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波咬着嘴脣，半天才道：“你有什麼證據嗎？”
“你的電話已經被監聽了，難道你不是給餘成煥打電話讓他逃命？”陳冰皺眉道。
徐波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嘴脣哆哆嗦嗦，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很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穿着這身制服，你不覺得這是對它最大的泄贖嗎？你沒覺得你給咱們警隊抹黑了嗎？你不覺得你給大家豎立了一個壞的榜樣嗎？你是副隊長，老刑警，老同志，是咱們隊裡的元老，你還帶了那麼多徒弟，你讓他們怎麼想？他們會不會對信仰產生懷疑？”
陳冰的情緒都有些激動了，一大堆的問題拋出來。
徐波頹廢的坐在椅子上，有些失魂落魄，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道：“好吧，我承認，我就是內奸。”
“這已經是事實，但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我真的很好奇。”陳冰問道。
徐波苦笑道：“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
他突然也激動了起來：“好，我來告訴你爲什麼。”
“因爲錢，一切都是因爲錢。”
徐波憤怒的道：“我從警這麼多年了，當年我以警校畢業是我們那一批中的第一名，我的同學※⑨，現在好多都是局長了，我呢？我還是個副隊長，我從一名普通的警員幹起，破了多少要案大案，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己，我身上受過多少槍傷你知道嗎？可我住的房子是一室一廳，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機會陪家人，節假日更沒有機會，就算帶他們去旅遊一趟，都成了奢望，我的付出和回報成正比嗎？我窮困潦倒，我家徒四壁，我兒子想要上重點中學，結果人家硬是把名額給擠掉了，最後還得花錢，可我沒錢，我到處借，可人家嫌我是個小警察，說我太正直，怕我還不起，都不肯借給我……不錯，餘成煥是壞，但他至少對我是真心的好，我拿了他的錢，自然要爲他辦事，他把我孩子送到了國外留學，他過年過節會給我家人買禮物，還給我換了一套房子，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只能給他行些方便……”
“你說完了？”
陳冰問。
徐波道：“說完了。”
他像是突然得到了解脫一般，渾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般，頹喪的坐了下來。
“我知道，早晚都會有這一天，我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陳冰道：“你以爲我們會同情你嗎？從你的角度，好像只是給別人開了些綠燈，透露了一些消息，可也許就是因爲你透露了消息，我們的同事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據我所知，這些年，有五位警察的死就和他脫不了干係，而這其中，有三人的死，你要負間接的責任，還有，因爲你行方便，他在天海販毒，毀了多少家庭，你同樣要負間接的責任……沒錯，咱們這一行的確是賺不到錢，那你知道，全國有幾百上千萬的警察，他們過的是什麼生活？他們和你一樣，貧困潦倒，他們憑什麼可以堅持，我來告訴你，因爲信仰，因爲這身制服，因爲我們頭上頂的是國徽，我們代表的是正義，是善良，是法律，如果你經受不住誘惑，當年爲什麼要考警校？你爲什麼要做刑警！？”
徐波冷笑道：“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大道理誰都懂，可要做起來，就難了。”
“你讓我很失望。”
陳冰嘆了一口氣：“直到現在，你都沒有後悔。”
“我天下沒有後悔藥，我爲什麼要後悔。”徐波嘴硬。
陳冰道：“沒錯，你這些年的確是立了不少功，受字不少嘉獎，但功過不能相抵，你依然要爲你的犯錯而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其實應該感謝我。”徐波苦笑道：“至少我不後悔，你們心理上會更容易接受一點。”
陳冰一愣，有些明白徐波了，他欲言又止，過了半響，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了。”徐波道：“我會認罪伏法。”
“希望你將來從裡面出來，可以好好做人，你再也不用穿上這種衣服，也不再是警察，你有機會爲你的家人做一些事情，或許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陳冰道。
徐波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他突然對這一身衣服有些不捨了。
……
火龍帶着一羣兄弟，躲在一輛出租車裡，守在某條街道拐彎的地方。
此時已經是晚上的十點。
他的心情現在有些欣慰。
終於要收網了。
剛纔接到陳冰的電話之後，他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放下。
這說明，陳冰給了他立功的機會。
也就意味着，青幫以後還可以存在下去。
兄弟們的前途不會有問題了，至少目前不會有問題，可火龍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覺得不會有任何的閃失，因爲他已經準備得很充分。
