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這個女人的心性狠辣,然而拳如其人,一個人的功夫也是最受到其本身性格的影響的。同樣的一路蛇形,由嚴四海手中傳出來雖然是融合了丈八蛇矛的七探蛇形,但落在了燕子手裡,卻被她練得小巧歹毒,陰狠絕倫。絲毫沒有了原版中蛇矛縱橫,盤身不動的根本。
尤其是這時候,她一心要走,情急之下一出手就是金蛇纏腕的擒拿手,在讓過蘇雨晴背後劈拳的同時,雙手絞纏,一下子就拿住了對方的手腕和肘部兩處關節,反向扭動,再以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上去,眼看瞬間就要拗斷蘇雨晴的這條小臂。但她又怕自己如今的體力爆發力不足,無法重創對手,當下居然又是猛一提氣,在兩人身子靠近的一剎那,她腳尖繃緊,膝蓋上提,雙腳合攏在一起足尖就像刀子一樣,照着蘇雨晴的小肚子便插了下去。
對,就是插了下去。燕子的腳背繃緊和脛骨在一條直線上,腳尖併攏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大號的三角銼刀,啪的朝前一踢,大腿上的筋肉彷彿弓弦亂顫,小腿頓時如刀子般彈射出去。那種感覺又好像是兩人搏殺,正自貼身近戰,突然一人抽冷子給對手來了一記袖箭一樣。
冷不防,就是一傢伙。暗箭傷人,簡直防不勝防!
不過事實上,燕子這一腳,的確也是蛇形中名喚“蛇尾箭”的一招絕招。出腳隱蔽,足尖如刀似箭,最擅長的就是在近身時突然一腳殺出,打人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就好比在此時,她上面雙手纏住了蘇雨晴的小臂兩端,絞殺之勢已成,下面再緊跟着雙腳齊發,一上一下,彼此呼應,面對於此,蘇雨晴也立刻感到了危險。
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後,燕子這個女人居然還能打出這樣的殺招來。
在一般情況下,兩人相鬥,如果一方不敵敗逃時,那勢必就已經是膽氣衰落,心裡再沒什麼鬥志了。可是燕子顯然不是什麼一般人,雖然要跑,心裡也很急切,但在被蘇雨晴攔住追殺時,爆發出來的這股子拼勁兒,卻是連蘇雨晴都感到一陣陣的心驚。
知道這時候自己如果不全力以赴小心應對,只怕眼下大好局面也指不定就有被這女人翻盤的可能。因爲善於實戰的高手,和普通練家子之間的區別,很大程度上其實就是對於戰局時機的把握不同,故而這種人往往就能在不利的境地,甚至是絕境中,敏銳的發現一線生機……。
你只要稍微露出點破綻,或是遲疑了,猶豫了,那麼馬上就會被對方抓住機會,並最終反敗爲勝!
所以,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蘇雨晴心裡一驚的同時,她已經本能的把身子向下一沉,弓背縮腹,小肚子向後瞬間就平移了半尺。與此同時,她那條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的手臂,突然就那麼撲棱棱一抖,弓背發力,脊椎朝前一竄,立刻摧肩膀,擡大臂,手肘外裹,手腕急震,就好像是平常拿着三四米長的白蠟杆子猛地抖出了一朵槍花。
嗡!的一響,聲音雖然不大,卻穿透力十足,整條胳膊都在這一瞬間裡抖成了一團,衣袖當風,震盪空氣,直抽的啪啪直響。帶起來的勁風凌空氣爆,就好像是在眼前接連不斷的炸開了一連串的自行車輪胎。
以至於,剛把手搭在她兩側關節上的燕子,根本來不及徹底發力,頓時整個身子就被彈了起來。別說下面的兩腳當場錯位,瞬間以毫釐之差踢在了空處,就是她的兩隻手這時都已經被震得一陣發麻。
蘇雨晴的小臂,力道反震,就像是通了電一樣,讓她的手指頓時一陣刺痛,再也無法拿捏的住。當下忙不迭的一鬆手……。
可是就在這時,蘇雨晴一招得手,化解了危機,居然也沒有順勢攻擊,反倒把手一收,緊跟着就一個後撤,嗖的一下蹦出去了七八尺外。動作之快,就彷彿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大貓,弓背豎毛,一躍而起。
而隨着她這一退,原本一心要走的燕子,竟然也是毫不猶豫,腳踏連環,身形飛射,竟是緊跟着蘇雨晴後退的勢子,一路跟殺了上來。
蘇雨晴退得雖然極快,可她居然也絲毫不慢。腳下如風般跟進中,一雙手臂更是一前一後,延展如蛇,刷刷刷!寒光如電般交織成一片落網。
卻是就在剛纔她被蘇雨晴一抖手,震脫雙手的時候,她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在腰間抽出來了一條鏈子槍。中間一條小指粗細的銀白色鎖鏈,首尾兩端各自連着一根半尺長的蛇矛槍頭。
這就是她精練蛇形之後,結合自身特點,給自己專門打造的一條蛇矛軟槍。
看着和一般的鏈子槍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卻是兩頭帶刃,所以又被她稱其爲“雙頭蛇”。用時雙手持刀,既可以當成短刀匕首來用,也可以在關鍵時候施展出鏈子槍的功夫,拉開距離,可遠可近。乃是她壓箱底子的功夫,輕易絕不外露。就算是她的師兄褚衛也只是知道她有這麼一根奇門的兵器,但也從來沒見她用過。
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走走不了,打打不過,幾乎就已經要山窮水盡了,再要隱瞞下去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更何況高手搏殺,有兵器和沒兵器那完全是兩碼事。突然亮出這麼一口兵刃,那就等於是奇兵突起,如果對方沒有防備,倉促間來這麼一下子,說不定就能讓蘇雨晴吃不了兜着走。局面的轉換,只在一念之間!
