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火雲壓在長沙城的城頭,城中的人們茫茫然,惶恐,躲於家中,偷窺着天空,竊聽着街道上是否有喊殺聲。
然而隨着溫度越來越高,他們只覺得自己沐浴在火焰之中。
五百的煞兵便將這座巨在長沙攻佔了,將滿清兩百多年的凝結的意志給焚燒了個乾乾淨淨。
小醫仙王公子站在懷仁堂中看着城頭上空的火雲嘆道:“一直聽說軍中修士不同於別的修士,今日一見,其修行之法門與成長方向與其他的修士已經有了極大的差異了。”
他轉身去了後院,他要去弄些血來獻到易言那裡去,憑易言現在的威勢,要滅他王家世代修建的道場,幾乎是易如反掌,連整個長沙城都在燃燒,何況城中的修士。
易言坐在那官衙最高處,仿若君王。
當他將手往靠背椅的扶手上一搭時,整個官衙之中的每一個角落都像是燃起了火焰,衙內空空蕩蕩,除了官衙的最外面守了一伍的煞兵之外,其他的煞兵都散在了長沙城中。
在整個長沙城中,五百多的煞兵就如滄海一粟,然而在長沙城中的人眼中卻不是這樣,他們覺得太平軍無處不在,他們總是出現在你覺得不在的地方,穿行於虛無的火焰之中。
第一個進入官衙之中的人是一個老人,老人拄了一根柺杖,那根柺杖放在普通人的眼中就是一根從山上隨便砍來的木杖而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扔在地上除了被人撿去當柴火燒之外沒有任何的用處,然而此時,那木杖之上卻散發着綠瑩瑩的光華,那綠瑩瑩的光華將老人籠罩在其中,讓他不受那虛無之中飄搖閃耀而出的火焰侵擾。
在他的手上,牽着一個小孩,小孩看上去呆呆木木的。
這個老人在長沙城中有一個身份,他名叫杜老頭,兒子女兒都死了,只有一個孫子還在世,這個孫子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卻變得呆呆傻傻的了。
他並不是真的杜老頭,而是山中一精怪,五百年前開靈,三百年開慧,又三百年,不但未能化形,反而差點死在了雷劫之下,最後他偷襲奪舍了一位修士,佔了對方的肉身,然後進入了這長沙城中。
“莫邪山,鬼哭洞,杜求道見過炎君。”老頭朝着坐在衙內高位上的易言恭敬地說道。
“杜求道?這個名字有些意思。”易言微微默然了一下後說道。
“呵呵,因爲怕自己心志不堅,怕忘記了自己活着的目的,所以起了這個名字。”杜求道說道。
易言坐在那裡,雖然位置並不顯得有多高,但是杜求道卻有一種仰觀高山的感覺。而且高山隨時都可能崩塌而下,將山下的人掩埋,沒有人能夠逃脫。
“你是杜鵑蛇?牽着的是什麼?無魂無魄的。”易言問道。
“炎君慧眼。”他這是承認自己是杜鵑蛇,緊接着又說道:“這是我在洞庭湖裡尋得的一株快要成妖的水參,只因一直不會煉丹,所以留在身邊,因怕被人看出,就用河泥蔽於靈光,今天特地帶來,就是爲了獻給炎君的。”杜求道說道。
“你怎麼不生食?”易言問道。
“此物精貴難得,可我的肉身早已經毀去,要是這是我自己的肉身,自是會早點吃了他。”杜求道說道。
“呵呵,你來這裡不是光爲了送我這水參的吧,想要什麼?”易言問道。
“炎君言語痛快,我也不藏着,炎君你現在法力浩蕩,短短時間之內,超越了別人數十年甚至近百年的修行,一定有着獨特的心得,我就想跟隨於左右,希望炎君能夠賜教一二。”
“賜教不敢,你先把你奪舍修行人肉身的法術說來聽聽吧。”易言一句話便讓杜求道有些愕然。
外面,烈焰在臺階上燃燒,那臺階有五人站在那裡,站在臺階最高處的是李秀成,他手持一柄大刀,持刀的手掌心有騰騰焰火,刀身流暢,流暢之中透着一股殺意與霸氣,他的下方是四名刀手,這四名刀手手中的刀也是符刀,這麼久以來,易言已經從那個女子那裡換了近二百的符器了。
只是,現在他們的身上都還缺了衣服,所以易言他們教了怎樣讓火焰將自己包裹着,所以這些煞兵一個個看上去就如火海之中的煞靈,恐怖無比。
腳下的臺階,不知何時已經有了火焰涌動,街道的一方走來一個人,他是一個腰懸長劍的劍客,一身白色錦秀華衣,腰間一塊玉佩,玉佩之中有紅霧渺渺,看上去分外迷人。腰上懸着劍,劍鞘有着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寶石的紅色就如女人用的胭脂。
一條幽黑的長辮了垂在他的身後,自街道的另一邊走來,神色輕鬆,然而在李秀成的感應之中,卻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劍意撲面而來,他將手中的刀緊了緊,對着那轉眼之間走到了臺階下華服青年劍客說道:“來者何人?”
