一顆泡泡糖,洋洋自得之間,哼着許如芸的《獨角戲》,自我陶醉。“是誰導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裡,對白總是自言自語,對手總是回憶,看不出什麼結局。自始至終全是你,讓我投入太徹底,故事如果註定悲劇,爲何給我回憶,演出相聚和別離……”
說實話,每次聽沈夢唱歌都是一種享受。本來許如芸的歌已經比較甜美,也比較動人,再配上沈夢天使一般的嗓音,讓人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悽美感,令人爲之動容,爲之陶醉。
中午12點,我們已經趕到了北京五環路上,望着路邊餐館的火熱場面,肚子在猛烈地演唱空城計。經過商量後,我們找了一家餐館,簡單地點了幾個菜。
吃飯間沈夢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停住筷子問我道:“對了趙龍,差點兒忘了一件事情。”
我疑惑道:“又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沈夢拿筷子在我面前點划着,神情頗顯興奮地道:“你現在都已經是副營了,再掛一顆星,你就可以分房子了!”
我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沈夢的話意。爲了響應國家對軍人的特殊照顧正生,在我們特衛局有個相應的規定,那就是正營職(少校軍銜)軍官可以享受軍隊補助住房一套。要知道,在北京能有一套房子,不管地處何位,其價值皆逾百萬。很多特衛局警衛幹部奮鬥了十幾二十年,其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熬到正營分到一套房子。但是往往有很多幹部還沒等到這一步就已經轉業了。想起這件事情來我還真有些興奮,雖然說咱們工資不高,但是各方面補貼待遇卻還不錯,尤其是分配住房這一塊,特衛局做得相當好。唯一遺憾的是,能夠在部隊順利熬到正營職務的軍官,實在是有些稀少。
但是我仍然略有憂慮地對沈夢道:“你以爲能分套房子那麼簡單啊。從副營熬到正營,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坎兒。”
沈夢拿筷子夾了一口菜,調皮地道:“憑你現在取得的成績,和對特衛局做出的貢獻,你啊,很快就能熬到正營,到時候房子一分,小媳婦兒一娶,就可以享受假期與新娘子度蜜月嘍。”
我眼神閃爍地說:“那倒是不錯。但是我對特衛局做什麼貢獻了?多少人在‘熬正營’這條路上浴血奮戰,但最後還是被安排了轉業,誰能保證我永遠就一帆風順?”
沈夢道:“你這次要是能在世界警衛交流會上取得好名次,我估計又得提前晉銜。在特衛局你應該是除齊處長之外提拔的最快的一個軍官幹部了。”
我不無感慨地說:“任重而道遠啊。我也不求別的,只求認真完成本職工作和上級交給的各項任務。至於分不分房,晉不晉升,咱說了不算。”
沈夢倒是頗有信心地道:“你能行的。看你現在,才二十出頭,都已經副營職軍官了,別人這個時候纔剛剛準備考學或者是當學員呢。知足吧你。”
我笑道:“我沒說我不知足啊。我很知足了,部隊、特衛局給了我一切,從一個農民家庭裡走出來,成爲一名光榮的共和官,我很知足,也很感激。”
吃過飯,我們直接趕往C首長處。
探親歸來,免不了和首長處的工作人員一番客套,我拿出從家裡帶回來的土特產,分給首長處的工作人員吃。有德州扒雞,山東大煎餅等等。一時間,我的臥室裡圍滿了同事和戰友,大家一陣噓寒問暖。倒是黃參謀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夢,疑惑道:“你們倆是不是一塊回的家啊?怎麼一起回來的?”
我剛想解釋,沈夢就搶過話茬兒道:“是啊,本姑娘跟趙秘書一起回的家,一起回來的。”
黃參謀不無疑惑地說:“據我所知,你們倆不是老鄉吧?”
沈夢道:“不是老鄉怎麼了,不是老鄉就不能一塊探親啊?”
黃參謀嘖嘖地自言自語道:“這裡面指定有事兒!”
沈夢興師問罪道:“老黃,別給本姑娘製造緋聞,知道不?”
黃參謀撓着頭皮笑道:“放心吧,你倆那點事兒,我裝作不知道。”
我頓時一陣汗顏。照黃參謀這麼一說,我和沈夢好像還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冤枉啊!
安頓下來之後,我和沈夢在第一時間投入到工作之中去。而被局裡臨時調過來的兩個警衛,也在第一時間被局裡召了回去。
在回到首長處的第二天,沈局長親自驅車到了C首長處。
沈局長的到來讓我頗覺意外。
警衛值班室。沈夢給沈局長泡了一杯茶,跟我一起坐在一旁洗耳恭聽沈局長的指示。
沈局長依然是穿着那身黑色的休閒裝,一副精神抖擻的領導風範。他喝了口茶水,開口道:“趙龍,這次回家有什麼收穫?”
我如實回答:“跟着您安排的黃師父學了不少東西。”
沈夢也跟着補充了一句:“就是黃老爺子……黃師父他不肯跟我們一起回來,說是去濟南會朋友去了。那真是個怪老……怪人!”
沈局長點了點頭說:“這個我都知道了。我今天來,主要是想給你們分配一下任務。”然後沈局長望了望我說:“趙龍的主要任務就是加緊準備準備明年3月份的世界級交流會,這次特衛局派遣四名警衛參加,你算是領銜主打,這段時間你要多吃點兒苦,年輕人嘛,多流汗多流血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趁着年輕多做點兒事,爭取有些作爲。”
我連忙點頭道:“沈局長說得對,我會努力的。”
沈局長隨即又給沈夢安排任務道:“這段時間,沈夢的主要任務就是準備元旦晚會和春節晚會的節目,這個,你也要加把勁兒啊,還有兩個月,很快就要到元旦了。”
沈夢噘着嘴巴道:“局長,我,我都分到首長處了,您還讓我排演節目啊?”
我在心裡爲沈夢捏了一把汗。根據以前的猜測,如果沈夢果真是沈局長的女兒也就罷了,但如果不是,那這丫頭也實在太過於雷人了,敢跟堂堂的上將局長討價還價。
沈局長強勢道:“沈夢你沒有其他的選擇,這個任務你必須保質保量地給我完成!”
沈夢不敢直視沈局長的眼神,耷拉着腦袋,拿手在桌子上畫圈圈兒,但她還是說了一句:“完成是能完成,但是……”沒了下文。
沈局長追問道:“怎麼,有困難?”
沈夢道:“困難倒是沒有。”但她的表情已經說明她頗有成見。
沈局長也沒再追問,而是重新將目光放在我身上,語重心長地囑咐道:“趙龍,你的事情是重中之重,今年特衛局下了大決心,首長也多次囑咐,不惜花費任何代價,讓我們的警衛在世界警衛界內樹起一道豐碑。以前特衛局對這個都不是特別重視,但是根據這兩年的交流會影響來看,我們不得不重視,這也是展示我們國家實力的一種方式。今年過完元旦,特衛局將成立一個專門的小組,讓你們幾個參會隊員好好進行一些系列的專業培訓,爲此,我們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力求爭取最好的成績。”
我只是點頭,感覺到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