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疆注意到，被張小剛稱爲“瘋狂伊萬”的核彈頭並不大。
三枚核彈頭的外形像放大了十多倍的橄欖球，呈不規則的橢圓球體，只是用金屬製成的表面非常光滑。除了中間有一圈看上去像是接口的細縫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一絲縫隙或者開口。
“這只是鈦合金外殼，核彈頭在裡面。”
“這麼小？”
“你覺得應該有多大？”張小剛笑了笑，說道，“早在十年前，美國就能製造出重量不超過八十公斤的百萬噸級核彈頭了。只是‘瘋狂伊萬’的爆炸原理與氫彈不同，不然還能做得更小一些。”
“有什麼不同？”
張小剛沒有班門弄斧，把解說機會留給了科研人員。
“理論上，氫彈的爆炸當量能夠做到無限大。宇宙中，所有恆星都是氫彈，燃燒方式與氫彈的爆炸原理完全一樣，都是通過核聚變把物質轉化爲能量。只是，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把氫彈的爆炸當量做到無限大，因爲我們沒有可以產生恆星內部高溫與高壓的手段，無法提供進行持續核聚變的物理環境。普通氫彈，實際上是利用原子彈做引信，用原子彈爆炸時產生的高溫高壓引發核聚變。即便如此，也無法讓氫元素進行聚變反應，所以大部分氫彈所用的聚變原料是重氫與超重氫，即氘與氚。這兩種氫的同位素在常態下是氣體，爲了提高聚變原料的密度，普通氫彈裡裝填的一般是鋰化氘與鋰化氚。原子彈爆炸後，核心溫度與壓力會急劇降低，實現聚變的物理環境只能維持幾十毫秒，因此在氫彈爆炸時，只有極少一部分聚重氫與超重氫得到利用。”
“這有什麼關係呢？”
“更大的爆炸當量，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重氫與超重氫進行聚變反應，也就需要當量更大的原子彈，使實現聚變的物理環境維持得更久。問題是，原子彈的當量不可能無限大，即便是加強型原子彈，當量也在二十萬噸以內。”
“也就是說，限制了氫彈的當量。”
科研人員點了點頭，說道：“用傳統方法，氫彈的當量最多能做到一億噸，有史以來當量最大的核試驗只有五千萬噸。”
“那你們是怎麼做出這種兩億噸級的核彈頭的呢？”
“使用密度更高的聚變材料，使處於點火區，也就是溫度與壓力具備進行聚變反應的區域內的聚變原料增加，從而達到在不延長點火時間的情況下，把爆炸威力提高到兩億噸級的目的。”
“這……”
“這是一個非常巧妙的辦法，而且是羅晉勇想出來的。”張小剛替科研人員做了後面的解說。“使用的是金屬態的氘與氚。通過這個辦法，不但能提高爆炸當量，還能把聚變原料的利用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左右，從而大幅度降低了核彈頭的質量，使其能夠用我們現有的手段達到極高的速度。”
“這傢伙有多重？”
“算上外殼，不到一百公斤。”
“這麼輕！？”
“八十七公斤，正負誤差爲零點五公斤。”科研人員給出了明確答案。
“此外，羅晉勇想出的這個辦法，還有更大的意義。”
“什麼意義？”
“即便使用最先進的科技手段，金屬態的氘與氚也只能保存六個月。按照百分之五十的冗餘計算，超級核彈頭的保值期只有三個月。也就是說，生產出來之後，如果沒有在三個月內使用，超級核彈頭將變成一枚當量爲兩萬噸的原子彈。通過控制金屬態氘與氚的生產，就能杜絕任何國家長期保有超級核彈頭的可能性。當然，這也讓我們只能在最後三個月的時候開始組裝超級核彈頭。”
楚天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張小剛這番話的意思。
兩億噸級的超級核彈頭與兩萬噸級的原子彈，存在着本質區別。前者能夠摧毀一個國土面積在百萬平方公里左右的中等國家，屬於毀滅性武器。後者只能摧毀一座人口在二十萬左右的中等城市，最多算得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還有問題嗎？”
“我想知道，用‘神箭’發射，‘瘋狂伊萬’的最終速度是多少？”在迪戈加西亞，楚天疆從羅晉勇那裡知道了一些與勇氣行動有關的事情，因此知道在攔截目標時，超級核彈頭的速度至關重要。
