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之上的風很大,風中夾帶着密密匝匝的雪花。突如其來的大雪讓情況變得有些糟糕起來,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建設聯絡點,顯然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就在一番搜索之後,田澤發現了一個類似山洞一樣的地方。說它不是山洞吧,它向山腹之中凹進去了許多,兩側和上面的山壁恰能遮擋雪風。說它是山洞吧,它凹進山腹的深度不過四五米,裡面的空間也並不寬敞,僅僅比一間普通的住房大一些。
這裡雖然比不上溫暖的旅館,但也少了那些印度軍人的騷擾,用來建設聯絡點卻是非常合適的了。
田澤將洞穴裡面的野獸的糞便和一些隨風飄進洞穴的樹葉清理了出去,然後他提議他去揀一些枯枝回來生一堆篝火取暖。蘇菲婭負責守衛。柳月負責建設聯絡點,首先是通訊聯絡渠道。三個人,不同的分工,各司其責。
柳月打開她的電腦,熟練地進行操作。她本來還可以將速度提得更快一些,但她沒有那樣做。在操作電腦的同時,她也時不時打量一眼站在山洞口的蘇菲婭,還有在懸崖上揀枯枝的田澤。
她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了山林裡的一幕。
在對戰江澤和和服女武藤香子的時候,田澤將她擊暈,她知道那是對她好,就她那點實力根本就不可能與那樣兩個敵人對戰。所以,即便是田澤將她擊暈,她的心裡非但沒有責怪田澤,反而很感激他,就像上次,上上次,田澤爲了保護她而爲她所做的許多事情一樣。
可是,正因爲田澤心疼她,在敲暈她的時候所用的力道並不大,而她又是六扇門的探員,身體的抵抗力比一般人要強得多,所以沒過多久她就聽到了田澤和蘇菲婭的對話……
她知道了田澤的秘密,雖然還談不上全部,但也多多少少地知道了一些很關鍵的信息。
她其實一早就知道田澤的身上有秘密,她也幻想過這些秘密,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秘密。
“革命軍……他爲什麼是革命軍的人呢?什麼革命軍?他難道想顛覆現在的國家嗎?漆雕婉容和卡秋莎和他是一樣的身份,卻被他推薦進了六扇門,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嗎?還有他殺掉那些印度士兵的手段,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的天啊,我該怎麼辦呢?”柳月心事重重,她的眉頭也緊緊地鎖了起來。
她深愛着田澤,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卻又是一個將國家和名族利益置於個人利益之上的人,這樣的價值觀是從小生長在軍人家庭之中培養出來的,根深蒂固。這樣的價值觀不會因爲她與田澤的愛情而改變,甚至不會因爲她的生死而改變。
通信渠道建設完畢。
柳月看了蘇菲婭一眼。蘇菲婭仍然背對着她,看着一個方向,沒有回頭的跡象。沒有人可以替代她,所以她需要觀察的範圍很廣,而身後是不需要觀察的。她和田澤一樣,她相信柳月。
柳月收回視線,十指在鍵盤上飛舞,很快就打出了一份簡報。然而,卻在發送的時候,她猶豫了。
“正確的做法是我將這份簡報傳給蘇部長,但是,田哥事後肯定會知道,他會原諒我嗎?這樣的行爲,算是背叛嗎?但是,如果對我所發現的情況視若不見,革命軍威脅到華國的國家安全,威脅到我們民族的利益……我怎麼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呢?”她的手指停頓在回車鍵的上方,僅僅一釐米,但卻就是這樣微短的一點距離,卻猶如她整個人生一樣漫長。
輕輕地敲一下回車鍵,發送這份簡報,人生或許就因此而改變。最終,田澤不會原諒她,與他形同陌路。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的結局。
不發送,刪除這份簡報,把所發現的秘密埋藏心裡,不對任何人講起,華國卻有可能蒙受巨大的災難,甚至覆滅,這樣的結果也不是她所能接受的。田澤通過情報交易的文件控制華國的一個情報官員,這件事無形之中又加深了她在這方面的擔憂。如果發生那樣的結果,她的父親不會原諒她,她的哥哥不會原諒她,她的親戚和朋友也不會原諒她,甚至,她自己都不會原諒她自己。
該怎麼做呢?
