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質問可謂字字珠璣,兩人既然是切磋,一定是有勝有負,如果是一邊倒的形勢,還有切磋的必要麼?陳放對於母親明爲質問,實爲偏袒的調查也是心領神會,在兩人默契配合下,調查成了一場一問一答的雙簧表演。
“你們最後一次切磋在什麼時候,勝負如何?”
“幾個月前,在帝國學院的社區,黃金獅子勝我。”陳放對答如流。
“姐妹們,依我看,找不到證據懷疑他在騙錢。”根據兩人的問答,得出這樣的結論理所當然,母親順勢終止調查。
嘀嘀,黃金獅子的再次傳來。
“倒是說話呀,如今的天網不同於以往,比賽不計其數,憑你的實力爭個冠軍還不是小菜一碟,你不是老嚷嚷缺錢嗎?據說獎金非常豐厚,就算你不喜歡出風頭,也可以撈一票,我也跟着沾光。”獅子不遺餘力的遊說,目的當然不是區區獎金,機甲不單是全民競技運動,也在軍隊中服役,無形中也代表了國家的戰力,各國對於天網的大賽都給予高度的關注,選拔賽尚未啓動,就設定出一系列的獎勵,甚至從軍部挑人蔘賽,而大賽本身對選手的身份不設限制,即便是一名不文的平民,倘若在比賽中獲得好成績,也能一步登天,對於貴族來說,那就是耀眼的殊榮。
不過天網從來就是高手如雲的地方,改版以後,許多職業軍人被高額的獎勵吸引進來,若非有超強的實力,別說奪冠,從通過選拔賽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換成獅子有陳放這身本事,絕不可能錯過良機,即便明知奪冠無望,他仍然報名參加了選拔。只因比賽是唯一的繞過積分,直接晉級的方法。
玩家享受限制級待遇的資格不是積分,而是等級,通常情況下,在獲得足夠的積分以後,玩家才能得到晉級,而參加比賽的選手,只要通過一層選拔,就能直接晉級。
“明白了。”陳放強行結束通訊。
阿姨們沒有再阻止,因爲她們的興趣,已經從獅子的身上轉移,落到謎一樣的陳放身上。
奪冠,小菜一碟,換成別人說出這樣的話,一定被認爲是大言不慚,出自黃金獅子之口就另當別論。
黃金獅子不是缺少見識的人,知道奪冠需要什麼樣的實力,作爲貴族,他也不可能信口開河,溜鬚拍馬也該有個限度,馬匹拍過了頭,可就變了味道,成爲挖苦,有趣的是,陳放對於他的說辭沒有多大的反映,相當於默認了,最終的結論是,陳放的確實力過人,至少有衝擊決賽的潛質。
話說回來,什麼樣的人能有這樣的潛質?難道僅憑陳放在修難星的表現?
從兩人的談話中可以得知,陳放過去在天網混過,細數天網過去出現的高手,似乎找不到這樣的人物,阿姨們再怎麼想也想不出答案,她們首先就排除了最有可能的人,屠夫。
譴責歸譴責,既然陳放騙錢的指證查無實據,籌碼仍是有兌現的,母親率先將資金打入陳放給出的賬號,她的姐妹們自然無話可說,何況她們本來就不在乎輸掉的拿點錢,充其量少買幾件首飾。
不久,公務繁忙的父親也匆忙趕來,另外,還有陳家的另外幾名親屬。無論來再多的人,離家兩年之久的陳放都不可能淡出人們的視野,讓陸凌雪奇怪的是,自己的未婚夫在陳家受到關注的程度,遠遠高於他的父母,而且,所有子嗣見到陳放以後,表現都非常的奇怪。
陸凌雪說不清奇怪在何處,反正,那不是兄弟間該有的表現。
在一間古色古香,寬敞到不像書房的書房裡,陳博威出奇的沒有摔爛任何東西,認真傾聽來自妻子的情報。
陳放到來的時候,他的妻子也在場,只不過,這個女人有一項特殊的本領,能在任何時刻遊離於人們的視野之外,默默的觀察一切,作爲家主的女人,這可並不簡單。
身爲家主,陳博威很清楚一個事實,子嗣們的所有動作都是在他的背後進行,他需要能看到背後的眼睛,妻子就是他的眼睛。
當然,妻子絕不是他唯一的眼睛,他的眼睛還包括陳家的司機,員工,甚至許多看似與陳家無關的名流。所以,雖然陳放歸家後沒有來拜訪過他這個家主,他仍然能清楚知道陳放的一言一行。
陳放的表現非常有趣,尤其在車裡說的那句,家主現在很忙,他也不想見到我,格外值得玩味。
這句話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不同的人聽來有不同的意思,作爲未婚妻,陸凌雪以爲家主不喜歡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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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陳放的母親聽見,一定認爲陳放還在記仇。
