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這樣……？”
雷奧自從聽了岡薩雷斯的話之後,臉上的神色就一直顯得有些懵懵懂懂的。
班加西家並不是北方傳統意義上的老牌貴族,它的興起和繁榮很大程度上都是依賴於這個國家的幾次體制變革,是真正的新興世家。
但也正因爲如此,越是年輕的家族就越是不可避免的缺少一些厚重的底蘊。所以,在北方的貴族圈子裡,班加西家族雖然在北方四省的勢力不小,甚至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軍權,在各地擁有相當的話語權和影響力,但只因爲這一點,它就始終被人冠以了某種暴發戶的頭銜。
加上最近幾年……。
隨着老班加西年事日高,班加西家的地位在圈子裡面就漸漸的顯得越來越微妙起來。暗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隻眼睛,正在盯着這一塊豐腴的肥肉,饞涎欲滴……。
而貴族之間的鬥爭,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政治的角鬥。以家族爲根本,爭權奪利,爾虞我詐,雖然不見刀光劍影,但其中的殘酷卻遠遠不是一般人多能想象出來的,一旦失敗,整個家族立刻就會被人連根拔起,連皮帶骨吃的半點不剩。
也許正是有鑑於此,雷奧的祖父纔會最終決定,插手這一次的軍方集訓丨所圖者也無非就是想在自己百年歸去之前,替自己的家族開闢出一條後路。那個一直被岡薩雷斯不屑的稱呼爲“南方佬”的軍方大員,雖然是隻身空降在北方,勢單力孤,但他的家族卻是這個國家不折不扣的世家大族,其地位在南方各省便如同海瑟薇家在北方一樣。
如果能通過這件事,結交到這個人,那不管後果如何,班加西家勢必就能在日後最困難的一段時間,平安過渡。
“難道這一切,就因爲這個王越麼？”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雷奧終於清醒過來,看着面前的岡薩雷斯,他的眼神裡面,彷彿正有一團點燃的烈火,呼呼燃燒着。
“當然不可能是因爲他這一個人。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又怎麼可能對抗大勢？但當這個人成爲一個引子,同時牽動了另外一股大勢的時候,那他所能帶來的變化就可怕了。”岡薩雷斯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恍惚,聽到雷奧這麼一問,頓時也嘆了一口氣。
“就好像是練功夫一樣。越高明的功夫,到了一定程度以後其實都是會返璞歸真的。咱們鐵十字軍的這一套十字手,看着簡單,練得也是一些基礎的東西,但事實上,這門功夫其實就是從教會秘傳的騎士劍技白銀十字劍中一點一點逐漸分解演化出來的。王越和你交手時的最後一招,裡面那個抖手轉動小臂的動作……。”
岡薩雷斯說這話,突然話鋒一轉,一下就從“大勢”的話題,轉到了王越的功夫上。同時,又把手一伸,突然反臂出招,右手往回一收,好像持盾護胸,緊跟着左手翻卷着朝前一插,進步連環合身猛撲。”
“看着簡單吧？可這一收一去裡的幾個變化,卻包含了下壓,劈砍,勾摟,護身的架子,一動之下,起落轉折,攻守交替。這其實就是教會白銀十字劍術裡盾擊和突刺在古代的時候,騎士出征都會裝備三種武器,衝鋒的長槍,護身的鳶形盾和步戰的騎士劍,用好了這三種武器,騎士就能遠攻近戰,無所不能。”
“其中,尤其是劍盾這兩種武器,想要用得好,在千軍萬馬中保住自己的命,那最忌諱的就是招數中任何多餘的變化。所以,歷史上那支十字軍到最後能活下來的騎士,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實戰的大師,他們和人交手時,不動則已,一動必然就要人命。”
“而這也恰恰就像是現在的海瑟薇家一樣,他們不動時,你可能還感覺不到什麼,可一旦動了,那勢必就如同天崩地裂,絕不會給敵人留下任何的機會。他們之所以現在還不動,那只是因爲他們還缺少一個動手的引子……。”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雷奧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眉頭頓時皺成了一團。岡薩雷斯這些話說的已經是十分清楚了,他又有什麼能不明白呢？
“好在安妮現在還是我們的人,有阿道夫在,彼此之間就還能始終維繫住這種關係。要不然,就只憑着這一段時間,總部裡那些蠢貨對待那孩子的態度,這件事再往後就很難再收場了現在只要及時收手,趕在海瑟薇家正式干涉之前,不管是你們班加西家還是我們這裡,都還不算晚。”
岡薩雷斯這位老人家現在雖然已經處於一種隱居的生活狀態了,但他畢竟還是住在鐵十字軍總部的範圍內,是元老,手握大權,有一直從屬於他自己的消息渠道,當然對於王越的事情並不會太過陌生。
