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李駿雨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沈幽蘭看到丈夫掛了電話,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他隱約的聽到了丈夫李駿雨和華騰那邊對話的內容,看來華騰總算是妥協了。
“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還雨瑩一個清白。”李駿雨轉過身盯着沈幽蘭語氣有些冰冷的說道,沈幽蘭沒辦法從李駿雨直視她的雙眼中讀出任何的信息,她不確定李駿雨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一時間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說,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回答,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沈幽蘭被李駿雨冰冷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滾動了一下喉結欲言又止。
“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替我照顧雨瑩。”長久的對視之後,李駿雨嘆了一口氣,語氣中的冰冷突然全部散去,甩出這樣一句話,然後轉身出了房間,留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沈幽蘭一個人站在那裡發呆。
沈幽蘭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事情顯然有些超出她的預期在向着更復雜的方向發展,但是她沒辦法退縮,已經沒有辦法停手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即使走向萬劫不復她也願意嘗試,因爲她是爲了她的女兒。
李駿雨走出書房之後,環顧滿目淒涼的家,有種心被掏空了的感覺,沈清韻正蹲在地上撿拾剛纔杯子的碎片,傭人們則傻愣愣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九日之內,家中就保持現在這樣,所有人一律白衣,靈臺前香不準斷,雛菊也要每日換新的。”李駿雨輕聲的說,聲音彷彿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傭人們趕緊點頭然後散開各做各的事情去了,沈清韻則站起來朝李駿雨這邊走了過來。
“爸,您放心,雖然雨瑩走了……但是我一定會連她的那份一起努力,將來幫您管理集團。”沈清韻把話說的十分漂亮,看起來是那麼的善解人意,懂事乖巧。
“不用了,天雨集團到最後,我會解散的,不過我會保證你們母女倆的生活,所以不用擔心。接下來的三天,你們需要守靈,守靈的規矩應該不需要我多說吧。”李駿雨此言一出,無論是原本面帶乖巧的沈清韻還是剛剛從書房裡出來的沈幽蘭全部臉色一變,解散天雨?
“駿雨……是不是太武斷了……”沈幽蘭調整下情緒問道。
“怎麼,你有什麼意見?”李駿雨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回頭看沈幽蘭。
“不是……可是天雨是你的心血……怎麼能說解散就解散?”壓抑着心中的不滿沈幽蘭追問。
“多說無益,做你們該做的事情,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打斷了沈幽蘭的話,李駿雨轉身上了二樓,他覺得一切都是由天雨集團而起,那麼天雨集團就沒有再繼續存在的必要,他將是天雨的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董事長,等時候一到他就打算宣佈此事。
李駿雨上樓之後,輪到沈幽蘭的表情變得陰沉,她用眼神制止了沈清韻繼續發問。沈幽蘭的心底抹過一道兇戾,既然李駿雨鐵了心的要毀掉她的努力,那麼她只好不惜代價的去毀掉李駿雨了。
二樓是李雨瑩的臥室,房間裡還保持着李雨瑩生前的物品擺放,粉色的牀單,整潔的書桌還有牀上的毛絨娃娃。
李駿雨感覺女兒的房間和他上一次來的時候好像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是他上一次來是什麼時候呢?是半年前還是一年前?隨手翻開桌子上的一本書,李雨瑩清秀的字出現在眼裡,這字李駿雨經常看到,因爲女兒總是給自己寫信,讓自己照顧好自己,提醒自己吃好穿暖,但是李駿雨卻一封都沒有回過。
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總是在事情發生之後纔想到後悔,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更沒有時光機,假如他可以回到過去,他寧願不要豪車洋房,寧願不要位高權重,他甘願平平凡凡的陪伴着妻子女兒,看着女兒一天天長大,給她買好玩的玩具,給她講睡前故事,然後可以每天都說一句,爸爸愛你。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音,貝董事放下電話,不敢怠慢,立刻親自打電話通知了鄭彬。
“少爺,我有些事情需要跟您彙報。”貝董事主動給鄭彬泡上茶,恭恭敬敬的說道。
“最好都是重要的事情,大老遠又把我叫回來可不想聽你浪費時間。”鄭彬現在心裡有些不爽,他剛剛離開華騰總部通天塔沒有多久,就接到了貝董事的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彙報,電話裡還說不清楚,無奈鄭彬只好驅車返回,弄的他有些不太愉快,他還打算趕緊回家去舒舒服服的休息休息呢。
“是這樣的,剛剛沈部長給我打電話,說是讓我們華騰找幾個替死鬼過去……後來李駿雨還把電話搶過去了,聽聲音看來是剛剛知道李雨瑩去世的消息……聽起來很憤怒……少爺……據我猜測應該是沈部長騙了李駿雨,可能說是小混混之類乾的,而且還說人是華騰幫着抓的,關在我們華騰,這李駿雨管我們要人……怎麼辦?而且我感覺李駿雨應該沒那麼好騙,這理由我聽的都牽強。”貝董事一針見血的把事情的大概情況分析了出來,幾乎和真實版本相差無疑。
鄭彬聽到貝董事的猜測和分析,也陷入了思考之中,顯然他對事情的發展也是預估不足,一時間也不是太知道該怎麼辦,去哪給李駿雨找替死鬼呢?萬一弄差了豈不是都露餡了?這替死鬼估計就肯定得死在李駿雨手上,這年頭誰都把自己的命看的最重,誰願意爲錢賣命?
