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在狹小的座以上,兩人再次重疊在一起,生死之間讓人忘記尷尬,陳放低下頭,看見身下的琳妮,此刻淡淡的笑容,猶如冰雪消融,那笑容不是爲任何人,假如必死,何妨笑着去面對呢。
這一刻,陳放突然有些後悔不該衝動,自從踏出家門的一刻,便將生死拋出腦後,可是琳妮卻不該死,不該和他待在這部岌岌可危的機甲裡。
“或許你不該找我合作。”陳放淡淡說道。
“這種死法也不賴。”琳妮隨即收起笑容,不知道爲什麼,處在九死一生的險境裡,她竟然絲毫不感覺害怕。
陳放好奇道:“你不怕死?”
琳妮想起兩名生死未卜的夥伴,淡淡道:“人哪有不怕死的?幹傭兵這一行的,拎着腦袋找飯吃,走到今天是遲早的事,能和夥伴死在一起也就無憾了。你呢?好像不怕死的人是你,做傭兵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你這麼玩命的。”
陳放笑笑說道:“死對我來說沒什麼可怕,甚至不能算是代價。”
連死都不能算的上是代價?琳妮知道他除了廢話多多,卻是從不說謊,不禁一陣迷茫。
飛甲蟲的撞擊逐漸密集,反光板彷彿要崩潰了一般,魚人在衝擊中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被掀翻的可能,顯示屏也不規則的閃爍,畫面時斷時續。
機甲裡的人卻格外平靜,身爲將死之人的陳放,在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還有個喜歡的女人留在身邊,也算是上天對他的眷顧,而琳妮也無懼死亡,雖然仍在堅持,可是連她自己也清楚,隊友生存的希望十分渺茫,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當初與隊友一起死,先前兩次,她沒有選擇機會,眼睜睜的看着隊友爲自己犧牲,如今,陳放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我不會讓你死的。”陳放平生第一次產生要保護一個女人的衝動,他將目光重新轉移到顯示屏。也許在琳妮看來,此時的執着全無意義,可是從絕境中成長起來的陳放,早就學會了不要放棄。
圖像模式成爲毫無意義的一片墨綠,數字模式也好不到哪裡,滿屏幕都是飛甲蟲造成的雜亂無章的數字,交織在一起,如亂流般奔騰交錯,假如再加輔助的線條,恐怕滿屏幕也就只剩下數字的顏色。要從這些數字中分辨出可用的信息難比登天,然而,放棄就是死亡。
兩人默默無語,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驀然,陳放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眉梢也掛上一絲笑意。若非擁有頂尖數據師的素質,絕對無法穿透飛甲蟲的阻礙,從數字中揪出藏在遠處觀望的一隊傭兵。
傭兵協會在確定飛甲蟲巢穴的信息後,立即公佈準確的座標,以及清剿飛甲蟲的任務,想來,這組傭兵起初也在附近,他們是收到傭兵協會的任務,才悄悄的摸過來,可惜飛甲蟲的強悍讓他們止步不前。
無論他們爲何而來,現在都成爲救命稻草,陳放不指望他們能出手相助,不過,他們在此刻出現就能幫上大忙,或者說能派上用場。
時間緊迫,陳放來不及考慮太多,蟲羣限制了電子聚焦的使用,他只能在數字模式下鎖定,目標是那隊傭兵藏匿的地方。
要不是飛甲蟲限制了圖像模式,要是那部偵查機甲至今還在,陳放一定能認出那組傭兵就是傑克的隊伍。雖然在人品方面不值一提,作爲即將跨入四階的傭兵,能力卻是毋庸置疑,憑藉團隊默契的配合,犧牲兩名隊友作爲代價,他成功的擺脫了蟲族。
看見任務以後,傑克也是抱着僥倖心理,打算先看看再說。誰知道還沒有接近山谷,就見識到飛甲蟲瘋狂的潮涌,憑直覺,他猜到一定是有人惹了麻煩。以他的性格當然不肯爲別人涉險,也沒有這個能力,此刻他正和同伴竊竊私語,言談間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轟!一次莫名其妙的爆炸令傑克驚愕不已,漫無目的的蟲羣突然找到了目標,瘋狂涌向他的藏身之處。
太熟悉了,和前幾天的遭遇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周圍僅有少量蟲獸,勉強還能應付的來,可是現在,面對的是霍爾星最讓人毛骨悚然的生物,飛甲蟲羣,這無疑是一次滅頂之災,即使他無數次歷經生死,心底裡仍是升起一陣寒意。
“放出機甲,分頭逃散。”傑克猙獰的扯動了一下嘴角。
憑藉雙腿跑不過蟲羣,唯一的生路是使用機甲,分頭逃散至少能轉移飛甲蟲的視線,給龐大的蟲羣製造更多的目標,代表更多的求生機會。表面來看,傑克的命令合情合理,不過,當屬下駕駛機甲分散逃命之際,他卻迅速找到一處窪地,將自己掩埋起來。
這種拙劣的技巧原本騙不過飛甲蟲,在夥伴十餘部機甲的掩護下卻能辦到,相比於十幾米高的龐然大物,人就像螞蟻般渺小,毫不起眼。
沒有可能逃生,無論逃到何處,也別想擺脫飛甲蟲的追擊,更何況駕駛機甲逃跑,勢必引來更多的蟲族,唯一的機會是犧牲夥伴,利用夥伴駕駛機甲引走飛甲蟲,包括潛藏在附近的蟲族。
霹靂蜂爲了挽救夥伴,也是採用相同的方法,不同之處在於,霹靂蜂是心甘情願爲戰友犧牲,傑克的命令卻是赤裸裸的欺騙,他很難想象有誰甘心爲夥伴犧牲。
藏在兩尺下的土層裡,傑克將牙齒咬得隱隱生疼,明明知道有人在暗中使壞,他卻想不到那個人究竟是誰,多年的傭兵生涯,仇家不計其數,想要他性命的大有人在。相比之下,琳妮根本就不值得懷疑,況且在他看來,琳妮縱使有過人之處,畢竟是個女流之輩,帶了個小瘟雞一樣的隊友,在霍爾星生存下來都難,更別說來算計別人。
陳放也是死裡求生,索倫之眼發射時雖然無聲無息,在蟲羣的包圍中射擊,也是冒着暴露的風險,但是他別無選擇,與其束手待斃,不如豪賭一次,他賭對了,遠處的爆炸遠遠比被誤傷幾個飛甲蟲更能吸引蟲羣的注意,何況傑克等人隱藏的地方並不遠,蟲羣當即察覺到他們,不顧一切的瘋狂涌去。
由於蟲羣遮蔽了視野,琳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蟲羣漸漸淡出視野,她仍在疑惑,她看不出這一次射擊有何玄妙之處,能夠在絕境中力挽狂瀾。
“低等動物就是低等動物。”陳放故意賣了個關子,數量龐大的飛甲蟲之所以能夠行動一致,就是由於它們不存在思維,完全是依本能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