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榮博遠來到停車場,一路行來,總算多少冷靜一些的榮博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榮博遠,舔了舔雙脣,“小九,要不...跟哥回家?”
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的試探中,先是皺眉隨即不知道想到什麼的榮博軒微微點了點頭,榮博遠的回答讓榮博軒先是一愣,隨即咧着大嘴呵呵的傻笑起來,小九同意了?小九竟然答應去家裡了?
這一刻啥叫心花怒放啥叫興高采烈啥叫喜出望外啥叫......。
“走。”
等了半天沒等到車動的榮博遠動了下眼珠子,掃向臉上還掛着傻笑卻發呆的榮博軒,呼吸一滯,皺起眉頭的榮博遠動了動雙脣,一個冰冷的字眼吐出。
收回目光的榮博遠覺得榮博軒好像不太正常,眨了眨雙眼,想了一下,到底還是關心榮博軒的榮博遠隨即再次把目光落在榮博軒身上,“有病要去醫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頓時讓榮博軒明白被心愛的弟弟鄙視了,老臉一紅,咳嗽一聲的榮博軒一本正經的收起臉上的傻笑,也不搭話發動軍綠色的吉普車駛離主會場。
一路疾奔,趕回位於消防總隊的家屬區,一水的紅磚房佔地面積很大,左轉右拐,吉普車停靠在右側第四排第六個門,剛剛把車挺穩,一把拽下鑰匙推門跳下車的榮博軒就扯着脖子大喊,“紅梅、紅梅,你快看看誰回來了?”
榮博軒的大嗓門從門外傳來,蹲在竈房地上收拾白菜的劉紅梅拽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把手,邊哎哎的答應邊往外跑,剛剛衝出竈房,一眼看到了敞開的大門口站着的榮博遠,眼睛蹭的一下鋥亮的劉紅梅隨即眼圈紅了,幾個大步衝到榮博遠身邊,抓住榮博遠的手臂,“小九,小九...。”
激動不已的劉紅梅好像怕榮博遠跑了似的緊緊抓住榮博遠,動了動嘴脣,“五嫂。”
粗啞的聲音冷的好像還帶着冰碴,可就是這聲五嫂卻讓劉紅梅眼淚噼裡啪啦的掉,邊一個勁的點頭答應着邊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摸向榮博遠,雖然有些皺眉,但到底沒有躲開的榮博遠把劉紅梅喜的又哭又笑,“
好孩子,好孩子,小九,走,跟嫂子進屋....。”
邊嘟囔着邊拉着榮博遠往屋裡走的劉紅梅邊走邊把臉上的淚痕擦乾,拉開半開半虛掩的房門,一個寬敞的竈房出現在眼前,越過竈房,推開左側的房門,乾淨整潔的房間內一張大牀、一臺縫紉機、一張桌子還有幾個凳子出現在眼前。
東西雖然不少,但收拾的乾淨利落的房間內卻能看出女主人的爽利。
拉着榮博遠坐在牀邊,不錯眼的打量着榮博遠,眼圈再次發紅的劉紅梅隨即忍回淚意,“瘦了、瘦多了,小九,晚上別走了,家裡給你留房間了,五嫂給你做好吃的,留一晚上,就一晚行不?”
帶着希冀的目光中,榮博遠搖搖頭,沒等劉紅梅眼底的淚珠滑落,“有事。”
剪短的兩個字吐出,劉紅梅雖然不知道什麼意思,但卻知道小九再跟自己解釋,完全被忽視的榮博軒笑呵呵的接過話題,“小九他們中隊負責主會場的消防安全,那邊二十四小時不能離人,小九要過去看看。”
邊說邊看了一眼沒有反駁的榮博遠,榮博軒臉上的笑意加深,詳細的解釋讓劉紅梅笑了,隨着笑容滑下的淚雖然很快就被劉紅梅擦乾,但還是讓榮博遠有些不舒服,七個嫂子中,榮博遠對劉紅梅印象最深,那個時候,因爲榮博遠的特殊情況必須有人守着,沒有工作的劉紅梅承擔了全部的照顧,可以說,與劉紅梅相處時間最長的榮博遠心中還是有嫂子這個人。
只是貧瘠的詞彙讓榮博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抿着脣回握了一下劉紅梅,這一小小的回握把劉紅梅喜的不行,緊緊抓住榮博遠的大手不撒。
一連串的追問從劉紅梅的口中吐出,雖然只是一個人在問,但能夠看到榮博遠坐在自己面前,劉紅梅還是很高興,要不是榮博軒提醒哥倆還沒吃飯,劉紅梅壓根想不起來。
不捨的鬆開榮博遠的大手,小跑着衝向廚房的劉紅梅還大聲喊着一定等着,衝向倉房,把家裡的雞肉、豬肉都翻出來的劉紅梅端着一盆各種肉類回到廚房準備大顯身手。
而隨着劉紅梅的消失,重新變的有些寂靜的房間內,榮博軒看向臉色恢復正常的榮博遠,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榮博遠開口的榮博軒無奈的揉了揉鼻子,“小九,跟哥說說咋的了?”