“少爺……要不要咱們就編個理由不交人?咱們手裡也是有沈部長把柄的,而且量他李駿雨也不敢對華騰怎麼樣。”貝董事想出了一條下下計。
“等一下……貝董事,記不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魚龍混雜的事情?”鄭彬苦思冥想中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條計策漸漸浮現與他的心中。
“魚龍混雜?……您是指之前發現的楓騰內奸?”貝董事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沒錯,前段時間我們的一些資料莫名其妙的到了楓騰的手裡,那時候就已經猜測我們內部有楓騰的間隙,經過觀察我們已經鎖定了幾個人不是麼?”抿了一口茶,鄭彬對自己能想到這麼好的主意很是滿意。
“可是……我們還沒有確定下來……只是懷疑而已……”貝董事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情,但是懷疑歸懷疑,在沒確定之前打草驚蛇可能會一無所有。
“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確認一下,順便讓事情更復雜一點,越混亂,我們越能漁翁得利。”鄭彬的臉上露出了一副與年齡不符的陰險笑容。
“怎麼確認?我有些不明白。”貝董事沒聽懂鄭彬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難道挨個拖出來審問不成?
“很簡單,我們把他們送到李駿雨那裡當替死鬼,如果楓騰對天雨有動作,就說明確實有內奸,還不止一個,如果楓騰沒動作,反正死的人是誰我不在乎,能解決問題就行。”鄭彬的計謀實在是太惡毒了,聽的貝董事都身體一寒,現在的鄭彬就像是一條叢林裡的毒蛇,隨時從背後給人致命一擊,貝董事突然很慶幸自己選擇和鄭彬站在一邊。
“那接下來怎麼辦?您吩咐我去做。”貝董事打了一個冷顫,趕緊等待鄭彬下達指令。
“之前我們懷疑的名單中,可能性最大的兩位是誰?”
“您稍等我看一下……是營銷部的林雷和傳媒部的吳傑。”貝董事從架子上抽出一摞資料,翻出了一張名單念道。
“過一會兒把他們挨個叫到這裡來就行了,其他的我來處理。這就是內奸的下場,要怪就怪你們跟錯主人。”鄭彬的狠狠地說道,他從來都不會給人留後路,因爲給人留後路就是堵自己的活路,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親手處理這幾個內奸。
“我知道了,對了少爺,我們還有一些剛剛傳來的其他情報。”貝董事好像又想到了什麼事情,於是又開口說道。
“其他情報?什麼?”