而且,站在鐵十字軍現在的角度上,他也完全能夠明白和理解,總部中那些人對於王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態度,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一種考慮。
畢竟,王越他還是一個黑頭髮,黃皮膚的唐國人。即便已經在這個國家生活了十幾年,但國家和種族之間的那種天生矛盾和不信任感,往往就是最容易令人疑神疑鬼的存在。
如果王越只是個一般的學員,那還罷了。可偏偏他剛一加入鐵十字軍,就高調崛起,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功夫突飛猛進,一日千里,那種進步的速度簡直是太不符合常理了。自然就有人懷疑他是帶藝投師,心懷不軌……。
所以只憑這一點,就有足夠的理由讓鐵十字軍總部的絕大部分人,去質疑王越的身份來歷,以及他加入鐵十字軍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以至於到了現在,王越在鐵十字軍中的地位就徹底陷入到了如今這種尷尬的境地,除了安妮和阿道夫這對師徒等有限幾個人之外,大部分人對他的態度都還持以某種程度的“觀望”。
“我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曾經去過一次沃頓莊園。我記得那一次,也是整個北方格鬥界的一次大聚會,二次革命之後,海瑟薇家出面保持政局,一連三天的會議,我就在那裡見到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曾想象的大人物,大高手,也真正見識到了世界之大,讓我的眼界爲之大開。那種盛大的場面,不親眼所見,你就永遠體會不到這個家族真正的可怕之處……。”
岡薩雷斯眯着眼睛,似乎已經陷入到了對往事的一種回憶中,雖然說這話,但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在低低的自言自語。雷奧正側耳聽着,突然就只見這老人一擡頭：“雷奧,聽說這一次你也參加集訓丨了,還在你所在的區域得到了最終交流的名額？”
“嗯？”雷奧一愣,隨即點頭：“如果您覺得,我不該以軍方的身份參加這次集訓丨那我會立刻退出最後的交流活動的。”
“那到不必了,你們班加西家向來駐足軍隊,你以後的前途也都在軍方,這個時候退出來會影響你的前途的。我的意思是,最近一段時間,你最好去和安妮通個電話,好好的聯繫一下,有些事情該說的就說,不要隱瞞。這對你有好處。”
岡薩雷斯對着雷奧道：“回去就和老班加西這麼說,他會明白的。”
原來,岡薩雷斯雖然也參加過那一場席捲了整個西方各國的戰爭,立下許多的功勳,但事後卻並沒有在軍隊中發展。相比於他的老戰友,雷奧的祖父老班加西,他雖然沒有一官半職,可手裡的權利卻並不遜色多少。
身爲北方最大格鬥流派鐵十字軍如今的元老之一,岡薩雷斯所能調動的力量幾乎遍及了整個北方四省的各行各業,甚至在近些年不管地方還是軍隊,鐵十字軍的影響力一直都在潛移默化的發展壯大着。影響力之大,幾乎是一呼百應,響者雲從
所以,很多時候老班加西在碰到一些特別棘手的事情時,又不方便動用自己的力量,經常就讓雷奧問技於岡薩雷斯,也就成了一種常態。畢竟鐵十字軍的勢力早已經滲透到了整個北方地下的方方面面,岡薩雷斯本人對於一些事情的看法也時常一針見血,別出機杼。
雷奧聽着岡薩雷斯的話,點點頭,突然間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一件什麼事情,當下也顧不得多想,張口就問道：“王越是唐國人,那您說他的格鬥術裡面會不會有來自東方的功夫？根據我掌握到的情報,他在和林賽菲羅交手受傷後,名爲修養,其實卻是在一家唐國人開的武館裡待了一個月的時間。”
“而也正是一個月的時間,他再出現時,不但傷勢都好了,功夫也一下子厲害了許多,不但闖出了軍方的圍殺,而且現在還一口氣挑翻了整個軍方的代表團隊”
“當然有了,而且肯定是很厲害的功夫。”岡薩雷斯忽然笑了下,道：“蘇氏武館,那裡面可有個了不得的大高手呢東方的功夫,擅長內斂,再多的變化都不形之於外,而且更高明的是他們對於保養體力特別有獨到之處。功夫練得好,就算到了我這樣的年紀,也能保持巔峰時候的戰鬥力。給王越看病的那個人叫蘇明秋,是位不折不扣的東方武道大師,這一次阿道夫之所以要走的這麼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爲了他的緣故。”
“爲了這個人？”雷奧一愣。卻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件事情岡薩雷斯居然會比他知道的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