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爲了不讓景若雲失望,運用了靈力,讓雪下得大了起來,漫天的雪花從天空落下,她站在後花園裡,看着景若雲在雪中旋轉,思緒一下飄到那個春天,如雪的櫻花下,長髮少女宛如精靈,歡笑聲中,潔白的花瓣懸空在她的四周,旋轉飛舞,流連不去。身旁的白衣青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臉上是寫不盡的溫柔情深,那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他也隨着女孩笑着,清亮的笑聲隨風飄散,快樂在空氣中靜靜流淌。
“筠,你的過去我沒有來得及參與,你的現在和未來,我卻永遠不會離開”
“好不管現在,未來,今生,來世,我都要與你在一起,永不分離”
誓言尤在耳邊,人事早已走遠,玄衣轉過身,眼淚潸然滑落。不遠處,苑榮踏出的步子收了回去,愣愣地盯着玄衣,看着雪花飄落在她的眼角,緩緩融化,他的心上驀然涌起一絲苦澀,你的淚,爲誰而流
林惟書在雪中上躥下跳,活像只猴子。
“玄衣玄衣,你看我厲害不厲害”玄衣還未來得及回答,他人已經飛到了她的後面,瞬間又折了回去,飄飛的衣袂帶起一陣旋風,卷得雪花翻飛亂舞。
玄衣看他樣子滑稽,不禁好笑,側過身去,不着痕跡地擦乾臉上的淚,過去拉住景若雲的手,一起看着雪花飛舞,小姑娘歡快的笑聲,漸漸沖淡了她心頭的憂傷。
見到玄衣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苑榮鬆了口氣,他猶豫了一下,正準備從藏身處出來,有人比他快了一步。那是一張讓女人自嘆弗如的臉,俊美如天上的名月,眉梢眼角有着淡淡的憂鬱,面對着玄衣時卻是笑意分明,帶着誘人的魅惑。
“爹”景若雲叫道。
“玩了一整日,還不夠麼,這雪也如你願下了,來,跟爹回去用晚膳吧”景流觴來到玄衣身邊,將景若雲抱起,衣袖輕輕擦過玄衣的手背,絲織的外袍觸手溫軟,一如他的聲音。
玄衣微一頷首,準備離去,景流觴搶在她開口道別之前說到:“玄衣,一同到前廳用完膳吧,我娘有話對你說。”
玄衣有些詫異,平時景家的人都是各在各的院中就餐,每隔十日纔會全家一聚,今日正好是聚會的日子,不管是之前還是知道她不是南紫寧之後,景家從未當她是家人,所以景家的家宴她從未出席過,景老夫人讓她去,此舉是何意
“老夫人有事找我那晚飯後我在聽荷院等着她,你們的家宴,我就不參加了,我和林公子一道”
“林公子也一起去吧,不過是多一雙筷子。”景流觴打斷了她的話。林惟書倒是應得快,聞言早已飛奔過來,喜滋滋地站在景若雲旁邊。玄衣無奈,只得應允。
景流觴放下若雲,林惟書與她運氣輕功,跑到了前面,玄衣和景流觴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後園的奇樹怪石,沿着長廊慢慢走去。等他們去得遠了,苑榮才從藏身之處走出,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沉吟半響,忽然飛掠上屋頂,往重樓方向而去。
晚宴上玄衣被景老夫人拉到身邊坐下,她對玄衣關愛有加,景流觴的幾位夫人也是態度熱情,一個個爭着給玄衣夾菜,倒好象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人。玄衣慢慢地吃着碗裡的菜,琢磨着這些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她可不相信因爲不是南紫寧這些人就會對她另眼相看了,要知道不久前與琴雪梅遇見,那個女人還給過她白眼,警告她別打景家的主意。
“我吃不了這麼多老夫人,您有什麼事情儘管說,這樣子,玄衣可是受寵若驚了。”玄衣看到碗裡的菜堆成了小山,景老夫人還不斷地招呼景流觴爲她夾菜,只得出聲制止。