“呵呵,一個修行人。”
“要見我家旅帥?”李秀成問道。
“正是。”
“既是入世修行,卻不知人間規矩,修的是什麼道。”李秀成大聲地說道:“你可見到我們兄弟身上無衣蔽體。”
那青年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了,春風般的臉色剎那之間變得陰沉可怕,他整個人身上騰起一種可怕的殺意。
“你們這螻蟻般的東西,也配跟我說修行。”
“你來了,卻又無法徹底放下身段,容易死得早。”李秀成這些日子以來,見過的修行人可不少,對於修行人的敬畏隨着他自身的實力的提升,也慢慢的消失了。
李秀成的話顯然激怒了他,他手慢慢的摸上了劍柄,似乎還在想着要不要出手。然而李秀成卻在他的手塔上劍柄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已經竄躍而起,手中的刀高高的仰起,他整個你就像一匹前腳躍起要重重踏下的野馬。
他這一擊勇悍無雙,然而胸膛卻顯露了出來,青年手中劍奔騰而出,就如一道電光欲刺向李秀成的胸膛。
可是,另外四人手中刀也已經出鞘,並且劈斬出一片焰火般的刀光,朝着他席捲而去。他那想要一劍刺死李秀成的意念被壓了下去,劍由刺出改變成了攪動。他決定給這些煞兵一些教訓,可是,他的想法卻永遠不可能實現了,他想要將這五個煞兵的兵器斬斷,可那些兵器雖不如他的兵器鋒利,卻足夠堅硬,而且當他們近身的一剎那,他發現自己已經被裹入了一種泥沼之中,火焰的泥沼,炙熱而危險。
周身那裹纏而上的火焰刀光讓他心悸,連連後退,每退一步都變換着方向,然而無論他下步退到了屋頂還是退到了數十步外的地方,那五個人都能夠緊緊的纏上他。然後,他發現周身都只剩那炙熱的火焰,他發現自己的神念被炙傷,他的動作變慢,原本因爲城破之後,滿清天地意志被焚滅,太平天國的意志凝結,城中修士尚未得到太平天國意志的承認,所以實力大降,現在被圍殺,他發現自己竟是一時無法脫身,無法戰勝,心中又驚又怒。
還沒有等到他想到脫身之術,他身上已經中了刀,有了第一刀馬上有第二刀,然後,他的意識在模糊,他的手中的劍掉了,他的身體在燃燒,他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下來,那塊玉被搶下,劍被撿走,唯留一具屍骸躺在地上,昭示着有一個人死去了,沒有在意他的身份是修行人還是普通人。
李秀成又回官衙前,那件衣服被他穿在了身上,他雖然不知道這衣服能不能長久的抵擋自己身上的火焰,但是短時間內是一定可能的,劍也被他插在腰間,那劍依然華麗,只是已經換了主人。
遠處的街道又有一個出現,這是一個女子,一個非常普通的女子,她未語先笑,笑聲如鈴,悅耳動聽,讓人心兒都不由自的顫了起來。
李秀成心中卻想道:“先生說暫時無法幫我們弄到衣服,所以我們的衣服都要自己弄,如果能夠弄到一些修行人都用得着的東西,也可以拿去換衣服或兵器,我們幾個在這裡守門戶,不能像其他的人一樣可以尋到修行人的道場裡去搶奪靈物,那就只能從這些修行人身上弄些來了。此女子看來也是不打算給入門費了,要不然怎會還未靠近就已經在施展那些煩人的法術。”
他握刀的手再次的緊了緊,心想:“修行人一個個心高氣傲,他們來見先生,但是卻絕不肯向我們低頭,先生說的果然沒錯,可惜,他們忘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烈焰之中,先生是君王,我們則是無邊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