小的時候,陳放做過一件令家主非常不悅的事,險些用外公送他的獵槍打死三叔,如果不是保鏢擋了一槍,結果很難預料,可憐的保鏢被轟成支離破碎。
誰都知道,小公子的槍法十分不俗,而且將獵槍藏到背後,悄無聲息的來到三叔房間,顯然不是虛張聲勢。
陳放對自己的動機並不否認,他的理由是,三叔意圖謀害他的父親。這種事在陳家談不上稀奇,真要是搞個水落石出,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和以往的內鬥一樣,最終不了了之,而陳放成爲唯一被家主痛打過的子嗣。
極少有人知道家主痛下狠手的原因,可是陳博威自己十分清楚,那個時候,陳放的表現在子嗣中都非常優秀,論家世,也是繼承家主之位的不二人選,他是愛之深,責之切,在失望中失去了冷靜。
不管怎麼說,三叔自從那次的事情以後,對陳放的父親客氣了許多,甚至對這個孩子有些畏懼,許多年以後,他還能清楚的記得,陳放赤着小腳敲開他的房門,亮出短槍以前,還親暱的叫了他一聲三叔,臉上掛着少有的笑容,當年,這小兔崽子還不到七歲。
此時此刻的陳博威聽到這句話,不得不聯想到不久前傳來的情報,蝰蛇在剿滅暗組的行動中繳獲了一份名單,在這份名單裡,清晰的暴露出一個僱傭者的身份。
再笨的人也不在買兇殺人時暴露身份,可是這個僱傭者的擊殺目標卻在無形中泄露出他的身份,被他買兇擊殺的目標當中,幾乎包括除了五公子以外,陳家其餘的全部子嗣,當然,擊殺的目標不見得是子嗣本人,大多是和子嗣有關的人。
令陳博威惱火的是,這份本該被嚴格保密的名單,竟然離奇的泄露了。
這樣的一份名單,對於失去競爭家主的資格,被打入冷宮的五公子來說,無疑代表殺身之禍,不單五公子本人,還包括他身後的勢力。
本來,陳博威還在考慮名單是如何泄密的,如今不需再想,能接觸到這份情報的,除了蝰蛇部隊,就剩下無處不在的中情局,這句話意思再明白不過,陳博威的確很忙,他在忙於保護五公子,找出泄露情報的傢伙。
泄露情報的人是陳放,當然知道家主很忙,當陳博威知道這一切原來是他在幕後搗鬼,自然不願意見他。
“這小子還是這麼狂,做過的事就敢承認,倒是挺誠實的。”妻子淡淡的笑道。
“的確夠狂,但是和誠實無關,他在和我叫板呢!”換成數月以前,陳博威也不敢相信,有子嗣敢挑戰他的威嚴,拜訪過布魯斯以後,他開始相信,這個被他痛打過一頓,淡出他視野很久的小兔崽子,有這份膽量。
“他敢和你叫板?”妻子有些不信,子嗣們在背後算計家主倒不奇怪,公然對抗卻是兩碼事。
“不敢?他有什麼不敢的?他敢讓布魯斯辭掉中情局長的職務,不敢泄露一份名單?他敢向三叔開槍,難道不敢向我這個叔公開槍?”陳博威快速的讓自己冷靜下來:“說下去,他在母親的房間裡做了什麼?”
“做的事可多了,要不要撿重點的說?”妻子想了想問道。
“不,我要聽全部的經過,不用分析。”陳博威將身體靠在了椅背,閉上了眼睛,妻子的描述轉化成一幕幕的畫面,在眼前逐一浮現。
經歷了十年的沉寂,那個讓人喜愛,也讓人頭疼的小子又回來了,而且一如既往的優秀。
先是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避過十九個pa,這是小把戲而已,作爲家主的考量,不再斟酌之列。
隨後母子兩人臨時編排了一場賭局,贏到一筆不小的數目,雖然是一場騙局,卻證明了陳放在機甲戰鬥方面的才華。駕駛機甲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武夫,不值一提。
老二的媳婦到現在還是老樣子,不過,這小子和他的母親心有靈犀,足以證明臨機應變的能力,儘管隨後幾乎被人拆穿,還是僥倖矇混過關,很好。
“陸家的小丫頭說了什麼?”陳博威突然睜開眼睛。
“要是陳放成爲黑龍軍團的領袖,我的父親和兄長都將十分愉快。”妻子依照丈夫的要求,不加任何評論,一字不差的將原話複述出來。
“這個兵痞,自己後繼無人,竟然動女婿的腦筋,虧他乾的出來,難道就不怕我和他翻臉?”陳博威冷哼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走,我們也到老二媳婦的壽宴轉轉。”
“你從來不參加這種壽宴的,突然現身,不怕人家說你偏心。”妻子不無擔心的提醒,信任家主落實以前,丈夫的任何細微變化,都牽動子嗣們緊繃的心。