可惜的是,蘇雨晴雖然沒有防備到她這一手,但自從交手到現在警惕之心卻不但分毫不減,反倒越來越強,一見不妙,立刻抽身後撤,絕不貪功冒進,反應之迅速,也恰恰讓燕子的打算頓時落空了一半。
但既然亮出了底牌,燕子自然也不會半途而廢,蘇雨晴這一退就等於把先機拱手讓給了她,她正好乘勢而進,藉助手中的兵器之利,把蘇雨晴逼上絕路。她雖然受傷不輕,可手裡多了這一條雙頭蛇矛,一下子就把之前所有的不足全都彌補了過來。
蘇雨晴也沒有想到燕子竟然會在身上藏了這麼一手,好在她反應足夠的快,千鈞一髮之際果斷後退,可也就在這後退之間,燕子的雙手持定矛頭,兩口半尺長的蛇矛短刀,一前一後,就好像一字長蛇,擊頭尾至,打尾頭回,嗤嗤嗤!首尾相應,就好像是一條蛇生了兩個腦袋,吐信如刀,任憑蘇雨晴如何後退,也都漫空遊走,時刻不離她的身前左右。剎那間便化作一道銀虹,直迫眉睫。
而事實上,這一道銀虹就是燕子手中的這條雙頭蛇矛,她雙手分前後,兩隻蛇頭起伏探究,中間一條銀鏈,嘩啦啦一動,因爲速度實在太快,所以映入人的眼簾就只能看到一線白光如銀虹般附着在燕子身前扭動不休。長短隨心,一直緊跟着蘇雨晴的身形變幻。
“丈八蛇矛槍?竟然當成短槍匕首來用,還是鏈子槍……。”
蘇雨晴本身就是練槍的行家,家傳武功,號稱拳槍一理,乃是由唐國上溯數百年間橫行沙場的六合大槍術演變而來。以她的見識自然也知道七探蛇形的這一門功夫裡面,有古代蛇矛的一些技法。
而蛇矛槍身是硬杆,如同馬槊,用起來雖然因爲槍頭曲折似蛇,平添了許多奇門詭異的變化,但走的卻仍舊是剛猛的路子,乃是大槍中最長的一種。練得好了,那是極其霸道的一門槍術,在古代非猛將不能用。但就是這麼一門槍術,卻被燕子生生的練成了短槍鏈子槍。
如此一來,看似更合她個人的心意,手段,用起來也更加順手,但其實卻已經失了箇中真意。至少這一門七探蛇形的嫡傳槍術,燕子就已經練偏了,由一寸長一寸強變成了一寸短一寸險,霸道全無,只剩陰險。
是以,此時此刻,人雖還在不斷後退,蘇雨晴心裡卻並不因爲自己手無寸鐵而驚慌,反倒是身形一矮,左右連晃,好像騎在馬背上一樣,踏踏踏踏!節奏分明,好整似暇,一口氣就避過了燕子的七次進攻。
她一步一退,宛如馬踏連環,雙腳抓地,腳趾頭一扣,整個人就向後平移數尺,如是者七次之後,正好人就在原地劃出了一個大圈,又重新站在了一開始退讓的原地。不多不少一共七步。
而與此同時,燕子的雙手矛尖,也是連續七次朝前進攻,一次一探,蛇矛好似白蛇吐信,盤身繞柱,雙手齊動,一招兩式,速度快的就像是如影隨形,根本不給對方以任何脫身的機會。
這就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七探盤蛇槍。人如蛇盤,手如信,不動則已,一動就彷彿毒蛇噬人,快的叫人反應不過來。
可是這當頭,蘇雨晴卻連退起步,身形左右搖擺,竟然硬生生就在這一片銀虹般的可怕寒光中一口氣躲過了燕子的這七探十四槍。看似驚險,實則卻是有驚無險,人似在刀尖上跳舞,一點兒都沒有傷及自身。
不過,這也是因爲她精通槍術,明瞭其中道理的緣故。不然隨便換了一個人來,只怕也做不到如她這般的舉重若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