“您讓我們關注的那個張芽楞,應該是車禍後死亡了。”
“死了?!”雖然鄭彬恨死張芽楞了,但是聽到張芽楞死的消息還是吃了一驚。
“應該是的,今天三道市的報紙上已經報道了車禍的消息,那個叫張芽楞的應該是搶救無效死亡的,我們也和交警隊覈實了一下,應該不假。”貝董事派人去了交警大隊和報社,得到的都是張芽楞死亡的消息,殊不知這些都是喬楓一手安排好的。
“再去調查,我要百分之百確認才行,竟然死了,死了還真是便宜他了。”鄭彬覺得這實在是有些太戲劇性了,他本來還想好好折磨張芽楞的,沒想到竟然死了。鄭彬多疑的性格讓他不太敢相信這件事,所以要好好的確認才行。
“少爺,那他的父母怎麼辦?”貝董事想到張芽楞的父母還關在拘留所裡呢。
“他要是真死了,留着他父母也沒什麼用,就放了吧,順便讓在那裡盯着的人可以撤回來了,記住一定要確認之後再這麼做。”鄭彬並沒有打算殺掉張芽楞的父母,有些麻煩的事情他不想去做,而且他只有19歲,嘴上說的是一回事,真讓他下令殺死兩個人他還是有些顧慮的。
嘩嘩譁,貝董事用手沾了一些水拍打在臉上,看着鏡子裡自己的臉,覺得自己活脫脫像一隻狗。
“媽的,竟然要對一個毛還沒長齊全的小屁孩低三下四的,一天天讓老子幹這幹那,真他媽多事,一個垃圾死活有什麼可操心的。”貝董事藉口上廁所出來好好抱怨了一番,如果不是鄭彬幫他成爲了董事,他纔不會對鄭彬俯首稱臣,整天被鄭彬當傭人一般使喚着他也覺得挺窩囊的,但是偏偏他又不能在鄭彬面前表現出來,他還希望藉着鄭彬爬到更高的位置呢。
“阿力,你們撤回來吧,那邊的事不用你們管了。”洗完手貝董事掏出手機來給自己的手下打了一個電話,發出撤離的指令。
“貝董,您確定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直接回去麼?可是少爺他……”雖然幾個手下早就在這個破地方待的十分鬧心,但是畢竟是鄭彬親自下的命令他們怎麼敢違抗?現在聽到貝董事竟然讓他們撤離,高興的同時又有一些懷疑。
“你到底是誰的手下?!媽的,叫你們回來就回來,少爺你馬勒戈壁!”連自己給自己手下下達命令都要被質疑一下,貝董事徹底的惱火了,接二連三的粗口爆了出來,哪還有一點平時沉穩冷靜的形象。
“我……我們知道了,貝董您別生氣,我們當然是聽您的,我們這就回去……”聽着電話那頭暴走的貝董事,幾個手下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給貝董事降火順帶拍馬屁。
“去你的查清楚,我纔沒那麼多閒功夫管那些事。”貝董事對剛剛鄭彬命令的事情不屑一顧,那個垃圾死沒死有什麼可關心的,還有他父母,哼,自求多福去吧。
重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到鄭彬正在翹着二郎腿把玩着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棒球棒。
“少爺,您吩咐我調查的事情我已經安排下去了,很快就能知道那個張芽楞到底死沒死了。”貝董事可真算是變臉高手,見到鄭彬立刻就變回之前低聲下氣拼命討好的樣子。
“嗯,很好,貝董事,我對你的辦事效率十分滿意,放心,跟着我幹我虧不了你,到時候我讓你成爲自我之下華騰權力最大的人。”鄭彬對貝董事這種唯命是從的樣子十分享受,這種畢恭畢敬的態度讓鄭彬感覺輕飄飄的,他現在就把自己當成了未來的華騰之主,對貝董事許以重位。
“謝謝少爺,我會繼續努力的。”貝董事對着鄭彬鞠了一躬,表面上對鄭彬如此,可是背地裡和心裡還不知道罵了多少句呢。
“嗯,先不說廢話了,嫌疑最大的是誰?林雷還是吳傑?”鄭彬問道。
“他倆的嫌疑都很大,林雷有向楓騰提供我們的金融資料的嫌疑,而吳傑則是被懷疑出賣我們手下的行蹤導致人員傷亡,這兩個人都算是對華騰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貝董事照着資料一一念道,每一次的事件都被詳細的記錄。
“出賣?呵呵,就是他了,出賣別人的下場可是最慘的,先叫他過來吧,記住,一會兒他來了別打草驚蛇,先穩住,然後看我眼色行事。”鄭彬拿着棒球棒從轉椅上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了門旁邊的書櫃處,這個地方正好是一個盲點,如果一個進入這間辦公室是絕對不會看到鄭彬的。
看到鄭彬藏了起來,貝董事也是通過華騰內部的呼叫機通知傳媒部的吳傑到他的辦公室來一下。幾分鐘之後,一個年齡在30歲左右,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走進了貝董事的辦公室,他胸口的員工卡上寫着:傳媒部,吳傑。能進入傳媒部的,一般長相都是不差,眼前的吳傑也是同樣,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的有幾分帥氣,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很充沛。