“老二的媳婦與別不同,這些年,家族的對外的事務都由她打理,說她是陳家的國務卿都不爲過,如今她做生日,我不露面反倒說不過去。”陳博威一本正經的解釋,其實,連他自己都感覺這種理由未免牽強,說到半截便中途打住。
妻子心中暗暗好笑,老二的媳婦固然能幹,還不至於叫他上心,要是值得他出面,爲什麼從前不出面?丈夫是擺明是對三公子有了興趣,可惜人家不將他放在眼裡,久別歸家,竟然不來拜見他這個家主,既然人家不來,他只能上杆子過去,說什麼祝壽,給自己找個臺階罷了。
宴會,華麗的窗簾擋住外面的光線,九層的生日蛋糕擺放在樓梯邊,蠟燭的微光在黑暗中宛如點點星辰。
女人的大敵是歲月,無論花再多的錢,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能挽救漸行漸遠的青春,生日對女人來說活,絕不是值得慶祝的事。
母親依例在蛋糕前惆悵一番,在丈夫和兒子的協助下,吹熄蠟燭。國際慣例,由她來跳宴會第一支舞。
“聽說你最近練習跳舞很刻苦,你來陪我跳第一支舞。”母親匪夷所思的找上兒子,陳放與父親當場石化。
“爲什麼我要和自己的母親跳舞?”陳放進退兩難。
“原來你是個不成熟的孩子。”母親失望的惋惜。
“這關成熟什麼事,你該和父親跳第一支舞。”陳放壓低聲音據理力爭。
“只有不成熟的孩子才認爲,和母親一起跳舞很丟臉,成熟的男人,不介意陪年老色衰,無人問津的母親跳舞。”母親微笑着搭上陳放肩膀,經驗老道的樂隊及時奏響了樂曲。
在陳放的眼中,母親是個鬥士,無時無刻都在與他戰鬥,而他從未勝過。不知道爲什麼,本來嫺熟的舞步,此刻變得無比生澀,僵硬的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個牽線的木偶。
“在外域的時候,你和那個女孩跳舞不是很奔放嗎?現在爲什麼像個木偶?”得逞的目前笑顏如花。
“沒有感覺,跳舞要講感覺的。”陳放隨口答道。
“知道我爲什麼要找你跳舞麼?”漫步的舞曲輕柔而不失優雅,正好說話。
“大概是有話和我說。”陳放目不斜視的回答,母親是今晚的焦點,而他又是兩年來第一次回家,要不是藉助跳舞,兩人難道有獨處的機會。
“總算智商還沒有降低,你這小子,一聲不吭的跑來拜壽,有什麼企圖。”母親嚴厲的質問,這一次可不是裝的。
“就是回來給你拜壽,沒有別的企圖呀,你不是當真以爲我回來騙錢吧,好像是你先說小賭怡情的,我可沒說過博彩的話。”陳放大喊冤屈。
“不要和你的母親裝蒜,你是從我的肚子裡爬出來的,有幾根花花腸子能瞞得住我?你還好意思說呢,本想幫你撈筆小錢,誰知你卻貪得無厭,幾乎把我也拖累進去,我不是提醒過你,叫你見好就收,當心血本無歸嗎?竟敢把我的話當場耳旁風,你以爲我的姐妹都是笨蛋?她們什麼都看出來了,不便明說而已,這個人情還不是要我來還。”話方說完,母親立即作出一個優雅的旋轉。
論起舞技,母親絕不遜色專業的舞者。有誰能想象的到,這麼漂亮的旋轉,居然是踩在舞伴的腳背上完成的,裙襬擋住觀衆的視線,陳放只能自認倒黴,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還要強顏歡笑,要不是病情痊癒,體質得到了恢復,這一下非叫他骨折不可。
“這是事先的警告,等會兒你三叔也要到場,你要是敢亂來,小心我修理你。”轉眼間,母親重回陳放的臂彎,作出小鳥依人的嬌態,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兒子是個刺頭,偏偏有些不長眼的人要招惹他,眼下是選拔家主的非常時期,千萬不能讓他鬧出亂子。
“我就納悶了,父親這些年是怎麼在您的折磨中存活下來的?依我看,他不是陳家最怯弱的人,他是陳家最堅韌的人。”陳放滿臉委屈的抱怨,老實話,他是真心實意的回來祝壽,儘管是受到父親的提醒,但是絕無別的企圖,也不想招惹誰,爲什麼母親像防狼一樣防範他呢?
“別拿你父親說事,他是好人,我能去欺負好人?”母親美目一翻,望向仍在石化中的老公。
“你兒子也不是壞人呀。”陳放欲哭無淚,這種理由似乎很難叫人接受。
“這個嗎,你父親是個本分人,可是你不同,欺負你叫做樂趣,欺負他叫做缺德,明白沒有?”母親的解釋很富於邏輯性,很叫人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