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達現場時,史曉飛已經倒在血泊中了。身上插着一把刀,她兒子葉偉則跪在一旁。事後,我們檢測兇器發現,刀把手上只有葉偉的指紋。”
“他可能是爲了救他的媽媽,留下了指紋。”
“是啊,他自己也是這麼說的。可我們勘驗現場,只發現葉偉自己的足跡和指紋。而且他有作案動機。”
“什麼作案動機?”
“葉偉是個小混混,兩年前就輟學了。跟社會青年混在一起,經常在外面打架鬥毆。半年前他談了個女朋友。前不久女朋友懷孕了,他向史曉飛要錢給女朋友墮胎。史曉飛拒絕了。案發當天,他悄悄回家打算偷母親的錢。”
“結果被他母親撞見了……”
“開始,這只是我們的推斷。但他妹妹葉巖證實,他當時確實是回家偷錢的。史曉飛爲了給葉巖買學習機,攢了300多塊錢,偷偷藏在櫃子上面,可能被葉偉發現了。而事後我們也確實在葉偉身上搜出了300多塊錢。”
“也算人贓俱獲了,他還能怎麼抵賴?”
“葉偉承認自己回家偷錢。偷到了錢以後,史曉飛卻突然回家來了,而且還領回了一個男的。葉偉以爲老媽有情人了,就躲了起來。就聽老媽和那男的嘀咕了幾句,然後突然就發出一聲慘叫。等他從屋裡出來時,卻發現母親已經倒在血泊中了。他想出門追那男的,又想救母親,不小心就碰到了刀柄……”
白客皺起了眉頭:“這是當天他的陳述嗎?”
“是啊,剛把他帶回警局,就展開審問了。”
“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在還沒來得及思考的情形下,不太可能迅速編出這麼接近於圓滿的故事。”
穆榮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可三天前他突然認罪了。”
“他是怎麼說的。”
“和我們先前猜測的一樣。他偷到錢後被母親撞見了,遭到母親叱罵扭打,情急之下,他抓起廚房刀架上的刀扎過去,正好扎中了他母親的心臟。事後我們檢查兇器,那把刀確實是他們家的。”
“可你還是不太相信是吧?”
“是啊。這很可能是一起精心設計的詐保案件。有兩種可能。一,史曉飛確實僱傭了殺手來殺她自己,不巧被兒子撞見了。二,史曉飛僱傭的殺手就是她兒子。反正她兒子不滿十八歲,又是誤殺,不會被重判。”
“史曉飛投保的是20萬元人壽保險,她意外身故的話,她的兒女將獲得40萬元的賠償。足夠長大成人,甚至結婚生子了。”
“是啊,可如果這起案子確實是她自己精心設計的話,她不僅不會得到賠償,連保費都拿不回來……”
白客嘆口氣:“可真相很重要。再說,就算保險公司不賠償,也沒關係,我也會資助她的兒女的。”
“我看了一下保單,那裡面有如實告知條款。如果保險推銷員盡責的話,應該會了解到史曉飛是不是有犧牲自己幫助兒女的企圖。”
“嗯,這幾天我就去跟張文斌瞭解一下。”
穆榮看了看錶:“這會兒他們公司應該正在舉行儀式。”
“什麼儀式?”
穆榮無奈的笑笑:“當然是賠償儀式。”
白客也苦笑:“這是保險公司炒作自己的大好時機。”
白客給張文斌打了個電話。
果然,張文斌他們正在準備儀式,打算聲勢浩大地給史曉飛的女兒葉巖賠償40萬。
白客和穆榮趕到現場時,儀式已經開始了。
保險公司專門租用了師範大學的禮堂舉行這浩大的儀式。
禮堂裡坐滿了保險公司的精英業務員、保險客戶、行業協會的工作人員。
還有些記者們在過道里來來往往。
一幫是報社的,一幫是電視臺的。
白客一眼看到邵林了。
邵林是電視臺的,眼下已經是資深記者了。
像上一次一樣,又是帶着實習的小女生。
白客趕緊四下看看,確認於秀波沒過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張文斌這會兒還在後臺忙碌着,白客和穆榮先過去跟邵林聊一聊。
爲了不嚇到別人,白客就把穆榮介紹成自己朋友。
“這是我朋友穆大哥,這位是我同學,邵林,邵大記者!”
邵林擺擺手:“白總客氣,俺只是一般的小記者。”
穆榮假裝懵懂無知,指着主席臺上方掛着的橫幅:“葉巖給付儀式……這什麼意思?不是賠償嗎?”
“這個,”邵林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身旁的小實習生,意思是趕緊跟老子學兩手。
“人壽保險跟財產保險有所不同。財產受損失了叫賠償。人受損失了,受傷了,死亡了啥的,就不能叫賠償,而是叫給付……”
“那還是一個意思,只是叫法不同。”
“是的。”
“這個葉巖你採訪過嗎?”
“是啊,昨天剛採訪過了。她是初一的學生,品學兼優。”
“聽說兇手是她哥哥……”
“前幾天報紙已經刊登過了。她也覺得她哥哥不是個好人,應該受到法律的嚴懲。”
其實,穆榮他們已經詢問過葉巖了,只是不知道記者能不能挖出不一樣的東西。
白客看出穆榮的心思,連忙對邵林使用激將法:“我說老同學,你說這些我早就知道了。新聞要抓到別人不知道的料兒。”
“當然有了,只是暫時不能刊登而已。”
“啥?”
邵林四下看看壓低聲音:“葉巖說她哥是被女朋友唆使的。”
“小姑子不喜歡未來嫂子,這是常態,沒啥稀奇的。”
“切,人家有證據好吧。”
“啥證據?”
“葉偉領女朋友回家過,被他媽痛罵一頓趕走了。葉偉的女朋友一直懷恨在心……”
這些內情雖然不一定有用,但確實是穆榮他們盤問葉巖時沒有問出來的。
沒一會兒,張文斌他們幾個一起登臺了。
張文斌和一個年輕的業務員,還有於總、管總,他們幾個公司的人簇擁着葉巖和葉巖的姨媽。
除了葉巖表情嚴肅外,臺上臺下,幾乎所有的人都笑容滿面。
彷彿在迎接一個盛大節日。
兔死狐不悲。
這是因爲他們沒把自己當狐狸。
而是把自己當做狼。
這是一個推崇狼性,弘揚狼文化的年代。
可誰來當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