不就截住餘爺嗎？
他有信心。
只是他想想一會兒要面對曾經自己追隨的大哥，很有可能還會動手，他的心情就無比的複雜。
他是一個感性的人，受空恩惠，便一輩子都不會忘。
這些年，他自然是受過餘爺恩惠的。
可是這一次，他不得不做出自己的選擇。
餘爺是兄弟，下面的人同樣是兄弟，他只能選擇保全大多數的人。
“火哥，咱們真要向餘爺動手？”韓慶皺眉問道。
朱二在一邊道：“咱們應該不用吧，爲什麼警察不來啊，這種事情，應該警察出面纔對啊，憑什麼讓我們來？”
韓慶道：“你就謝天謝地吧，真要沒咱們什麼事，明天警察就得找我們的麻煩。”
火龍沒有吭聲，他的心情依然不好。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了！”火龍定了定神，道：“大家行動。”
此時，一輛普通的商務車正從餘爺的別墅開出。
爲了不引人注目，這次劉青沒有開奔馳寶馬，開了一輛特別普通的商務車。
不過餘爺還是不放心，道：“要小心一點，也許已經有警察盯梢了。”
“現在也顧不上這些了，真要有警察來了，咱們也只能硬闖，反正抓住也是一個死字。”劉青狠聲道。
餘歡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此時臉色嚇得煞白，身體都在瑟瑟發抖，緊張的道：“爸，怎麼會這樣啊？”
直到現在，他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就在幾個小時以前，他還正在和一位二流明星滾牀單，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淪爲了喪家之犬，要狼狽逃竄了呢。
他覺得有些委屈，因爲他真正開始管理青幫的產業，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情，以前他不過就是一名富二代，黑二代，這纔剛剛接手生意，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幾乎就沒有後路了啊。
其實他總覺得自己沒犯多大的法，但事涉他父親，他也無可奈何。
“你要記住了，全都是趙兵乾的好事。”餘爺依然憤憤不平：“等咱們出海之後，得想辦法聯繫你哥，只要能找到他，應該就安全了。”
餘歡精神一振，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連聲道：“對對對，只要能找到哥，什麼事情都好辦，哥最疼我了，一定會幫我報仇。”
劉青在前面苦笑。
能不能逃出天海，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還報仇？
做夢吧！
趙兵有多強大，他現在是深有體會，反正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當然，他和趙兵也沒多大的仇。
他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只不過是跟錯了老大，就像是一場豪賭，贏了以後就是榮華富貴，輸了就一敗塗地。
只是很可惜，他賭輸了。
“前面有警察！”劉青皺眉道。
“掉頭，換一條路！”餘爺立即道。
走了好幾條街道，都有警察，最後劉青不得不把車子拐進一條衚衕。
他知道，從這裡出去，雖然窄了一點，卻是唯一可能逃走的機會。
但他纔剛剛把車子開到衚衕中間，便發現前面衚衕口，一輛大型卡車堵在了那裡。
一回頭，後面的入口同樣被一輛卡車堵住。
三人心中一驚。
“我們被堵了！”劉青說話都在哆嗦了。
吞了吞口水，餘歡緊張得緊緊的抓住車扶手。
倒是餘爺表現得比較鎮定，道：“先不要下車，看看什麼情況，也許一會兒車子就開走了，就是個巧合。”
這話沒有人會信。
反正劉青和餘歡是不相信的，哪有那麼巧的事情，哦，過一下衚衕，前面堵車，後面也正好堵了，還同一個牌子的卡車。
其實餘爺自己也不信。
不過他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沒有因此就亂了陣腳。
在他想來，警察既然都在路上設卡，肯定就是行動提前了，說不定現在別墅都已經有警察在搜了，那路上遇到警察，也在情理之中。
逃不掉，那就只能認命。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測的不對，因爲在車子的正前方，那輛卡車的旁邊，突然鑽出一行人，爲首的正是火龍。
火龍身後還有近二十多個兄弟，沒有人拿武器，就這麼赤手空拳的逼了上來。
通過後視鏡可以看見，後面也來了二十多人，由韓慶負責率領，一起壓上陣來。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餘爺在心裡苦笑。
到了最後，還是被火龍給堵住了！
“下車吧！”
餘爺淡淡的說了一句，當先推開車門跳了下來。
他穿着立領風衣，頭上戴着一頂帽子，這就算是化妝了，整個人窩在衣服裡面，乍一看，很不容易認出他來。
劉青和餘歡站在他身後，都是格外的緊張。
火龍走到餘爺面前停了下來，眼神複雜的看着他。
“火龍，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你居然帶人堵我們，你還是咱們青幫的人嗎？”餘歡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
劉青不敢看火龍的眼睛，往後縮了縮。
對於餘歡的怒罵，火龍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看着餘爺，同樣也在苦笑。
“餘爺，你這是要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