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醫院的急救車終於還是趕到了,卻是在聶雲飛一家確定死亡的半個小時之後。這半個小時的時間裡,李玉山不曾離開聶雲飛的屍體半步。這半個小時的時間裡他一直在打電話和接電話,神情陰沉得可怕。
他面對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聶家的老人將他調到聶雲飛的身邊,爲的就是兩個目的,一個是幫助聶雲飛在六扇門站穩腳跟,撈取政治資本。另外一個目的就是保護聶雲飛。而現在的情況卻是聶雲飛政治資本沒有撈到,卻把小命給搭了進去。作爲聶家老人所託付之人,他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
什麼樣的交代?李玉山苦笑不已,他很清楚,聶雲飛在那個老人的心目中有着多麼重要的地位,他現在就算是把命交出去,那個老人恐怕也不會滿意。
騰衝也沒閒着,讓手下的特種兵搜索陽光孤兒院各個地方,尋找一切有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他什麼也沒找到,但他還是要找。
由余靜燃所負責的針對田澤的調查也在繼續,她沒有避開李玉山和騰衝的視線,就在操場之中進行。
柳月用電腦播放了田澤的視頻證據。
這個完整的視頻證據是田澤的天眼手錶所拍攝的,它的完整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上不僅是第二次見面,就連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也有記錄。薛謙第一次與田澤見面的時候打官腔,說沒有重要的證據。第二次見面卻拿出那份叛國文件逼迫田澤簽字,還有他當時和李玉山的通話等等,這些都將他的醜惡嘴臉揭露無疑。
事件的真相就在這麼一一地呈現在衆人的面前。
在看見薛謙擺出高官姿態,玩弄權術打壓田澤,逼迫田澤就範並無視國家利益,國家安全,以及手術刀戰隊探員們的生命安全的時候,許多人的心裡其實都憋着一股火氣,恨不得衝上去照着薛謙那張豬腰子臉狠狠地一頓老拳。
有了這種心態,看到田澤將薛謙踢翻在地,狠踢他雙腿之間那個位置的時候,衆人都覺得很解恨,甚至會覺得田澤這麼做並沒有什麼不對,是在非常環境下被逼使用的非常手段,是正義的。
其中感受最爲複雜的自然是柳月和餘靜燃了,知道看到田澤提供的證據,她們才知道誤會田澤有多麼深,而她們表面上雖然是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做了她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但那卻是錯誤的,也深深地傷害了一直信任她們的田澤。
“你……你既然有這樣的證據,爲什麼不早拿出來?”餘靜燃有些幽怨地看着田澤。
田澤苦笑道:“早拿出來?誰給過我陳述的機會呢?我當時受了傷,在醫院接受資料,六扇門就開始對我調查了。我也冷了心了,不想幹了,所以我覺得這個時候拿出來正合適。我不想證明我的對的,我也不想證明你們犯了錯,因爲在那幾天裡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田……”柳月的嘴裡冒出了一個輕若蚊囈的聲音,她想解釋,但她卻不敢面對田澤的眼神。因爲那不是責備的眼神,而是陌生的眼神。
田澤不再看柳月,他的視線落在一頭冷汗的薛謙身上,他淡淡地笑了笑,說道:“薛廳長,我可不止這點證據,你在新德里幹了些什麼事情我可是一清二楚的。比如你的心腹手下爲你找的那些印度少女,她們之中有很多都是未成年的少女,而你的手下所用的手段也不乏下藥、恐嚇之類的吧?還有,你和印度一些情報人員的秘密交易,你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可你難道忘了上天是有眼睛的嗎?你做的那些事情,上天可都是看着的吶。”說到這裡,他指了一下餘靜燃手中的文件袋,又說道:“都在那裡,薛廳長你要不要看看?”
薛謙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着田澤,“偷拍視頻,收集證據,你……一早就準備做這些了?”
“和你們這些人打交道,我不防備着點怎麼行?我讓你簽下那份文件,我就必須想到有朝一日事情敗露的結果,我可不想那個時候手裡沒有一點能怎麼我清白的東西。”田澤看了柳月一眼,他狡猾,他早有準備,但他卻想不到事情會敗露得如此之快,他更想不到的是將事情捅出去的會是他愛過的女人柳月!
柳月的浩眸之中閃過了一抹羞愧的神光,她再次垂下了頭,不敢面對田澤的眼神。
餘靜燃打開了那隻文件袋,簡單地將裡面的文件、資料看了一個大概,然後說道;“薛廳長,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薛謙彷彿沒有聽見餘靜燃的話,他看着田澤,“是誰給你的這些文件和資料?”
田澤笑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覺得我會告訴你是誰給了我這些嗎?難道你還認爲你有翻盤的一天,你仍然有機會向舉報你的人施展報復嗎?”