柔聲的詢問讓榮博遠再次想到那個靈動的小身體,微微皺眉,想了又想也不知道怎麼說的榮博遠擡起眼簾看了一眼滿眼等待的榮博軒,動了動嘴脣,沒了。
原本看着榮博遠嘴脣微動的榮博軒眼睛剛剛蹭的一下變的鋥亮卻發現榮博遠又把嘴閉上了,而不單單閉上了雙脣還把眼睛也閉上了,明顯不想說話的舉動把榮博軒噎的夠嗆。
一陣劇烈的咳嗽沒有吸引榮博遠,磨了磨牙,再次有種想掐死小九衝動的榮博軒哼哼兩聲到底沒敢碰閉眼休息的榮博遠。
無奈的比劃了一下拳頭的榮博軒隨即離開房間幫着在廚房忙活的劉紅梅準備晚飯,由重到輕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清晰的話語傳來,微微睜開雙眼,看了一眼虛掩的房門,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的榮博遠露出了一抹自認爲是笑其實卻完全看不出笑意的笑容。
再次閉上雙眼,默默的回想這那個好像精靈般的身影,不知不覺悄悄的把手按在胸口的榮博遠默默的數着心跳,咚咚咚的跳動從掌心下傳來,讓榮博遠臉上又是一陣抽搐。
而就在榮博遠跟這榮博軒回到家中時,因爲已經沒有比賽而又擔心被送到醫院的郭濤,石楊、萬小東、陶惟跟着楊國成先行離開,留下文田和繼續有賽事的幾個運動員。
匆匆趕到一大二院,找到等在手術室門口h速滑隊負責後勤的陳峰嶺主任,看着緊鎖眉心的陳峰嶺,幾個人心底一沉,上一刻還有些輕鬆的心情頓時變的沉重,從陳峰嶺口中,幾個人知道了郭濤雖然沒有傷到筋骨,但傷勢卻不輕,右上臂足足少了小孩巴掌大的肌肉,而雙腳,左側腳踝問題不大,可右側卻有些麻煩,因爲利器重擊的原因,整個右側腳踝已經錯位,需要矯正,而且初步認定韌帶也有斷裂,一系列的疊加,郭濤想要恢復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
韌帶斷裂嗎?暗暗皺了下眉頭,不是陶惟看不起自己的國家,而是韌帶斷裂很麻煩,除非能夠聯繫到國外的醫院,否則.....。
有些不敢想的陶惟胸口好像壓着一塊巨石,刺紅的“手術中”三個字讓陶惟好像又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低垂眼簾,擋住眼底的那絲冰冷,競技體育,在付出汗水的同時也伴隨着鮮血,終其一生,傷痛纏繞的運動員有多少能夠得到善終?
