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一衆女眷聽到動靜,急急圍了上來,還沒等苑榮說話,就有人搶答了:“四妹妹難產,穩婆也說沒辦法了,偏生南姑娘說她能行,她一個大姑娘家,沒想到還會這個,現在正幫四妹妹接生呢”
說話的是二夫人羅氏。景流觴一聽,眼睛睜得老大,手指緊緊地抓住了苑榮:“你爲什麼讓她進去我走之前不是讓你保護好想雲的嗎你你這不是害她嗎”
“流觴,事情是你想的那樣,南姑娘是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她會一片好心”景流觴嚷着,就要往屋裡衝,苑榮一把將他抱住。
“你不能去,現在正是緊急關頭,南姑娘正在施針救人”
“砰”地一拳打在苑榮的下巴上,景流觴咬着嘴脣說道:“你別攔我,是兄弟就別攔我,欣兒已經我不能讓想雲和孩子再有什麼閃失。”
“流觴,你冷靜點,過去的事,你沒有證據,不能說就一定是她做的,現如今她在救人,你相信她一次好不好”苑榮欺身上前攔住了他,景流觴怒急出掌,苑榮不還手,只是躲,但身形一直攔在屏風前面,不許他進入。
“相信她除非我死”景流觴冷冷地說道,“你讓不讓開是不是爲了這個女人,你寧願放棄咱們多年的兄弟情份”
“你這是什麼話”苑榮心頭一跳,身形頓了頓,景流觴趁這個功夫,竄到了簾前。
“觴兒”他迎面碰上了母親景老夫人,只得收住了邁出的腳步。“你不相信南姑娘,娘你總是信得過的吧,我一直在想雲的旁邊看着,若不是南姑娘的鍼灸,你媳婦兒恐怕就她說了不許人進去打擾她施針,你也不許進去,我相信她能救得了想雲,你放心,有我在一旁看着”景老夫人疲憊地說道。
“娘,你”景流觴神色黯然地看着母親,臉上帶了一絲傷痛。景老夫人揮了揮手,說道:“不用說了,如果她救不了想雲母子,以後任你處置便是,娘決不阻攔”
此話一出,景流觴只得無奈地止住了想往裡走的心思,搓着手在外面,坐立不安地聽着房內的動靜。苑榮心裡暗暗叫苦,只得祈求神靈保佑,但願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玄衣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動靜,趁着景老夫人走出去,馬上啓動靈力,封了穩婆和穆想雲的神識,急急默唸咒語施救,穆想雲腹中的胎兒卡在那兒總是出不來,已然快要窒息,是時候該助她一臂之力了。她感覺到景老夫人暗藏着深厚的內力,玄衣現在的功力還不深厚,自信還對付不了武林高手,所以還是小心爲上。舉手虛託,兩手的食指併攏,她閉上眼,低頭,將手指抵在額前,額心突然浮起一層淡淡的綠色,睜開眼時,那綠色在她的手指尖上旋轉,團成了一個小小的球形。
“憑我之力,佑你重生”玄衣唸完咒語,輕輕說了這麼一句,手指奇異地搭成了星型,食指伸前,綠球變成了一根淡淡的直線,往穆想雲懷中而去。
解雲封印,側身拿棉布擦拭手上血跡的產婆迴轉身來,準備盡最後一次把胎兒取出來,眼睛才一看向穆想雲身下,突然驚呼出聲:“天啊,姑娘,你可真是神醫啊孩子的另一隻手也出來了。”
“請你快些,胎兒憋得久了不好這下應該生出來是沒問題了。”玄衣氣息微弱地說道。這具身體似乎本就受過外傷,加上服食今昔,受到了很大損害,剛纔盡全力施出靈術,已是耗盡了她的最後一絲力氣,不過事情還沒完,孩子沒生出來之前,好必須挺住。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着,取下了穆想雲身上的針,輕聲說道:“好了,胎位終於正了這下就看你的了,再用力,很快孩子就出來了”玄衣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一邊繼續和穆想雲說着話,一邊放了雙手在她的肚子上,推擠按壓,協助着穩婆。
痛覺又回到了穆想雲身上,每當她覺得快要撐不住時,面前的女子就會捻一捻鍼尖,刺激着她的穴位,不讓她昏睡過去,身下的痛楚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撕裂了,若不是面前的女子在一旁不斷說着鼓勵的話,她覺得自己寧願死了,也不要生了。她泣不成聲地看着玄衣,臉上淌下的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一陣強烈的疼通來臨,她慘呼一聲,忽然覺得渾身一輕,腹內空空,孩子終於生出來了
“怎麼辦孩子不哭”穩婆托住新生的小生命,擡頭看着玄衣問道。她已經徹底沒了主張,一切都只會問玄衣。
“沒事的,拍他兩下就好了”玄衣有氣無力地說道。看到孩子出來,她的力量也到了極限,一時站不穩,扶了桌腳搖搖欲墜。她知道孩子沒事,因爲他一直受到她的保護。
在她和穩婆說話的當口,簾外的衆人聽到慘呼聲,以爲穆想雲有了什麼不測,一股腦兒地衝了進來。
“想雲”景流觴叫了一聲,從前一日就腹痛未得休息,生下孩子後放心沉沉睡去的穆想雲根本不會聽到他的呼聲,躺在血跡滿布的牀上睡得沉沉的,乍一看就像死去了一個樣。而穩婆捧着孩子,被衝進來的人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拍那小子,就見景流觴的右掌一揮,“啪”地一掌扇在了玄衣的臉上,她的半邊臉立刻生起了一抹紅霞。
“你”玄衣靈力爲救穆想雲母子而耗盡過度,根本沒法躲開這一掌,眼睜睜地看着它揮過來,苦笑着閉上了眼,身子隨着掌心向一側倒去。沒有預想中的與大地親密接觸,腰被人一攬,她跌入了一具溫暖的懷中。
“南姑娘,你沒事吧”意識被他喚醒,睜開眼,對一路看,手機站16n上了苑榮心急的目光,那雙眼傳遞出的信息,是詢問,是關心,有不捨,有心疼,更多的,是濃濃的深情他的眼中似有光芒閃動,就像是天邊的啓明星,給差點沉入黑暗的玄衣帶來了光明。
玄衣凝視着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睛輕輕眨了一下,說道:“我沒事,四夫人已經沒事了,孩子也生出來了”
