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潯的家族是不折不扣的前朝貴胄,出身可謂顯貴,哪怕王朝傾覆了,時至今日,他這一家手裡所掌握的力量和財富也是異常的龐大,也正因爲如此,趙潯纔會把心思放在了嚴四海和蘇明秋的這件事上。如果真能如他所願,通過這件事,拉攏了這兩方面的人馬,那他這一支就可以在海外崛起,大事可期了。
而現如今,他們一羣人被王越堵在門口,蘇明秋卻遲遲不肯現身,這事實上已經是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一些問題。是以,趙潯此時的耐心已經漸漸耗盡,又聽王越這麼一說,頓時就對他起了殺心。
當下,再說起話來,自然就沒什麼好語氣了!!
“王先生,我們不過就是想見蘇先生一面,又何至於此啊。只爲了這麼區區一件小事,就要打生打死的,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了。我看,大家還是都消消氣,再談談吧。”
孫懷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心中雖也動了怒,卻沒有像趙潯一般,立刻就徹底撕破臉皮。
這女人一身的功夫,卻隱藏頗深,顯見也是個有城府的主兒,而且地位極高也不像只是趙潯的夫人那麼簡單,是以此時一說話,甚至就連趙潯都暫時止住了怒氣,不再咆哮了。
同時,她身後的安管家又向後不着痕跡的退了半步,重新把腰彎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王越看了一眼趙潯,突然放聲大笑,“孫夫人,你覺得到現在,咱們之間還有再談談的必要嗎?貴家將雖然看得出來個個都是高手,但說句不中聽的話,隨便哪一個卻也絕非是我的對手,所以我也不欺負你們,依我看就讓他們五個一起上,來一場生死鬥吧!立下文書,生死各安天命。”
王越對孫懷秀的話,根本不予考慮,此言一出頓時激起軒然大波。
的確,就手底下的功夫來說,王越此時的拳法武功已是直追蘇明秋。而趙潯手下的這五個家將,雖然個個都是高手,是不弱於溫莎一般的大師級人物,可王越之前光是手底下被他打死的這種大師就已經有好幾個。時至如今,他的功夫又有了不小進步,對這樣級別的對手當然就有了足夠俯視的資格,
“什麼,你竟然要一個打五個?”
饒是孫懷秀這女人喜怒不形於色,聽到王越這麼一說,卻也忍不住張口驚呼了一聲。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雖然現在是孫夫人,嫁給了趙潯,但卻並非是那種一無所知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哪怕就是如同安總管這樣的人物,都對她尊敬有加。因爲她出身的家族,就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八卦孫家,家族中每一代都有人任職大內,爲王朝心腹。
是哪怕她其實也並非孫家嫡系,但平日耳濡目染之下,卻也深知高手相鬥時,一個對一個和一個對五個之間的巨大差異。
而且她還知道,自己丈夫手下的這五個人,都是在旗的“巴圖魯”,翻譯過來,就是勇士和英雄的意思。放在前朝的八旗軍中,像他們這種能受封“巴圖魯”的人,就無一不是勇冠三軍的角色。雖然今時不比往日,完顏氏的八旗子弟,都不能在馬上取天下了,可也正因爲是這樣所以這五個人才轉而苦學布庫跤法,個個都是最頂級的摔跤手。
更可怕的是,由於他們幾個人從小就在一起,所以配合默契,一旦聯起手來,形同一體,五個人就能輕易的發揮出十個人的戰鬥力。
對上這樣的五個人,王越現在居然還要以一敵五?這到底是他自信十足,有充分的把握戰而勝之,還是自高自大純粹自尋死路?
“對,我就要一個打五個。”王越眼神環顧四周,很確定的點了點頭。
趙潯是不會武功,孫懷秀的功夫也進不了他的法眼,剩下的人裡,只有這個五個人還有那個白髮蒼蒼的安總管是真正的高手。
碰到了這樣的人物,還有這樣的機會,王越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要儘量包圓兒。
“不知道,閣下意下如何?”
王越目光灼灼的盯在面前趙潯的臉上,心裡隱隱的期待着。似乎生怕對方不答應,那就可惜了。
“呵呵呵呵!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成全你。”趙潯咬着牙冷冷一笑,隨即把手一揮,那五人見了,立刻呼啦一聲,齊齊走到了跟前,低頭躬身,叫了一聲“主子。”
“剛纔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這位王越王先生,可是要一個人挑戰你們五個,你們幾個都是怎麼想的?可願意和他一戰?”