“貝董事,您找我?”出於禮貌,吳傑對着貝董事點了一下頭,他不太清楚貝董事找他做什麼,首先一般不會由董事直接找員工談話,第二,吳傑所在的部門也不歸貝董事負責。平時就謹慎小心的他盯着貝董事,想要找到什麼細微的蛛絲馬跡。
“沒錯,想找你談談,來,請坐。”貝董事臉上露出人蓄無害的笑容,然後指着辦公桌前的椅子示意吳傑坐下說話。
“貝董事,我想我並不是您的直接下屬,並不聽從您的調配,我在集團近期也並無不良記錄或者違規行爲,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談的,如果有工作上的安排,請您直接和我的直屬上司溝通,如果是個人上的問題,不好意思,這是我自己的隱私。”吳傑很警惕的看着貝董事,雖然貝董事的臉上帶着笑容,但是吳傑卻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坐下。
“呵呵,你說的倒是沒錯,不過我今天來是有些東西想告訴你。”貝董事笑了笑,對吳傑的這種態度絲毫的不介意,要知道,整個華騰集團可找不出幾個人敢和貝董事這麼講話。吳傑沒有說話,他有預感,今天貝董事來找他絕對不簡單,他摸摸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這個戒指可不是普通的戒指,這裡面存儲了大量華騰的映像和聲音資料,而且還塗有劇毒,一旦遇到什麼事情,吳傑就可以啓動這枚戒指,然後內部的資料就會傳送出去,塗毒層也會露出來以便舔服自殺。
沒錯,吳傑就是楓騰派進華騰的臥底,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向喬楓提供關於華騰內部的動態,這個工作十分的危險,隨時都有可能暴露,隨時都有可能有危險,這些人也同樣都是喬楓篩選出來的信任之人,也同樣是不畏懼死亡的人。
“我這裡有一份報告,是關於你的,想不想聽聽看?”貝董事的手裡多了幾頁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吳傑沒有說話,他大概猜到了貝董事找他來的目的,應該就是發現他是楓騰臥底的事情,他不知道華騰是不是真的掌握了什麼有力的證據,他雖然心裡早就準備好這一天的到來,但是誰不想着盡力活下去?而且華騰發現了他,也必定會發現其他人,他必須想辦法通知他們。
“一年前,在一次針對楓騰的財務統計起訴時,因爲你的統計失誤而導致起訴失敗,而且經過檢查你犯的錯誤是一個很低級的錯誤,可以說在你的幫助下,楓騰避免了數十萬的損失。”
“今年二月,和你平時關係較近的幾名華總手下在一次行動中被楓騰提前知曉埋伏,導致我們5個人受傷,1個人死亡,行動也宣告失敗。”
“我們仔細的調查了你的檔案,發現你的結婚日期竟然是來華騰工作之前一週,什麼人才能結婚一週就來上班呢?我們在民政局調查的時候你猜發現了什麼?你的結婚記錄是假的。”
“如果以上這些還說明不了什麼的話,那麼我們發現,每個月都會有一個賬戶通過二次轉賬轉到你的基金賬戶裡,而這個賬戶的創辦者,是一個從楓騰退休了三年的員工。不得不說,這種小把戲不認真去調查還真的發現不了,不過你們還是把華騰想象的太簡單了一點。現在,吳傑先生,對於以上我說的這些,你有什麼要表態的麼?”說完了一大推話,貝董事把手裡的資料扔在桌子上,然後目光灼灼的人盯着眼前的吳傑。
吳傑緊閉着嘴,牙齒咬着舌尖好讓自己冷靜下來,剛剛貝董事說的這些事情說明華騰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自己果然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讓華騰有據可循。現在該怎麼辦?吳傑的大腦飛速的運轉着,是上前做掉貝董事,還是拒不承認轉身離開?如果門外已經有人在等着怎麼辦?
吳傑分析着每一種可能性,眼前一臉危險的貝董事會沒有一點準備就把自己叫過來麼?自己和他之間還隔着一張辦公桌,他不覺得自己能在貝董事殺了他之前殺了你對方,他想活着,剛剛好像沒有聽到門外有動靜,他打算賭一把,只要他今天能有機會離開這裡,就有辦法能活着走出華騰。
“對不起,我想你大概是搞錯了,我完全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請不要因爲一些巧合就給我帶上莫須有的罪名,如果你真認爲是我,那我等着你的起訴信,告辭了。”打定主意,吳傑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然後就轉身打算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