“吃飯吃飯,咱們吃完再說”景老夫人臉僵了一下,乾笑了兩聲。
玄衣其實也吃得差不多了,於是放下了筷子:“謝謝老夫人的招待,我吃好了,有事您請說,若是沒有什麼事,那我就先告辭了。”
穆想雲坐在玄衣身旁,景老夫人對她使了個眼色,她隨即放下了碗筷。“我也吃飽了,娘,相公,各位姐姐,你們慢用”今日她有些拘束,話不算多,臉色還顯得有些蒼白。
“玄衣啊,確實有事和你說呢,是好事想雲啊,不如就由你代我跟玄衣說說,你們姐妹倆啊,好說話。”景老夫人說道。
“是,娘”穆想雲站起身,頭上珠翠搖動,淺笑面對着玄衣,“玄衣妹妹,咱們過去那邊說。”她指了指側廳,那裡燃着炭火,火焰跳動,閃動着溫暖的桔紅色柔光。
玄衣與她一道過去,穆想雲的天青孔雀織錦羅袍衣袖寬大,甩手之間,帶起一陣涼風,刮在玄衣的臉上,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四夫人,到底有什麼事你的神色,看起來不太好”玄衣坐在炭火邊,瞥了眼意態慵懶的穆想雲,問道。
穆想雲笑了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她看着玄衣,有些微的愣神,昨兒夜裡景流觴在她那裡過的夜,午夜夢迴,她悄悄起牀去隔壁看了看,看跟着奶孃的兒子乖不乖,回來時聽見了景流觴的夢囈,夢中他口口聲聲叫的,是玄衣的名字,穆想雲當時心就沉了下去。
一直以爲,他的心中只有一個,慕容欣,好不容易慕容欣成了他的禁忌,她以爲景流觴會慢慢忘了那個女人帶給他的傷痛,以後,她會想盡辦法,讓他明白世間最愛他的,是她,穆想雲可是雖然她曾經想過讓一路看,手機站16n玄衣嫁給景流觴,不過那是一時衝動,何況玄衣嫁過來,好過南紫寧嫁來,玄衣沒有答應,當時她的心其實是無比的輕鬆,沒想到過不了多久,老夫人卻又舊事重提,而且似乎非玄衣這個兒媳婦不可了
穆想雲不禁有些妒忌,她打量着玄衣,人說女大十八變,玄衣都十九歲了,按說過了這個變的年紀,可是奇怪的是她就是在短短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美,這種美與一般的美不同,不是外貌,而是一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魅力,不得不承認,她動靜皆宜的姿態,深邃漆黑的雙眼,彷彿帶着一種魔力,別說是男人,就是女人的目光也忍不住被她吸引,恨不得自己也生就如此模樣。
“你知道,皇后娘娘是相公的姑母,你與南紫寧的事,早就傳到了她那裡,一時興起,說是你與相公有緣,就讓老夫人拿了你與相公的八字去批,國師大人說你們是命定的佳偶,百年難遇的天作之合,如果你二人結合,必能化解一切災難,爲景家帶來莫大的福份老夫人於是讓我勸勸你,無論如何要答應做這門親事,”她看着玄衣,輕輕說道,“玄衣,景家的媳婦,看來你是當定了,這次不是做妾,是要堂堂正正地迎娶你,成爲相公的妻”
玄衣心下暗道,南紫寧好快的動作,皇后國師,這些八成都是她搞出來的。穆想雲略微緊張地看着她,手指不自察地捏緊又放開,放開又捏緊。
“國師大人會算命”玄衣問道,“他算的很準麼,老夫人爲何相信”
穆想雲笑了:“玄衣,你不知道嗎國師大人是巫姓傳人,巫氏一族,據說是神之子,他們天生有着異能,帝后都敬他們爲尊,豈是民間算命先生可比的”
國師也姓巫這是玄衣沒有想到的,她有些奇怪,南紫寧有那麼大本事嗎,可以請得動國師
見她眉頭深鎖,沉思半響不曾言語,穆想雲心中大石放下,竟帶了些不可言喻的歡欣說道:“玄衣,我也猜着你不會答應,你不要爲難,真不願意就算了,我去給娘回話,幫你拒了這門親,想來她亦不會強迫於你。”
說罷她起身就要走,玄衣說了聲:“慢着”穆想雲呆了呆,面上的笑容隱了去,訥訥地問道:“怎麼你”嘴脣動了動,終未成言,帶着一絲祈盼看向玄衣。玄衣狠了狠心,說道:“我願意,不過有一個條件。”