“充分利用地球引力加速，能達到每秒兩百公里，否則不會超過每秒一百八十公里。”
“這是不是慢了一點？”楚天疆知道，2014x1小行星已經超過千分之一光速，減速時噴射出的物體，肯定更快一些。
“這也是爲什麼要把攔截用超級核彈頭髮射到近地軌道上，再用運載火箭射向來襲物體的原因。如果從近地軌道上發射，運載火箭的總質量爲五百噸，就能把超級核彈頭加速到每秒四百公里以上。根據調整之後的攔截方案，運載火箭的總質量提高了五成，增加了兩臺火箭發動機，能把超級核彈頭加速到每秒六百公里。”張小剛嘆了口氣，說道，“可惜的是，我們只能從地面上發射。由‘神箭’發射的超級核彈頭，無法使物體脫離撞擊軌道，只能改變撞擊點。”
“能有多大的改變？”
“與攔截距離基本爲線性關係，也與物體的質量有關。如果物體的質量爲十萬噸，偏移量大約是攔截距離的百分之一。如果物體的質量爲一百萬噸，就只有千分之一。當然，前提是攔截距離不能太近，至少不能低於十萬公里，不然地球表面曲率產生的影響，會大幅度縮小偏移量。”
楚天疆思考了一陣，說道：“這麼說，必須提前發射‘神箭’，不然就不可能在足夠遠的距離上攔截來襲物體。”
“老楚，你有成爲科學家的潛力。”
科研人員笑了笑，說道：“確實如此，在審判日到來時，我們得同步發射，不然就將錯過攔截機會。也正是如此，我們在載荷上安裝了軌道偏移發動機，導致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降低了百分之十左右。”
“因爲速度不夠快，所以我們無法先下手爲強。”
楚天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張小剛的意思。
如果神箭能夠讓瘋狂伊萬達到足夠快的速度，張小剛肯定會建議首先下手，讓一個十萬噸的物體落到美國本土上。
“所幸的是，至今沒有情報表明，美國也有類似的防禦武器。”
“這……”
“說得簡單一些，在我們表演的時候，美國佬只能看熱鬧。只要我們能夠成功攔截飛向我國本土、以及周邊地區的物體，就能化險爲夷，不用擔心美國佬會用同樣的辦法，讓我們的努力功虧一簣。”
“這東西，俄羅斯也有吧？”
“有，數量跟我們一樣多，不過根據我收到的情報，俄羅斯只完成了三具火箭與三枚核彈頭的組裝工作，第四套肯定無法及時完成。”張小剛笑了笑，說道，“此外，是否用得上神箭與瘋狂伊萬，還是個未知數。”
“什麼意思？”
“小行星的速度非常快，如果在兩千萬公里外開始減速，噴射的物體將在十五個小時內到達。攔截從一百二十萬公里外開始，在一百萬公里處結束，攔截時間只有九分鐘。如果我們恰巧背向2014x1小行星，即美國本土恰巧面對2014x1小行星，那麼不管美國佬刷什麼花招，倒黴的也不是我們。”
楚天疆想了想，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好了，我們去看看計算機模擬測試吧。”
三人離開核彈頭倉庫，去了第一中央大廳。按照張小剛的吩咐，科研人員用計算機模擬了整個攔截過程。
可以說，神箭運載火箭在設計的時候就極爲注意保密。
比如，載荷進入近地軌道的時間爲十分鐘，恰巧是發射部署在近地軌道上的超級核彈頭所需的時間。在這個關鍵時刻，世界各國的注意力都放在近地軌道的發射行動上，發現神箭火箭的概率大幅度降低。如果對天宮空間站加以控制，就能讓神箭火箭的前三級跟空間站上的運載火箭同時墜入大氣層。結果就是，由神箭火箭發射的瘋狂伊萬，將跟隨其他超級核彈頭飛向來襲物體。雖然瘋狂伊萬的速度慢得多，但是攔截窗口只有九分鐘，等到其他國家發現瘋狂伊萬的時候，攔截行動也行將結束。
這些保密方面的考慮，無一例外的全是爲了提高攔截概率。
對后羿項目有了全面瞭解之後，張小剛纔帶着楚天疆去品嚐了基地裡的家常便飯。臨走的時候，張小剛還帶這了一些科研人員的家書。科研中心實行全封閉管理，科研人員很難跟家人聯繫。
這些家書都沒有封口，以便安全機構檢查審覈。
科研人員與技術工人都有很高的覺悟，他們通過辛勤付出與自我犧牲，爲人類、爲中華民族爭取生存與發展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