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柯寒這次來找師爺交割,斷然不會毫無防備的,所以,想輕易地放倒他,恐怕只能是白日做夢了。
張大海見柯寒醒來,就有些後悔,真不該換了那大劑量的蒙汗藥!
“張大海,誰是張大海?”柯寒大叫道,“你將我家的秀兒逼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家秀兒?”張大海一怔,隨後又露出輕蔑的一笑,咆哮道,“你拆散了我們的美好姻緣,還膽敢問我要人?好你個大條狗官,看我如何殺了你,砍爛了你的狗頭餵豬仔!”
柯寒大方地一笑,譏笑道:“只怕是你還沒睡醒吧?奪回紅蓮掘金社?你是紅蓮幫的人?放着好好的懸壺濟世的郎中不做,偏偏要走歪門邪道?與人民爲敵、敢做匪徒的走狗?你以爲你能戰勝始終以人民利益爲重的公僕?”
“少羅嗦,拿命來!”張大海狂叫一聲,揮刀劈向柯寒。
柯寒輕輕一躍,閃身躲過劈來的大刀。
張大海跟着一個縱身,緊隨柯寒的身形移步。
“心浮氣躁,焉能成就大業?”柯寒氣定神閒,依舊耍着嘴皮子。
“你爲什麼不還手?”張大海一連兩次砍不到柯寒,心中急了,他咆哮着。
“本官念你是個人才,一時糊塗才誤入歧途,存心要放你一馬!想想你爹孃含辛茹苦地將你養大,也實屬不易,更何況,他們供你讀書學醫,本意也是要想讓你學會救死扶傷,匡扶正義。而你,卻荒廢本業,跟着匪幫滋事擾民,試想,秀兒跟你在一起,圖個什麼?如此這般,你能給她一個安定祥和的生活麼?”柯寒是因爲前身搶了人家秀兒,覺得心中有愧,才整出這麼一套花哨的詞句,收拾殘局的。
柯寒一邊讓過張大海的拳打腳踢、刀花逼近,一邊慷慨陳詞,旁邊,小郎中張大海的同夥則忍無可忍地撲將過來,狂呼着:“大海,莫要聽他胡扯,殺了他!”
柯寒笑笑,側身一個連環腿,直接將幾個漢子踢翻,板着面孔罵道:“你們也配跟爺囉嗦?”
那幾個漢子被踢得哇哇怪叫,他們不敢相信,這個文弱的縣令竟有如此神力,被他踢中時,猶如雷擊,一瞬間,腿腳就沒了知覺,就有些驚駭,怕了柯寒。
張大海一刀都沒能碰到柯寒,再一看,就連幾個幫忙的漢子也被一腳踢得趴窩,更加火冒了。他屏住氣,使出烏龍絞柱,狠命地滾刀向着柯寒,這一刻,他一刀緊過一刀,懂行的人都知道,若是被這刀碰到,便會瞬間變成肉醬。
柯寒見張大海使出了毒招,心中罵道:這貨,老爺跟你囉嗦了這半天,原來盡對牛彈琴了?白白Lang費了我的感情!這會兒我便與你拆招,打了你又如何?