不敢想甚至也不願意去想的陶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悄悄的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看着窗外蕭瑟的景色,路燈下乾枯的樹枝上掛滿了樹掛,一片潔白的白與閃過眼前的鮮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默默的等待中,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看到緊閉雙眼,臉色跟身上的白色牀單融爲一體的郭濤,聽到醫生慶幸而又帶着一絲喜悅的告知,陶惟一直緊繃的五官終於微微鬆緩。
預想中的韌帶並沒有斷裂,可腳踝錯位卻是存在的,這樣一來,郭濤的運動生涯雖然無法繼續,但至少運動神經沒有損壞,也不會影響以後的生活。
不幸中的萬幸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畢竟因爲各種賽事或是訓練出現意外而留下殘疾的運動員每年都會有很多,在兩面夾擊下郭濤能夠有今天的結果也算萬幸,把郭濤送回病房,因爲明天還有比賽,在陳峰嶺的催促下幾個人離開了醫院。
走出醫院大門,冷冽的寒風吹在身上,不自覺打了個冷戰的陶惟裹緊身上的運動服,小跑着回到車上,溫暖的車廂拉着一行人回到體工隊,沒有如外省隊員那樣住在比賽區賓館的一行人回到體工隊。
吃過晚飯回到寢室休息了一會,陶惟再次離開寢室,拉着楊國成再次來到訓練場的陶惟還沒走進訓練場就聽見裡面傳來獨屬於萬小東特有的大嗓門,臉上閃過一抹笑意的陶惟拉開訓練館大門,潔淨的冰面上,與石楊對練的萬小東不知道因爲什麼整高舉這勝利的手勢衝着石楊得意的大笑着。
燦爛的笑容,在燈光閃爍下讓人爲之一震,明媚的笑容有着純真也有着骨子裡那抹執着,這樣的萬小東,這樣慢慢成長穩步前進的萬小東讓陶惟欣喜不已。
悄悄的吐了一口氣,快步上前的陶惟走下臺階來到場邊,“哥,又贏了?”
帶着笑意的詢問中,越發得意的萬小東雙手叉腰哇哈哈哈的一頓笑,小腦袋高高揚起,“那是啊,俺是誰啊,俺是萬小東。”
得意洋洋的小模樣石楊逗的又好氣又好笑,使勁錘了萬小東的小腦袋,“那是不稀得搭理你,再來。”
拉着萬小東又要進行對抗賽的石楊讓楊國成失笑的搖頭,“行了行了,先別鬧了,等會鄧文過來你們幾個在練,打打配合,明天的半決賽四人四人一組,一定要注意安全,教練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出現意外。”
鄭重的楊國成讓幾個人沉默了一下,點點頭,短暫的沉默後,匆匆趕來的鄧文打破了室內短暫的沉悶,人員到齊,示意幾個人熱熱身,活動開身體後,拿着秒錶的楊國成站在了場邊,沒有槍聲,有的只是口哨聲和楊國成一聲聲的高喊,揮灑汗水不斷在場中磨練意志的幾個人在急速滑動中,又一次找到了消失的冷靜平和。
就連因爲看完郭濤心中有種無名火氣的萬小東那顆焦躁的心都在汗水的不斷灑落中悄悄的平靜,三個小時的訓練結束,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的萬小東藉着陶惟、鄧文的拉力回到場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任由汗水不斷的從臉頰上滑落。
模糊的視線,潔淨的冰面就那樣靜靜的豎立在眼前,閃爍着淡淡熒光的冰面在燈光下散發着獨屬於冰的美,可郭濤的事件讓萬小東那顆乾淨猶如白紙的心明白了,冰有着美麗也有着殘酷,如今日選擇的體育競技。
被迫進入成人世界的萬小東,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也看不清前路在哪裡,但萬小東知道他喜歡滑冰,是真的喜歡,喜歡的捨不得放棄,哪怕,哪怕因爲看到刺紅的鮮血而悄悄升起了膽怯卻依然無法捨棄,前進,不斷的前進是萬小東此時此刻唯一能想到也唯一能做的,萬小東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裡,但是隻要有一線可能,萬小東都不會放棄。
粗重的喘息下,沒有人知道賽場上玩的那些與他人而言小把戲的齷齪帶給萬小東多大的震撼,也沒有人知道,正是從這一刻起,萬小東再一次成長,只是這樣的成長帶着被迫也帶着疼痛。
努力調整急促的呼吸,擡起手臂抹掉擋住視線的汗水,一雙閃閃發光的雙眼定定的落在冰面上,眼中滿是執着的萬小東深深的看了一眼閃爍着寒光的冰場,緩緩起身,挺直的脊背,轉身背對着冰場,“走了,回去睡覺,明天繼續加油。”
乾啞的嗓音下隱藏了什麼沒人知道,就連最熟悉萬小東的陶惟都沒有聽出那份深深的刻在心底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