簾子一掀,珠翠搖動,帶起一陣悅耳的叮咚聲。早已在外面偷聽了好久的景老夫人與景流觴走了進來。
“什麼條件,你儘管說”景老夫人說道。
“我一直喜歡重樓的景色,四季蒼翠,如果老夫人允我將新房設在重樓,我就應了這門親事”玄衣靜靜地說道。
景老夫人頓了頓:“除了這件事,別的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我就這一個條件,我離家許久,記得家中佈局,和重樓頗多相似,我不過想在裡面住一住,體會一下回到家的感覺,如果老夫人不答應,那就作罷當我沒說”玄衣說着話,眼角的餘光掃過景流觴的臉,他正驚喜地看着玄衣,一旁的穆想雲背過了身去,臉上有藏不住的哀傷,景流觴的眼中現在只有玄衣,絲毫沒有注意她的模樣。
“玄衣,不是我不願意允你,你不會武功,不知曉厲害,重樓是當年老爺爲了觴兒練武所建,裡面暗布機關,有九九八十一處,除了老爺,沒有人知道全部的機關,我和觴兒也只是知道進出的方法,要是不會景家武功,進去了都出不來,連我進去都得小心翼翼,怕不小心觸動了哪一處機關,所以老爺才下令,非景家傳人,非景家男丁不得入內。你想住在裡面,怕是不行”
“啊那麼大的樓,不住人,可惜了”玄衣說道,“夫人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既然如此,咱們就不必談了吧”
“娘,如果爹同意玄衣雖不會武功,但有我陪着她,應該可以吧”景流觴猶豫着說道。
景老夫人皺了皺眉:“這個得問問你爹的意思,要不再等幾日,老爺閉關出來了我問問他,畢竟規矩是老爺定的。”
“好吧”玄衣說道。景家的老爺要出關了嗎她想到夢中出現過的那種面容,心中也多了一絲好奇,真想看看他是不是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林惟書一直跟着她回到聽荷院,玄衣沒有叫他走開,她一路在想着南紫寧這個人,她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樣的故事同樣一個人,居然可以讓林惟書如此愛她,爲她瘋狂,卻讓慕容欣如此恨她,恨之入骨
林惟書嚷嚷着要喝玄衣泡的茶,賴着不走。玄衣想了想,帶着他進了屋。
“小姐,他再怎麼樣也是個大男人,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畢竟不好,還是讓他走吧。”紫荊湊前來,悄聲說道。
“沒事,在我心中,他就是個孩子,你不覺得他好像孩子麼你下去吧,我有分寸,不用管我。”玄衣笑道。她知道紫荊沒有惡意,她也是爲玄衣好。
“那好吧小雪想是感了風寒,有些不大舒服,我讓她先睡了,小姐有什麼需要就叫我”紫荊說道,將炭火撥得旺旺的,這才離開。
“你把門帶上,免得風吹進來,冷。”玄衣吩咐道。紫荊遲疑了一下,依言帶上了門。
“惟書,”玄衣喚了林惟書一聲,“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
林惟書抿了一口茶,擡起頭,笑逐顏開:“好啊好啊,玄衣有什麼好玩的,快說快說”
玄衣拿出了一小枚銅錢,在案上彈了一下,銅錢滴溜溜地旋轉着,滾動不止,一直轉,一直轉,不曾停歇。
“這是什麼功夫它不會停嗎”林惟書來了興趣,緊張地盯着銅錢。
“你看這中間的小方孔,他會越變越大,越變越大。”玄衣說道。
林惟書緊緊地盯着,不一會兒叫道:“真的啊,越來越大了,有硯臺那麼大了,不對,有門那麼大了”
“是啊,這就是一道門,你跨進去,裡面有很好玩的東西呢”玄衣溫柔地說道,她的瞳孔忽然散發出一道光芒,正對着銅錢的中心。
“看到了,紫寧妹妹,你真可愛”林惟書面帶微笑,目光柔和地盯着銅錢,眼皮慢慢地慢慢地耷拉了下來,最終撲在案上,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