這樣想着,便沒有了愧疚之心,他也不再客氣,徹底恢復了無恥的本性,一步步退着,突然,將手一曲,“嘿”的一聲嚷叫,“啪啪啪”,彈出三響,就看見,張大海的長刀突然斷成了三截,“哐啷啷”掉在地上。
這一下,張大海也傻了,他弄不清是這麼回事,這個狗官哪來的這般功夫?便對能否殺死這個狗官失去了信心,他好像絕望了,繼而又在轉瞬間狠狠地長嘆一聲,盯着柯寒,不無傷心地道:“你殺了我吧。”
柯寒沉默着不做理會,他撣了撣衣袖,心情談不上有多輕鬆,也談不上有多複雜,就像撣去衣袖上的污穢一樣,丟掉了壓在心頭的包袱。
他望着院裡一片狼藉的樣子,很痛惜地搖搖頭,又同情地看了看還在哆嗦着的張財主,轉身就要離開。
“慢!”張大海吼着,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是我殺了劉大伯的,我恨他!他不顧我們的幸福,將秀兒送進了虎口狼窩,硬生生地拆散了我和秀兒的婚姻!那天,當我得知秀兒被你們這幫人搶走後,急衝衝地去找他,他卻沒事人似的哼着小調喝着酒,看他那樣,我就徹底地心寒了,當夜,就用摻了毒的酒灌了他。我恨所有背叛我的人!我要報復!當我得知,你送秀兒回來奔喪,卻被鄉親們趕跑了,就跟着追你,卻還是被你溜掉了。我是在元梓堂學醫時接觸到紅蓮幫的人的,和他們一樣,對於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狗官,我們要剷除你們這些禍害!我們要徹底顛覆你們黑暗的統治,另立爐竈!我們在鏡湖邊奪下了淮紫金礦,派駐了以王海爲首的護衛隊,就在我們的計劃一步步的接近實現的時候,卻來了個武瘋子,破壞了我們的計劃,逼着我們提前行動,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狗官,卻時時處處順風順水?就連那瘋子都順從了你,拱手將紅蓮幫賴以生存並有望壯大隊伍的金礦交給了你們?老天不公啊!”
柯寒有些驚訝,這個小郎中竟然對自己說了這麼多很私人的話,雖然可恨之極,卻也不無可憐之處,若是早點遇到我這樣的好公僕,也不會變得如此失敗!悲劇啊!
“你究竟對秀兒做了什麼?讓她甘心情願地爲你,拋棄我們近三年的戀愛,毀了婚約!面對我的苦苦哀求和緊逼都無動於衷,可她爲了你這狗官,即使是不能與你共度人生,也要遠離家鄉?難道我真的就這麼讓人討厭!”張大海滿腹委屈,面對如此蠻橫強悍的情敵,他完全喪失了理智,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你的可悲源自於你的自私,只看到並且深深地記住了別人對你的忽視或你自己認爲的壞。你最先想到的永遠是報復,卻沒有學會感恩!你活在痛苦的記憶裡,不主動去想對未來的希望,你看到了一點點的黑暗,卻沒有在你所理解的黑暗裡想到要嘗試着去找到一絲絲的光明!”柯寒有些賣弄了,他惋惜地評價着張大海,以救世主的角色分析道,“你害死了劉老伯的同時,就已經關死了自己的心門。懺悔吧,千萬別再讓魯莽和無知害苦了你僅存的一點良知!”
張大海似乎真的很絕望,在柯寒的責怪聲中,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無知,突然,撿起地上的一把短刀,划向自己的脖子。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僧人,眼見得張大海拿刀抹向自己的脖子,趕緊取下佛珠,“嗖”的一聲投了過去,便聽見“叮噹”一聲,張大海手中的短刀就應聲落地了。
老僧人雙手合十,閉目念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佛說,此身只因父母賜,萬不可枉自輕絕,佛緣來時當自重,更不能推三阻四!小施主何故竟如此荒唐,欲將輕身啊?且聽老者一言,悔過方可自新,重生者當從佛也!”
張大海聽了,涕淚橫流,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俯首叩拜,低吟道:“佛主,且收了我這罪人吧!”
“善哉善哉!老僧乃林雲寺住持定遠法師,雲遊四海,傳經誦佛至此,恰遇此景,焉敢拒佛緣與千里之外?”老僧伸手拉起張大海,滿意地點點頭,道,“來時歡喜去時悲,空在人世走一回,不如不來也不去,既無歡喜也無悲!”
“原來是定遠大師啊!失敬,失敬!”柯寒跨前一步,也像模像樣地合着雙手,躬身對老僧施了一禮,“在下淮縣知縣石子衡,多謝大師出手相助,本官先行告辭了!”
定遠法師回禮道:“阿彌陀佛!”
柯寒也吟哦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