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的環境裡,你去問路。你指明要去天堂,但外表憨厚的少年給你指的路卻有可能直達地獄,而穿着公主裙的少女給你指的路有可能直達異次元。
就是這種情況。
郭東給的調查資料是無法破案的資料,爲什麼還要在裡面糾纏不清呢?
“可是,郭東爲什麼不查那個捐款的人呢?”莫名其妙的,田澤又想起了這個人。
捐款的人叫羅德生,也就是那個準備起訴凌青的慈善人士。也正是他跟媒體說,五十萬善款失竊案之中凌青的嫌疑最大,給陽光孤兒院的聲譽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就在晚飯之前田澤還聽凌青說起過這個人,恨得牙癢癢的。
作爲本案之中的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郭東爲什麼不對他調查呢?即便不是嫌疑人的那種調查,但最起碼的口供和筆錄也應該是有的吧?
但是,沒有,半點都沒有。
田澤仔細地琢磨了一下這個叫羅德生的人,心中有些想法,卻又無法確定下來。又過了一些時候,他打了一個呵欠,和衣而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時間,田澤突然就睜開了眼睛。房間裡沒有燈,一片黑暗,但這並不影響他視物。在幾乎不到五秒鐘的時間裡他的雙眼就完全適應了黑暗的環境,看清楚了屋子裡的一切。
屋子裡靜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的那點可以忽略不計的呼吸聲,就再沒有別的任何聲音。窗外也一片寂靜,夏日的夜炎熱依舊,甚至沒有一絲風息。就在這時間,一片嘈雜的聲音隱約地傳到了他的耳朵之中。那是汽車引擎工作的聲音,還有汽車剎車的聲音,以及一些人了走路和低聲說話的聲音。
先是驚醒,然後才聽到聲音,田澤的警惕性和敏銳的直覺甚至可以和那些殺手、特種兵、特工媲美。
田澤一骨碌從牀上爬了起來,悄無聲息地走到靠近窗戶的牆壁下,將背脊貼在牆壁上,然後從外面發現不了他的角度去看孤兒院的大門。他所聽到的所有的聲音都是從大門方向傳來的。
居高臨下的視角,還有還算明亮的路燈,田澤一眼就看見了大門周邊的情況。一輛長安麪包車停在距離大門十多米的路邊上,一個頭上纏着紗布的男人在指揮另外幾個男人做事。
田澤的眉頭頓時就擰了起來。
那幾個傢伙正在幹着非常惡劣的事情。
一個挺着啤酒肚的胖子正用一把美工刷蘸着紅色的油漆在白生生的牆壁上又寫又畫。
他在玩塗鴉嗎?顯然不是,他寫的是最具華國特色的“拆”字。
一個圓圈加一個拆字,這是最具暴力特色的塗鴉藝術。
一個身高腿長的瘦子提着一隻廉價的塑料桶,一邊捂着鼻子一邊將桶裡的粘稠的液體往大門上潑灑。雖然隔着比較遠的距離,但田澤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什麼東西,那是糞水,那些沒有被泡爛和分解掉的衛生紙和衛生巾就是一個顯著的特徵。
另外幾個也沒閒着,有的往地上撒玻璃碎片,有的往鎖孔裡塗膠水……
田澤的視線落在了那個領頭的頭纏紗布的男人身上,很快他就認出了那個傢伙,那不是下午被他狠揍了一頓的周濤嗎?
胖子很清楚,無論是下午被他打報廢的幾個暴徒,還是此刻正幹着壞事的混混,他們都是受人指揮的炮灰而已。打走一批,又會有新的一批來鬧事,來搞破壞。
暴力,不能解決問題。
尤其是對一個警察來說。
但不暴力的話,田澤又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所以,這個時候他沒有去想他的警察身份,他只想到了他是陽光孤兒院的義工。
欺負上門了都不打,那還算是爺們嗎?
他退到門口,拉開房門,一閃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這事他也沒想讓漆雕婉容幫忙了,不過,他估計就是讓漆雕婉容來幫忙,那娘們多半也不會現身。
在漆雕婉容的眼裡,這些小混混正好可以訓練他。她巴不得每天都來這麼一批小混混鬧事,和他打,她又怎麼會現身呢?
“好了,收工!”周濤壓低聲音喊了一聲,跟着就捂着鼻子向路邊的長安麪包車走去。他是在受不了那種大糞的臭味了,多站一秒鐘都不願意。
“濤哥,明天多叫些兄弟來鬧一鬧,那個女院長肯定就答應賣地了。”瘦子諂媚地說道。
“那賤女人不識好歹,居然敢找幫手……等她簽了賣地的合同,老子就辦了她,還有那個死胖子,老子一定要廢了他的雙手雙腳!”周濤惡狠狠地說着,很快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指着瘦子罵道:“你他媽的這麼臭,離我遠點。”
瘦子臉上的諂媚的笑容頓時僵硬了,他的馬屁拍到了蛤蟆腿上了。
幾個混子很快上了麪包車。開車的司機打燃火,順着馬路向前開。
就在這時,一個胖子突然跳到了馬路中間。
那胖子橫着跳出來,雪亮的路燈照在他的身上。
別具一格的動作,耀眼的燈光。一個閃亮登場就這麼渾然天成地完成了。
胖子的登場就像是2010年上映的《海扁王》之中的那個傻小子一樣。如果,他將手中的兩塊石頭換成雙節棍的話,那就更像了。
用兩塊石頭就想攔下汽車?