穩婆倒提着孩子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咕呱咕呱咕呱”一陣響亮的哭聲在房裡迴響着。“恭喜公子爺,是個小公子”穩婆麻利地將他裹好,遞給一旁呆愣住的景流觴看,笑容滿面地說道,“多虧了這位南姑娘啊,老身接生三十來年,腳先出來還能保住的,這是頭一個南姑娘你醫術可真是高超,小公子真是福大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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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流觴的眼神瞟過來,眼底帶了一絲狼狽,他想張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玄衣根本就沒有和他對視,她將他當成了空氣,依在苑榮的懷中,擡眼看了看那個緊閉着雙眼,渾身是血的,皺巴巴的小生命,開心地笑了,原來生命是如此令人喜悅這下終於放心了她這一鬆勁,再也無法支持,眼前一黑,手伸向半空,茫然不知握向哪裡。景流觴和苑榮同時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苑榮一下將往下滑落的她橫抱在懷裡,景流觴則上前,下意識地握住了她伸在半空正要垂下的手。
“紫寧”“南姑娘”兩人同時叫出了聲。玄衣輕嘆一聲,閉上了眼,再無聲息。
月升了又沉,沉了又升。兩日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守在玄衣的身邊,任衆人如何催促,就是不離去,大的當然是苑榮,小的就是景若雲了。儘管景流觴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錯怪了她,不過看到苑榮對她的樣子,心頭也不是滋味,還沒過門呢,這個女人就先給自己戴了頂綠帽子,連他一向視爲弟兄的苑榮也被她勾引了。
最令他迷惑的是想不通她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男人也罷了,竟然連雲兒這個小女娃也對她那麼上心。“南姐姐,你快醒醒啊”若雲一直守在牀前,時不時叫上兩聲。一聽到南紫寧出事,她就不顧一切地跑了過來,任景流觴如何勸說威脅都起不了作用,她就是要呆在這裡陪南紫寧,如果南紫寧不醒來,也許若雲就要在這裡一直呆下去了。從來捨不得打若雲的他氣憤不過,抓起她的小手就打了幾下,可是那孩子硬咬着牙沒哭,打完了要來這兒仍是要來,他也無法了,只得隨她。
大夫看過了,他抓了最好的藥來熬給她喝,那是宮中才能用上的藥,但是已經兩天了,她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這個奇怪的女人啊她身子本就弱,再加上先前中過毒,也不知是什麼毒藥,連精於製毒的苑榮都束手無策,這樣她還拼盡全力救護他的女人和孩子,到底她是怎麼想的莫非當年真的不是她對欣兒下的毒景流觴想了想,很快便自我否定,搖了搖頭,南紫寧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他再清楚不過,難道就像她自己說的,爲了他,什麼都肯做還是因爲把過去的事全忘光了,變了一個人
穆想雲不顧自己剛剛生產,着兩個丫環扶了來到聽荷院,看着昏迷不醒的巫玄衣,唔嚥着對景流觴說道:“相公,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南姑娘,若不是她,我們母子與你只怕就陰陽兩隔了”
“放心吧,我會救他你剛剛生產,吹不得風,快些回去休息”景流觴說道。
“我心裡不安,想在這裡守到她醒過來。還有,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孩子的名兒原先我們不是想好了麼,叫天賜,如今我改主意了,南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想讓她幫孩子娶個名字,你說好不好”穆想雲問道。
“你在這裡那孩子怎麼辦你還要照顧孩子,回去吧,我答應你就是,等南姑娘醒了,我第一時間派人告訴你。”景流觴說道,在他的強行要求下,穆想雲只得一步三回首地離去。
景流觴想到母親也因他的錯誤而責備他,全不提當年之事,不覺暗自心驚,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南紫寧就收服了這府內幾個關鍵人物的心,她到底要幹什麼注視着她蒼白的小臉,景流觴的心中閃過千百種疑問,令他心煩不已。
玄衣深陷在一個夢境中,她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想盡辦法,卻是醒不來。夢裡的男人寬袍廣袖,臉上戴着青銅面具,露出了兩隻眼睛,炯炯地盯着她。
“你是誰爲什麼一直跟着我”玄衣問道。那男人不答話,只是嘿嘿地笑着。玄衣趁其不備,飛快上前揭下了他的面具,面具下,還是一張面具。那人問道:“你喜歡面具嗎這裡還有”他轉過身來,後面也是一張面具,他不停地拿下來,拿下一張,還有一張玄衣駭然,這時遠處出現了棠的身影,她大叫着跑過去:“棠師兄救我”
苑榮看到牀上的南紫寧緊鎖着眉頭,嗓子像是被什麼卡住了,發出唔唔的叫聲,急忙搖晃着她:“紫寧,紫寧,你醒醒你醒醒”
“棠師兄,嚇死我了”巫玄衣睜開了眼,整個人從牀上彈起,撲進了苑榮的懷中,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沒事了,沒事了”苑榮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嬰兒似地安慰着她。
景流觴看着相擁的兩人,心頭掠過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轉過了頭看向窗外,心想:自己的東西再如何不喜,被別人不說一聲就奪走了,這感覺,還真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