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2006年2月4日,立春。

首都國際機場,參加都靈冬奧會的中國代表團一行127人登上了飛往意大利都靈的班機。

除了參賽的運動員、教練員和中國官員,還有兩名特殊身份的醫生,三個月前,例行檢查中發現異樣的陶惟、萬小東在檢查報告送回首都的一個星期後,倆人被雙雙送回首都,三次大檢查數次會診,三天後,在確保不影響賽事的情況下,針對陶惟、萬小東的情況,採取了最保守的治療。

三個月下來,情況雖然略微有些好轉,但也僅僅是維持而已,這讓始終陪在兩個人身邊的石楊、榮博遠心情異常沉重。

別的運動員是不是這樣,榮博遠不知道,但一路看着陶惟走來,榮博遠卻知道,這個始終微笑的孩子太難也太累。

臨行前,站在機場,看着一身嶄新紅色運動服的陶惟,第一次在外面伸出手指輕輕碰觸那一抹微笑的榮博遠泄露出了心底的難耐。

那一刻,溫和的笑和微微顫抖的手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榮博遠沒有出口的心疼陶惟明白,可這是他的夢,他一生追求的的夢想。

運動員苦運動員難沒有置身其中無法理解,鮮花掌聲背後有的只是鮮血和汗水,無論展示給世人的有着怎樣的光彩,可背後的背後,他們只是一羣爲了夢想而執着的普通人。

選擇的路不同,一路行來所面對的也不盡相同,不留下遺憾,是陶惟最大的追求。

伸出手臂用力抱了一下緊繃五官的榮博遠,陶惟轉身離開,站在人潮擁擠的機場,看着白色機翼一飛沖天,榮博遠閉了閉雙眼。

想到昨天晚上靜靜的躺在身邊的陶惟輕聲吐出的輕語,“最後一次。”

榮博遠知道,這一次,將是陶惟的告別之戰,榮博遠同樣明白,那怕拼盡全力,陶惟也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

12個小時後,由中國飛來的專機與當地時間下午四點降落在意大利卡塞萊機場,真正踏足這片土地,緊繃五官的陶惟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三個多月的保守治療,沒有參加花滑隊一個半月前的先行試冰,陶惟平靜的外表下其實一直有些不安,三個月的時間裡,雖然一直努力治療,但沒有人告訴陶惟,他是否能夠參加冬奧會,日曆上只有“今天”的陶惟第一次知道他也有怕,每天數着日子,努力讓自己的傷勢不要繼續惡化,這一天,平平安安走過去了,就知道自己離都靈又近了一點點,但是現在,他來了,他來到了都靈。

好像整顆心都放開了,陶惟的神情帶着一絲輕鬆,然而站在陶惟身側的馬德明卻暗暗吊着心,雖然陶惟的傷勢看似沒有惡化,但卻比想象中的要重,三個月的保守治療,只能讓陶惟堅持一場比賽,可真正下來,實際情況到底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陶惟的執着馬德明懂,可也正因爲懂,馬德明更是提心吊膽,那怕不算表演滑,陶惟還有兩場比賽,激烈的競爭,陶惟是否能夠堅持下來是個未知數。

而與馬德明一樣提心吊膽的還有石楊,萬小東的傷勢要比陶惟嚴重,繼右側韌帶裂傷後,萬小東的跟腱也出現了問題,臨行前,好像孩子一樣的萬小東抱着石楊的脖頸悄悄的哭了。

石楊無法忘記萬小東哽咽的話語,“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看着身邊一臉燦爛笑容的萬小東,石楊的心鈍鈍的疼,誰能想到,就是這個有着一臉燦爛笑容的孩子爲了圓自己一個最後的夢帶傷來到這裡。

石楊不怕萬小東沒有韌性沒有狠勁,石楊怕萬小東真的把自己後半生賭在賽場,阻止不了也無法阻止,石楊等夠做到的只是陪伴。

一直被濃濃無力感充斥的心悄悄的折磨着石楊,石楊經常會有種困惑,國家的榮譽真的那麼重嗎?真的那麼無法捨棄嗎?陶惟是如此,萬小東也是如此。

想不明白也看不透,那怕自己也是曾經的運動員,石楊依然無法看清。

不管心中有着怎樣的難耐,時間不會因爲個人的糾結而停止它前行的腳步,短暫的休息一天,第二天早晨八點,陶惟來到了屬於中國隊的訓練場進行試冰,而萬小東同樣趕到訓練場開始自己的訓練。

2月10日,四年一屆的冬奧會在盛大的開幕式後正式拉開帷幕,陶惟的第一場比賽排在12號晚上七點,而萬小東因爲傷勢的原因,原有的三項比賽直接砍掉兩項,只要備戰男子500米就可以。