他是吃飼料長這麼大的嗎?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周濤一眼就認出了胖子,坐在副駕駛位上的他指着胖子吼道:“媽的,就是那傻逼,給老子撞死他!”
司機也聽話,一轟油門,連檔也懶得換了,就三檔衝了上去。
路燈,馬路,撲燈的飛蛾。
胖子,石頭,轟鳴的麪包車。
這是一副多麼詭異的畫面。
這是多麼悲壯的一副畫面。
它會讓人忍不住去想,胖子被面包車撞倒在地,被車輪碾壓,最終變成一堆番茄醬或者一根裹着辣椒醬的火腿腸的場景會是多麼的悽慘悲涼。
周濤在叫囂咆哮,麪包車在奔跑。
田澤也動了。他揮出左手,他揮出右手。三分之一秒的時間裡,他就將握在雙手之中的石頭扔了出去。
呼——
呼——
哐——
啊……
胖子的動作就像是小朋友做的廣播體操之中的甩手的動作,只是速度非常之快而已。但就是這樣簡單的動作,第一塊石頭砸爛了麪包車的擋風玻璃,第二塊石頭準確地穿過擋風玻璃上的破洞砸在了司機的額頭上。
那個開車的彪形大漢就那麼“啊”地慘叫了一聲,然後雙眼一閉,伏在了方向盤上。
麪包車的方向一偏,哐噹一聲撞在了路邊的一根電線杆上。車上的人個個被撞得頭破血流,暈頭轉向。
田澤拍了拍手,走了過去。他拉開車門,一把把蜷縮在副駕駛上的周濤拽了下來。
“你、你……你想幹什麼?”周濤的頭又破了,血水從紗布裡冒出來,打溼了他的臉頰。他的神情猙獰。他對胖子的恨,猶如六十年代的人對於資本主義的恨。但是,除了牙癢癢地恨一把,他還能拿胖子怎麼樣呢?
“打你。”胖子說。
“你敢!你知道我老闆是誰嗎?”周濤叫囂地道:“陽光孤兒院的地皮是我們老闆要的,你要是再破壞他的生意,他會要你的命!趁現在他還沒有很生氣,你有多遠滾多遠,我也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胖子呆呆地看着周濤,滿臉迷糊的樣子。
這樣的場景,就像是拳擊場上被打倒的選手,鼻青臉腫牙齒流血,卻還囂張地指着比他強大的對手說,你最好認輸,不然老子下次會把你打成熊貓!
“怕了?”周濤試探地道。與人相鬥,拳頭和狠勁固然重要,但頭腦也非常重要。有時候心理攻擊要比人身攻擊還要有用,尤其是在對付打不贏的對手的時候。他從一個小混混混到現在這種帶小弟的程度,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啪!胖子一耳光抽在了周濤的臉上。這就是他的回答。
“你……”周濤心中慌了。他不明白,以前屢試屢爽的招兒到這胖子的面前怎麼就不起半點作用了呢?
民不與官鬥,窮不與富鬥。
這是華國幾千年流傳來下來的古理,他不會沒聽過吧?
他老家是在火星奧林帕斯山山腳下嗎?
田澤突然一腳踩在了周濤的雙腿之間,周濤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身子龍蝦一般蜷縮了起來。他抱着田澤的腳,試圖將那隻胖腳移開,但那隻胖腳卻似乎大象一樣的力量,死死地踩着他的要害,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移動分毫。
幾個從麪包車上下來的混混面面相覷,驚訝地看着胖子和周濤。在他們的眼裡,周濤就是《古惑仔》裡面的山雞哥浩南哥芙蓉哥犀利哥,是多麼囂張跋扈的人物,但那胖子卻踩着一隻老鼠似的踩着他,任他哭鼻子流眼淚苦苦哀求都無動於衷。
濤哥的那杆槍,以後還能正常開火嗎?
幾個齜牙咧嘴地想着,背上嗖嗖冒着涼氣。
胖子終於還是收起了他的腳,再踩下去,周濤的那玩意就要變成柿餅了。他指着孤兒院的大門說道:“去,帶上你的人把你們弄髒的地方清理乾淨。”
“你們他媽的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清理乾淨!”周濤真的快哭了。
一天的時間,他被這個惡魔一般的胖子欺負了兩次。
幾個混混還沒回過神來,站着不動。
田澤突然一腳踩在了人行道上的一塊方塊水泥磚上,咔嚓一聲脆響,那塊水泥磚頓時裂成了四塊。他說道:“你們要是不這麼做的話,我會把你們的蛋當成這塊磚來踩。”
幾個混混頓時打了一個寒顫,火燒着屁股般向孤兒院大門衝去。
如果男人能像母雞一樣每天都能下一隻蛋,那麼胖子就算踩爛兩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關鍵是,男人身上的蛋是不可再生的。要是被惡魔一般的胖子踩碎兩顆蛋,那以後的人生怎麼辦?
什麼是直達靈魂深處的威脅?這就是直達靈魂深處的威脅。
“你還躺在地上裝死嗎?”田澤看着周濤,很生氣的樣子。
“我……沒有抹布。”周濤找了一個藉口。
“那就用你的衣服擦,再不然,用你的舌頭把那些髒東西清理乾淨。”
“……”周濤連滾帶爬地向孤兒院大門跑去,生怕落在了別人的身後。
田澤笑了。他現在越來越適應他身上的能力了,也越來越喜歡這種強大而自信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