“我——”薛謙突然發瘋似地向餘靜燃衝去,伸手去搶餘靜燃手中的文件袋。
他距離餘靜燃不過幾步的距離,眨眼就到了餘靜燃的跟前。他的兩眼放着陰狠的神光,他什麼也不顧了。人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就什麼也不顧及了,就連死亡也不例外。
餘靜燃擡起一腳踢在了薛謙的小腹上,薛謙一聲悶哼,身體倒飛出去,摔倒在了地上。薛謙雖然是情報員出身,有過格鬥訓練,但當了官之後早就荒廢了,過着養尊處優的皇帝般的日子,哪裡是餘靜燃的對手。
“你給我老實一點!”餘靜燃取出了手銬,準備給薛謙拷上了。
薛謙從地上爬了起來,突然掏出了手槍。他手臂一擡,頓時將槍口對準了錢欣雨。沒人知道他的身上藏着一支槍,而且會在這個時候將槍口對準錢欣雨。他是怎麼想的,沒人知道。一個失去理智的人,已經瘋狂的人,誰還能分析他的思維呢,此刻他的手中要是有一顆核彈,他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之引爆!
這個變化太突然,錢欣雨的兩個國安保鏢根本就來不及補救。他們下意識地拔出了槍,卻沒有擋住子彈的時間。
砰!槍響。
薛謙果斷地開了槍。
一道人影突然橫掠過來,一把將錢欣雨摟在了懷中。他的右臂也橫檔在了薛謙的槍口之前。
砰!一個國安保鏢也開了槍,一顆子彈正中薛謙的眉心。血花噴濺,灼熱的彈頭破開了他的頭骨,一團腦漿隨即也從彈孔之中飛濺出來。直到死亡,他連叫都沒能叫出一聲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錢欣雨所在的地方。
如果錢欣雨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無疑是華國的巨大損失,高層的震怒也是必然的了,那麼在場的這些人誰都免不了被追究責任。所以,薛謙的死反倒是次要的了,沒人去關心。
關鍵時刻衝到錢欣雨身前的是田澤,也是他將錢欣雨摟在懷中,用手掌擋住了薛謙的槍口。那顆子彈射中了他的右掌掌心,但彈頭卻沒能洞穿他的手掌,至少有三分之一還露在了他的掌心外面。這是意念力能量和三尺勁內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屏障,減弱了子彈的衝擊。
如果他有飛刀在身上,他根本不需要用身體去給錢欣雨擋子彈。但面對聶雲飛帶着一大隊特種兵來調查他,他如果帶着武器,聶雲飛就會在這上面大做文章,所以在出來的時候他就將手槍和飛刀都解除了。不過這樣的傷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輕傷,並不礙事。
徒手接子彈,這樣的事情或許只能在玄幻小說之中才會出現,但田澤卻將之變成了現實。意念力能量加上三尺勁的內力,他做到了。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達到那種用手接住子彈而毫髮無損的境界,但假以時日,他卻是能夠做到的。
“田澤,你……”錢欣雨呆呆地看着田澤,明媚的眸子之中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田澤慌忙鬆開了她,故作尷尬地道:“錢教授,你沒事吧?”
錢欣雨頓時反應了過來,當着凌青的面,她怎麼能表露出對田澤的愛意呢?她慌忙說道:“我沒事,沒事,謝謝你……”隨即她又有些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羽絨服,生怕被凌青瞧出她的肚子也已經微微地翹了起來。
田澤的反應是正確的,錢欣雨的擔心也是正確的,但凌青哪裡還顧得了那許多的細節,她衝到了田澤的身邊,拉着他手上的手掌查看傷勢,一邊語帶哭腔地道:“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田澤什麼也沒說,只是將她擁在懷裡,用沒有受傷的手掌撫摸她的後背。這比什麼安慰的語言都更有用,凌青果然很快就安定了下來。
餘靜燃和柳月本來也想上前看看田澤的傷勢,安慰一下他的,但看着他正抱着凌青,她們最終還是打消了那個念頭。
這時李玉山走到了田澤的身邊,將手裡的手機遞向了田澤,“有人想和你說句話。”
田澤看了看李玉山,問道:“誰?”
“那個……你只需要接這個電話就行了。”李玉山並沒有道明是誰打來的電話。
“那我可不可以不接?”田澤說。
李玉山愣了一下,眼眸之中露出了哀求的神光,“田澤……求求你了,接一下吧。”
田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手機。其實,就算李玉山不說出打來電話之人的身份,他也猜得出來,那人肯定是聶家的人。而能讓李玉山這麼心高氣傲的人低聲下氣地求他接電話卻又不敢說出那人的身份,那麼他的具體身份其實已經很明顯地擺在了那裡,他就是聶家的那個老人。
“喂?”田澤對着手機冒出了一個聲音。
“你就是田澤?”手機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頗爲蒼老的感覺。
“是我。你是誰?”
“很好。”老人的聲音,淡淡的,但卻給人一種冰寒的感覺。
電話就此中斷,那個老人對田澤就說了這麼兩句話。田澤有些鬱悶地看了看手機,然後將它還給了李玉山。
“謝謝,田澤。”李玉山的聲音很低。
“呃……不用。”田澤感到詫異,李玉山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對他說謝謝,他轉性了嗎?
李玉山前後的態度讓人摸不着頭腦,但可以肯定的一點卻是,自從聶雲飛死之後,他身上的銳氣就消失無蹤了,他彷彿也就在那一瞬間蒼老了好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