而這一次,萬小東沒有意見全盤接受,不再貪心只想圓滿的給自己運動生涯畫上一個句號的兄弟倆默默的等待着也默默的準備着。

兩天的時間轉眼即逝,12日晚上七點,男子花樣滑冰短節目比賽正式開始,在即亞古丁退役後,短短兩年裡,花樣滑冰賽場上涌現出一批批優秀選手,美國的萊薩切克、日本的高橋大輔、瑞士名將蘭比爾,一張張嶄新的面孔,一個個強力的競爭對手讓時隔四年再次站在冬奧會賽場的陶惟壓力倍增。

而且,陶惟的身後還站着虎視眈眈的普魯申科,不說別人,隨着亞古丁的退役,一飛沖天的普魯申科已經成爲了俄羅斯隊的領軍人物,被稱爲冰上王子的普魯申科越發嫺熟的貴族氣質深深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衆多新秀的顯襯下,過於平靜的陶惟那怕有着奧運光環也無法遮擋幾個人耀眼的光彩,這樣的情景讓花滑隊籠罩了一層沉悶的壓力。

而陶惟自己,到了這一步,反而沒有了曾經的患得患失和惶惶不安,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陶惟,那就是平和。

一如既往的簡潔,陶惟走進了後臺,第九個出場的陶惟脫下外套開始熱身,沒有急躁沒有不安,意外的平和使得陶惟與忙亂的後臺顯現的格格不入。

短節目取自電影《臥虎藏龍》插曲的陶惟在晚上九點十分正式登場,平靜的外表溫潤的氣質,僅僅繞場半周的陶惟靜靜的站在了場中央,而之前俄羅斯的亞古丁已經創造了87.6的全場最高分。

這讓所有人的目光越發的炙熱,不自覺的緊張漸漸席捲全場,來自世界各地的冰雪愛好者不知道這個花滑的王者會帶給衆人怎樣的精彩,但期待卻是越發的濃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微示意的陶惟,在略顯婉約的音樂中動了,伸長的雙臂,微微揚起的頭,修長的雙腿,靈活的雙腳,伴隨着刷刷的破冰聲,一個轉三,繞過半場的陶惟直接用轉三銜接後內點冰四周跳。

第一次看到有人直接用轉三銜接的後內點冰讓全場發出一聲驚呼,目光爍爍的看向半空中那個急速旋轉的身影,雙手緊緊握住護欄的馬德明也不自覺感染了這種緊張,短短的幾秒鐘好像變的極其漫長。

刷的一聲,穩健的落冰銜接完美的lo,內斂的優雅在這一刻完美的展現,舒展而修長的四肢,優美、清雅、如月般自然而然的散發着淡淡的沉靜,踩着節拍的旋轉跳躍,好像這一首略顯婉約的音樂就是爲陶惟準備的一樣。

短短兩分四十秒的短節目,化身鋼鐵蝴蝶的陶惟把力量、速度、柔和甚至清幽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經過四年的沉澱,此時此刻再次站在奧運賽場的陶惟以無懈可擊的表演征服了全場兩萬多觀衆。

當音樂聲停止,下蹲旋轉的陶惟也停止了急速的旋轉,粗重的呼吸臉色潮紅的陶惟起身,歡呼聲、吶喊聲、雷鳴般的掌聲彙集在一起,使得巨大的會場發出陣陣嗡鳴聲。

彎腰鞠躬,結束短節目的陶惟臉上露出一絲淡笑,滑動雙腳,離開賽場的陶惟消失在衆人視線,還沒等陶惟平復急促的呼吸,會場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默默注視大屏幕的陶惟此時此刻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90.56,一舉擊敗普魯申科的陶惟得到了全場最高分,總算鬆口氣的陶惟笑着抓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用力蹭了蹭溼噠噠的頭皮。

持續了四個多小時的比賽直到十一點才落下帷幕,而陶惟也以全場最高的90.56牢牢佔據了第一的名次。

2月13日,陶惟沒有比賽,但萬小東卻有一場預賽,著名的奧沃爾-林格託體育館內,八點做完系統檢查的陶惟結束每天一次的檢查後,套上運動服匆匆趕去。

八點四十匆匆趕到體育館的陶惟看到了坐在運動員專區的楊向樂,“小東的比賽開始了嗎?”