“回主子您的話,此人大逆不道,口出不遜,還請主子您發話,讓奴才們殺了他,替你出口惡氣。”五個人中說話的一個,是個身高體健,眼窩深凹,生了一副大鷹鉤鼻子的中年人。
王越看他身上的氣息彪悍,步法沉穩,就知道是個下盤功夫極爲紮實的主兒,但眼見他和趙潯說話時的那一副奴才樣,卻也叫人倒盡了胃口。
練拳的人,高手之所以被稱之爲高手,功夫固然是一方面,氣節也是一方面。練武的人要是連一點骨氣都沒有了,那就成了人家養的狗。雖然狗仗人勢,看似也能橫行一方,但只要碰到了虎豹一類的山中猛獸,那就徹底沒了膽氣。功夫再高,也只能在窩裡橫。
而同樣是做人家的鷹犬,像洪承業身邊的那個周長虎好歹還能有點自己的尊嚴,說好聽的也算是被禮聘的門客,而這五個人則是自稱奴才,顯然已經是徹底的把自己給賣了。
“好,既然如此,你們幾個就去領教領教這位王先生的本事吧。稍後,如果勝了,爺自有封賞。”
呵呵一陣冷笑過後,趙潯也不多說,只是一句話就把這五個人給打發了。同時他臉上的冷意也越來越重,再看向王越的時候,就已經變得有些鐵青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爺如今顯然已經是心中震怒,恨極了面前的這個王越了。
多少年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想今天的王越一樣,連一點兒面子都不給趙潯的!而以他的出身和地位,碰見這種事,能隱忍到現在事實上已然是十分不容易了。如果不是因爲蘇明秋的存在,在海外唐人中的地位超然,換做平時,只怕王越在第一次拒絕他的時候,整個局面就早已經變得無法收拾了。
前朝雖然已經滅了,但趙潯這樣的人,在海外的架子卻仍舊大的驚人,而且這還是在外面有所收斂了,如果放到家裡,他的一切用度做派可都還是和前朝的時候,沒什麼兩樣的。
當他心情不高興的時候,隨隨便便一句話,都可以讓人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亦即是過去大貴族之間所謂的“一言以決生死”。
“兀那小子,看你也是條漢子,可惜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惹了我家主子生氣。如此一來,咱們之間就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說了,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說話間,對面那五個人已經一字排開,成扇面形狀走到了王越跟前,爲首那個鷹鉤鼻子的中年人目光在王越身上一閃,眼神犀利的就好像是天上的老鷹。
“彆着急,交手很快,但手續卻必須先辦完了再說。另外,既然咱們要交手,我手下也不死無名之輩,不知道你們幾位怎麼稱呼?”
王越眼見着對方,在趙潯和自己面前,臉上的神情變化,一會兒卑躬屈膝,一會兒又是趾高氣昂,不由得心裡有些好笑。暗道這些人果然是奴性已入骨髓,簡直像極了惡犬一般。
“好一個手底下不死無名之輩。爺的名字叫做薩什庫,你最好給我記住了。”
這個鷹鉤鼻子的中年人,深眼闊口,說起話來聲音急促有力,一句話說完,眼神裡面已是透出了絲絲血光。顯見這人必定是個心狠手辣之輩,以前不知道殺過多少人,不然他身上的氣息也不會這麼陰狠。
“瓦爾達。”
“舒祿。”
“阿斯哈。”
“蒲達。”
聽到王越這一說,緊跟着爲首的薩什庫,剩下的這四個人也一一面色陰沉的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果然都是完顏氏的八旗子弟,名字也和唐人大不相同。
“在下王越,幾位有禮了。”
王越聞言,也拱手回了一句。不過他嘴裡說的是有禮了,事實上不管是表情和心裡都絲毫沒有和這些人半點客氣的意思。雙方之間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馬上就要開打,說什麼都是虛的,只不過站在武人的立場上,按照規矩這些表面上的東西,還是要體現一下的。
因爲你可以不尊重你的敵人,但你不能不尊重你對手的功夫!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哪一個的功夫也全是起五經爬半夜,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只憑這份辛苦,就應該獲得別人的尊重。
“王越,咱們名人不說暗話,你之所以不想讓我們去見蘇先生,到底是蘇先生本人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你要明白我們這次來,是懷着善意來的,而不是要故意生事!蘇先生畢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如果這只是你自己的意思,那我希望你不要做此意氣之爭。”
“如果你願意收回你之前的話,那我也願意給你求個人情。大家何必非要弄到這一步呢?”