“如果他是正義的,我這麼做……他會原諒我的,不過,在事情沒有完全調查清楚之前,我應該把這份簡報傳給餘靜燃,她比我有經驗,她也是推舉田澤進入六扇門的人,她完全有責任來調查清楚,我也相信她有這樣的能力……對,就這麼辦。”柳月飛快地更改了接收簡報之人的郵箱地址,把蘇定山的改成了餘靜燃的,隨後,她敲下了回車鍵。
洞穴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山洞裡的氣溫也越來越低。
“不至於吧?你打算用這些柴禾烤一隻羊嗎?”蘇菲婭的聲音。
“我們得在這裡過夜,多準備一點柴禾能讓我們睡一個安穩覺。”田澤的聲音。
蘇菲婭和田澤一起進了山洞,田澤的手上抱着起碼一百斤中的柴禾。柳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將心中的慌亂鎮壓下去。她搓了搓手,對着田澤露出了一個笑容。她努力使她看上去更自然一點,她做到了。女人在方面都有着驚人的天賦。
“你完成了嗎?”田澤放下柴禾,隨便撿了一些就開始生火。
“完成了。”柳月說道:“你隨時可以和蘇部長或者李玉山聯絡。”
旅行包之中有專業的野外點火裝備,一堆篝火很快就在山洞之中燃燒了起來。熊熊的火光驅散了寒冷,讓這個小小的山洞便得溫暖了起來。山洞外面的雪風很大,這也成了天然的屏障,能避免火光傳遞到太遠的地方。柔和的火光像輕薄的紗巾一樣鋪在蘇菲婭和柳月的身上,她們的皮膚一個粉裡透紅更顯嬌嫩,一個黑得像黑色的寶石,更顯細膩光滑。
然而,看不見的地方總有些微妙的變化,只是田澤沒有發現而已。點了篝火,他坐到了放着電腦的一塊岩石前,打開了柳月爲他建立的安全通訊通道。他首先聯繫了蘇定山,給他彙報了一些情報,比如在山坡上遭遇到東瀛赤軍襲擊的事情,比如在伽師米爾小鎮之中遭到不良印軍士兵侵犯的事情。但唯獨,他沒有告訴蘇定山他用文件控制了薛謙的事情,也沒有告訴蘇定山這裡多了一個黑人少女蘇菲婭的事情。
田澤有他自己的難處與苦衷,他控制薛謙是不得已而爲之,是爲了執行蘇定山的命令,是爲了拯救有可能被當做炮灰去送死的手術刀戰隊的探員們,但無論他的動機有多麼正當和偉大,但他的手段卻是非法的。這種事情一旦曝光,他田澤別說是留在六扇門裡繼續爲華國效力,恐怕連腦袋都會從他的脖子上掉下來。
還有,蘇菲婭的身份極其特殊,雖然有自由特工的身份做掩護,但目前還不是讓蘇定山知道她的存在的時候,他需要一個時機,而他認爲最合適的時機就是在瓦解了東瀛赤軍的恐怖襲擊之後。那個時候,如果蘇菲婭還要留在他的身邊,他也好向蘇定山提出請求。
這些就是他的苦衷與難處,但是,他的掩飾落在柳月的眼裡卻改變了性質。
“他……怎麼能對蘇部長隱瞞那些極其重要的事情呢?他難道沒有意識到這樣做是一種欺瞞和背叛的行爲嗎?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一個人?是因爲革命軍嗎?肯定是的!我一定要調查清楚!”柳月沒有提醒田澤要對蘇定山說些什麼,但她卻在心裡下了這樣一個決定,非常堅決。
結束於蘇定山的通話,田澤聯繫上了李玉山。
“……呵,田隊長,之前一直聯繫不上你,我非常擔心你們,你們沒出什麼事吧?”李玉山的聲音從衛星電話裡傳出來。
“沒發生什麼事,只是幹掉了一支赤軍的戰隊而已。”田澤說,然後他問道:“你們現在在什麼地方?給我座標,我們已經在伽師米爾小鎮的範圍之內了。”
李玉山隨即給出了座標。
柳月在電腦上根據座標進行衛星定位,很快就找到了李玉山和手術刀戰隊的位置,他們目前在邊境的一座雪山上。那個地方距離這個山洞大約三十公里的距離。
田澤掃了一眼屏幕上的衛星地圖,說道:“你們過來與我們會和,然後我們制定行動計劃。”他也根據柳月的提示報出了這個小山洞的座標位置。
結束通話,柳月靜靜地看着田澤,內心的感受非常複雜。
田澤鬆了一口氣,“萬幸,我們總算是趕在李玉山那傢伙的前面了。如果沒有之前我們所做的那些努力,那傢伙肯定會帶着手術刀戰隊貿然採取行動。”停頓了一下,他看着蘇菲婭說道:“謝謝你,沒有你的幫助,我們不可能這麼快就感到伽師米爾小鎮。”
蘇菲婭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更喜歡更實際的感謝方式,比如一隻烤雪雞什麼的。”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我們應該進餐了,你們等等,我出去溜達一圈,如果我的運氣好的話,你們很快就會吃到鮮嫩可口的雪雞了。”田澤笑了。
柳月也笑了,不過她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