沒等坐下陶惟就大聲詢問,嘈雜的體育館內,需要貼近才能聽清的楊向樂在陶惟再次出聲時才搖搖頭,把手中的比賽表遞給陶惟,“快了。”

總算趕上的陶惟鬆了一口氣,而此時的陶惟並不知道,早晨的檢查結果讓幾個隨隊醫生和領隊黃忠、教練馬德明整顆心佈滿了陰雲。

尤其是兩名特招醫生,完全沒有想到只是一場比賽陶惟的境況會變的如此的嚴重,當初的鋸齒狀骨骼連接處,已經有了斷裂,而且更讓人心寒的是陶惟的盆腔內有遊離的碎片,碎片的數量更是達到了驚人的五塊,其中一塊的面積並不小。

按照正常情況下,陶惟此時應該是疼痛難忍而且行動不便,但是早晨檢查完,迅速消失的陶惟動作極其的敏捷,完全看不出是一個病人。

這讓兩個人有些不解與困惑,想了又想,彼此對視一眼,趙桂芹醫生看向了馬德明,“馬教練,你們隊員做過抗體訓練?”

抗體?什麼意思?完全不解的馬德明搖搖頭,“趙醫生我不是很清楚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想了一下,趙桂芹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說白了,就是陶惟在疼痛的忍耐上要強於普通人,是不是國家隊的隊員做過類似疼痛的訓練。

趙桂芹的話音剛落,屋內一片寂靜,苦笑不已的馬德明忍住剎那的心酸搖搖頭,“趙醫生,我們隊員不可能做這種訓練,你的意思我懂,其實這不難理解,你可以去看看,所有國家隊的隊員其實都是常年帶着傷病,時間長的,在疼痛忍耐上必然要強於普通人。”

簡單的解釋讓趙桂芹愣住了,她是軍醫,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些特殊兵種會有像陶惟他們這種忍耐力,但完全沒有想到這樣一羣年輕人竟然也是如此,這一刻,趙桂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然,這一切,陶惟並不清楚,等待了二十多分鐘,當時針指向九點時,萬小東出場了,代表國家隊參加男子500米預賽的萬小東站在第一賽道上,當槍聲響起,瞬間衝出起點的萬小東如離弦之箭,急速滑動,結實的手臂,粗壯有力的雙腿全部蹦起,即使站在看臺上,陶惟也依然看得清因爲肌肉緊繃而鼓起的大包。

雖然知道以萬小東的韌性,一定能堅持下來比賽,但陶惟還是擔心,韌帶撕裂的疼痛陶惟曾經有過,那種時刻追隨的疼讓人很煩躁。

好在,萬小東畢竟是500米的頭號選手,沒有任何懸念的,萬小東以第一的身份晉級半決賽。

或許是鹽湖城冬奧會太過於難看,本屆冬奧會,暫時還沒有出現一起黑判的事件,這也讓看到萬小東第一個衝過終點的陶惟鬆了一口氣。

不過,陶惟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萬小東500米的半決賽將在下午一點再次拉開。

陶惟並不知道,連續兩場比賽給萬小東帶來了怎樣的傷害,以第一的身份晉級半決賽,笑着走下賽場的萬小東剛剛走進後臺就遇見了迎來的陳飛與石楊。

略顯僵硬的右腿讓石楊、陳飛心底一沉,拉着萬小東的手回到座位上,石楊脫下了萬小東腳上的冰鞋,第一時間掀開了萬小東的襪子,只見萬小東右側足跟上方鼓起了一個大包,表皮也出現了水腫,在掀開萬小東的褲腿,同樣因爲水腫而閃閃發亮的膝蓋紅腫的極其厲害。

用手輕輕碰觸,掌心下傳來炙熱的高溫,按住石楊的手,輕輕拉開,萬小東放下褲腿又穿上了襪子。

用自己的舉動拒絕石楊再次查看的萬小東做好一起擡起頭看向站在面前的石楊、陳飛給,“我要參加比賽。”

第一時間把陳飛的拒絕擋回去的萬小東讓石楊渾身一僵,動了動嘴脣剛想說話,卻被隨後落在身上熠熠發光的雙眼擋回去了。

那是一種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炙熱,那也是一種完全堵上一生的堅持,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萬小東的選擇,寧可死在賽場上堅決不當這個逃兵。

閉了閉眼擋住眼底的炙熱,石楊蹭的一下轉身離開了後臺也離開了萬小東。

下午一點,萬小東再次出戰,依然是第一賽道,依然是一身別人看不見的傷,這一次的爭奪更加激烈,不在同上午相似,這一次,分在b組的萬小東有了強勁的對手,來自加拿大的世界短道速滑名將哈姆林。

如果說萬小東是男子五百米當之無愧的王者,那麼哈姆林就是短道速滑當今的全能王,本不應該如此早相遇的兩個人喜劇的在半決賽上站在了同一個賽場。

站在教練席上的石楊看到哈姆林的第一眼,心底就是一沉,石楊瞭解萬小東,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萬小東無論如何都不會把金牌讓出,可哈姆林太過於強大了。