就在此時,孫懷秀又張口了。
卻是她現在,似乎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眼見着王越一個人面對五大高手,竟然還能保持住平靜,不由得疑神疑鬼,忍不住又來出言試探一番。生怕這裡面會有什麼陷阱。
要知道薩什庫這五個人,即便是放到國內的武術界,也無一不是當下第一流的高手,是可以開館收徒,名震一方的人物。而五個人加在一起,哪怕是對於趙潯的家族來說,也是不知道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慢慢培養出來的,隨便折了一個,都是巨大的損失。
“我自出道以來,短短數月間,經歷數次大戰,全都是生死各論。聽你話裡的意思你是怕事後,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會被七叔追究吧?”王越呵呵笑了兩聲,立刻就從孫懷秀的話語中聽出了言外之音。
“所以,我纔要和你們立下生死文書。這樣一來,生死各安天命,就算我被你們打死了,七叔也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既是生死之戰,那誰死都是正常的,到時候你們也不要後悔纔是。”
“真是大言不慚。竟然要以一人之力,對抗我們五個!好大的膽子啊。”五人中,名叫瓦爾達的漢子,生了一副五短的身材,但身軀強健,骨骼粗壯,說起話來就像是敲鐘一樣。
“既然是這樣,那這個生死文書,我們就簽了。”同時,身穿馬靴,身體比較消瘦的舒祿也接着說了一句。
的確,生死文書這東西,雖然沒有絕對的法律效力,但畢竟是代表了個人真實的意願。有這東西,和沒這東西,有時候就是兩種結果。而在唐國武術界,仇人之間立下生死契也是解決恩怨糾紛的傳統,懂這個規矩的人,都會承認。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也無話可說了。”孫懷秀目光閃動,盯了王越一會兒,然後一揮手,吩咐站在自己身後的白髮安總管:“準備文書吧,安總管!讓他們簽字畫押。”
“是!”安總管低低的應了一聲,轉身走到後面的一輛車裡,再出來時就拿了一張紙,用極快的速度寫了兩份文書。在遞給趙潯和孫懷秀看過之後,又找人抄了一式六份,最後遞給王越幾個人。
這種生死契其實就是另外的一種約定俗成的合同,被圈子裡的人承認,只要簽了字,按了手印,那再打起來,誰死誰傷,事後就不得追究了。
這是規矩,當然也沒什麼好說的。所以王越六個人在看了一眼文書後,便紛紛按了手印,將合同各自保管起來。
“好!看得出來,你也真不是一般的人物,不過想要和我們兄弟生死鬥,你還沒有這個本事。”合同剛一簽完,薩什庫等人的目光,就刷刷刷一瞬間鎖定了王越。
同時,趙潯和孫懷秀也開始向後退,空出了中間一大片的地方作爲場地。這不是一對一的交手,六七個人戰成一團,地方小了肯定不夠。
“受死吧,姓王的小子。”體型最健壯瓦爾達此時猛一開口,聲如洪鐘大呂,頓時震得所有人耳朵一陣嗡嗡作響。
與此同時,隨着他一聲大喝,其他的四個人也心有靈犀般,齊齊一聲低吼,腳下輕輕一動,擺出了作勢欲撲的架勢。
而緊跟着他們的這一動,五個人的身上登時響起一陣密密麻麻的爆裂聲,噼噼啪啪,彷如爆竹,頃刻間筋骨齊鳴,響聲連成一片。外人如果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還以爲這裡是有人點燃了鞭炮,一時間整個院子裡,樓上樓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把目光看向了這裡。
他們這些人站在這裡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從一開始的車隊停下來,到現在幾十號人圍住王越,堵在門口,現在又弄出這麼大的聲勢,怎麼可能會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來出面干涉……。只是或遠或近的旁觀。
事實上,薩什庫,瓦爾達,舒祿,阿斯哈和蒲達這五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簡直熟悉到了極點。五個人站在一起,聯起手來的力量,可是比單純的五個人相加要還要可怕的多。尤其是如今同仇敵愾之下,他們幾個進退一體,雖然還沒有出招動手,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們身上的氣勢便已經勾連在了一起,形成無邊的壓力。
面對這樣的一股氣勢,相信任何人來了,也都不會好受,勢必一照面就會陷入到他們的汪洋大海中。
這就好像是黑燈瞎火,孤身一人走在小巷子裡,卻突然被一羣流氓混混給圍住打劫了一樣,相信只要還是個正常人,就都會覺得心驚肉跳的.更何況眼下這五個人,還都是武術界中一等一的高手,並且精通合擊之道。
咔嚓!
五個人腳底下堅硬的地磚,彷彿泥捏的一樣,突然同時裂開。就在他們齊齊亮勢,鼓動氣血,放出周身氣勢的一瞬間,他們腳底下的地面就好像一下變得軟了起來,每一個人腳下的磚石全部碎如齏粉。
這是被他們的雙腳,生生踩碎的。五個人雖然只是這麼稍稍一作勢,可身上鼓盪起來的力量卻已經鋪天蓋地般的,不受他們的控制了。
而這其實也恰恰正說明了,他們心中對於王越這個共同敵人的重視程度,絕非是像是他們之前說的一樣。試想什麼人敢以一己之力,對上他們五個這種人?高手之間,原本就是氣息牽引,功夫一旦練到了一定地步後,目光如電,由此及彼,其實是很容易就能看出對方的一些特質的。哪怕看不太清楚,但抓住一點推斷,卻也可以分析出許多內在的東西。
王越的年紀雖小,可戰績卻是實實在在的擺在那的,不說以前闖出的那些亂子,只說最近一次,連洪承業身邊的周長虎都被他活活打死了,只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任何人對他重視再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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