萬小東要想拿到金牌,首先要搶到進擊決賽的門票,滿是擔憂的目光看向過於平靜的萬小東,石楊的心好像沉到了谷底。

低垂眼簾擋住眼底的悲傷,再次擡起眼簾的石楊大喊了一聲,“小東。”

順着喊聲看過的目光中,石楊擡起異常沉重的手臂,高高的伸出了手指,翹起的大拇指讓萬小東眼睛一亮,慢慢騰昇的笑容讓石楊胸口好像被重重擊中。爍爍發光的雙眼內,喜悅、自信還有高昂的戰意從萬小東的雙眼內瀉出。

當時針指向一點三十五分時,比賽終於開始,槍聲響起的瞬間,起點線前衝出兩道急速的身影,兩道身影好像一個影子,不分彼此分不出先後的瞬間閃出,依然是第一賽道的萬小東利用賽道的優勢率先完成壓道轉彎。

緊隨其後的哈姆林以絲毫不遜於萬小東的敏捷在短短的一秒內同樣完成,並道的瞬間,緊貼到萬小東身後的哈姆林憑藉着更加嫺熟的技能在第四個轉彎從外道超過領跑的萬小東。

刷的一下閃過的身影讓萬小東雙眼迸出刺眼的光芒,死死咬住前方的哈姆林,完全不給對方甩開的時機,在第六個賽道如哈姆林一樣從外道超過的萬小東重新佔據第一的位置。

第七個彎道、第八個彎道,此時比賽已經不足五十米,保持領先的萬小東滿臉漲紅,

奮力的揮舞着手臂向終點衝去,而緊緊跟在萬小東身後的哈姆林卻在這時趕到了萬小東的身側,同時揚起的手臂、同樣有力的雙腿狠狠的揣在冰面上,刷刷刷的聲音中,在最後十米微微超過萬小東的哈姆林讓萬小東紅了眼。

憋足勁的萬小東怒喝一聲,刷的一下,在最後一刻率先越過哈姆林沖過終點,相隔不足一秒的哈姆林以半臂之差輸給了萬小東。

雖然有些遺憾,但哈姆林並沒有在意,畢竟此時決賽的門票已經入手,哈姆林等待的是決賽。

深深的看了一眼萬小東,哈姆林走向了出口,而收勢不住的萬小東在繞了一圈後,也從賽場上走下。

站在出口等待的石楊在萬小東走下賽場的第一時間扶住了萬小東的手臂,低頭看了一眼萬小東劇烈顫抖的右腿,石楊緊了緊手。

半決賽結束了,而回到駐地的萬小東卻也站不起來,右腿膝蓋以下全部腫大的萬小東經過趙桂芹等人的檢查,已經確定下右膝兩側韌帶徹底斷裂,而且跟腱也出現了輕微的斷裂,現階段要想穩住萬小東的傷勢,萬小東只有退賽接受手術一條路。

當這個結果從趙桂芹口中無情的吐出時,坐在牀上低着頭的萬小東手指微微的顫抖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萬小東,“小東....。”

“小東,退賽吧。”

“是啊,小東,你還年輕,還有機會的。”

一聲聲的勸說讓萬小東手指顫抖的越發厲害,久久無言的萬小東讓在場的所有人充滿了無奈與無力,一直沉默的陶惟直到所有的勸解全部消失後才蹲在萬小東牀前,握住了萬小東冰冷的手指,“哥,退賽吧。”

騰然紅了眼圈的萬小東在陶惟話音落下的剎那呼的一下擡起頭,“二娃。”

怒視的雙眼內有着不被理解的悲傷,也有着無法接受的倔強,用力搖搖頭,“我要參加比賽。”

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萬小東有力的六個字深深的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趙桂芹第一時間按住了萬小東的肩膀,“小東,你不能參加比賽,你右腳跟腱要是在用力就徹底斷了,現在你想的不是比賽而是接受手術。”

語重心長的勸說,萬小東眼淚大滴大滴的掉出,緊緊抿着雙脣,“還沒斷,趙醫生,我能比賽,趙醫生,我要退役了,這是我運動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你讓我走完行嗎?那怕得不到冠軍,我也要比賽,我只想走完這最後一步,行嗎?”

哽咽的哀求讓趙桂芹心底酸澀的好像塞進了酸果子,怎麼能同意?她是醫生,她的責任就是保護好陶惟、萬小東,陶惟的傷勢已經出現了最壞的結果,萬小東更是如此,現在接受手術,萬小東還有一線生機,可到了嘴邊的拒絕卻無法在那雙滿是悲傷的雙眼下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