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我很聰明嘛。”小女孩咯咯笑了下,笑得眯起來的眼睛澄澈得透徹,乾淨得毫無雜質,才兩三歲大而已,頭髮就長到肩膀了,穿着一身公主裙,很有貴族般的氣質,“嵐嵐說我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孩子呢!”
盛夏有些被她自傲的語氣逗樂,故作好奇的問,“嵐嵐是誰?”
小女孩被她問得有點懵,“嵐嵐就是嵐嵐啊。”
盛夏知道她可能沒聽懂她是想問嵐嵐跟她是什麼關係,不過想想,嵐嵐應該就是上次帶着她的那個二十多歲左右的年輕保姆。好聲好語着,她又是微笑問,“嵐嵐現在沒跟你在一起?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父母在這裡工作?”
後者應該不太可能。
回想上次在電影院看到的那些保鏢陣仗,即便是他們老闆也未必能有那樣的氣派,所以她父母在風恆工作的設想不成立,而且她認得風恆的員工們。
那應該就是……有人帶着她來這裡談點什麼事情。
小女孩也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粉粉的小嘴脣俏皮得很,“嵐嵐來這裡找人去了,我在這裡等她。”
“那你叫什麼名字?”她覺得這個小女孩真是可愛漂亮又討人喜歡,真是一個從小的美人精兒,忍不住就多問幾句,“可以方便告訴我嗎?”
小女孩古靈精怪的嘿嘿一笑,沒有回答她,反而將一雙小手伸到她面前,奶裡奶氣的,可愛極了。
盛夏沒有跟孩子打過什麼交道,一時間有點不解,“你的意思是……”
“抱我。”小女孩兒抿着小嘴微笑。
盛夏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倒不是她不願意,畢竟兩人又沒什麼交好的關係跟熟佔不上半點干係,沒有徵求父母或者監督人的同意,這樣抱起她怕讓她的父母或者監督人不痛快。
於是她便解釋道,“要我抱你也可以,但是等嵐嵐回來徵求到她的同意好不好?”
“不!嵐嵐不會不高興的,抱我!”小女孩出奇的頑固。
看着她伸出來的雙手久久沒有收回去的打算,堅持着微笑着的模樣倒叫人不好意思再繼續拒絕,盛夏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好。”
她伸出雙手,將坐在會客沙發中的女孩兒抱到懷裡,一瞬間一陣淡淡好聞的奶香味撲鼻而來。
盛夏想,原來這就是孩子身上的味道。
“冰激凌。”趴在她懷裡的小女孩扭轉過小小的身體,一手勾着她的肩膀,一手朝着風恆大門外對面的一個方向指去,“我想吃冰激凌。”
小孩子想吃冰激凌無可厚非,但一般來說,有錢人家都不喜歡自家的孩子在外面亂吃什麼東西。
她不確定問,“嵐嵐不會生氣?”
“不會啊。”小女孩笑嘻嘻的道,“嵐嵐可喜歡我了。”
“那我去對面幫你買回來。”
“不行,你抱我一塊過去!”
小女孩兒驕縱的嘟起小嘴,出人意料的盛夏還是覺得她真是可愛,暗想這裡離對面的冰激凌店沒多遠,便也就答應了沒再拒絕。抱着她走出風恆大門之前,盛夏不忘對前臺人員交代道,“如果等會有人問起這個孩子,你就說我們在對面的那個冰激凌店。”
前臺看着她們一大一小的兩人,愣了愣,半響才怔忡反應過來,“呃,好。”
盛夏是風恆的員工所以他們自然都認得,但是幾乎沒人認識她懷裡的那個小女孩,有一瞬間,前臺看着她們兩個人,竟然會覺得有點……相似之處。
有一種錯覺幾乎讓人誤以爲,盛夏抱着那個小女孩站在一起,真像一對母女……
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對面的冰激凌店,看着琳琅滿目各種口味的冰激凌售賣機,盛夏問她,“你喜歡什麼口味?”
“草莓。”
巧了,盛夏心裡高興的想,她也喜歡草莓味的呢。
“兩個草莓味。”回頭對店員道。
店員很快給了他們兩個草莓味的冰激凌,盛夏接過一個遞給她,又自己拿了一個,抱得太久手跟肩膀都有些酸了,她朝正在喜滋滋舔着冰激凌尖端的小女孩指指旁邊休息用的桌椅道,“我們去那裡坐一會兒怎麼樣?”
“好啊。”小女孩高興的答應了。
把她放在椅子中坐下來,盛夏在她的身側也跟着落座,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並排坐在椅子中,頭頂上是一個遮陽傘,她第一次感覺如此放心又愜意,彷彿所有的疲憊都在這難得的空閒中消失殆盡,只剩下蔚藍的天空跟冰激凌的愜意,炙熱的下午風都不覺得熱了。
不知怎麼,無端端的,她忽然想起唐晚笙。
意識到這點,盛夏怔了下,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她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想再見一次唐晚笙,也必須得儘快知道盛斯顧的下落,還得想想辦法怎麼能讓唐家人對盛斯顧不再追究讓他能早點擺脫罪名。
最重要的是,爲什麼哥哥潛逃這麼久,一直不跟她聯繫?
倘若他稍微關注一點海城,就應該知道她現在是一名娛樂記者,同時也是陸氏地產未來繼承人陸止森的未婚妻……不聯繫她,是因爲還沒有走投無路所以沒有必要聯繫,還是他出自於什麼原因不能跟她聯繫?
不論如何,努力征求唐家人放過他,是她當下最應該做的事。
只要唐家人鬆口,他幾乎不用再過這麼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以至於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情況比在監獄裡還更糟糕……
盛夏正要起身,恰巧這時從對面馬路中快速走來一個女人,“小姐!”
是上次在電影院見到陪着小女孩的那個小保姆,很年輕,大約也就二十多歲左右,沒用什麼時間就快步走到她們這裡來。
“嵐嵐!”小女孩樂樂的叫她一聲。
盛夏衝她微微頷首致意,“抱歉,把孩子帶過來給你造成不方便的地方。”
保姆看着她,有點驚訝的光芒一閃而過,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小女孩,見到她手中捧着吃了一半的冰激凌,一瞬間瞭然什麼,反倒衝盛夏不好意思道,“是我們小姐給您添麻煩了,希望您不要見怪。”
“不會。”盛夏低眸望着恰好仰起頭看向她的小女孩,溫柔和善的笑了下,“她很可愛,也很漂亮,很討人喜歡。”
小女孩的眼睛彷彿充盈着靈氣,令人覺得舒服而乾淨,模樣又俊俏嬌小可愛,討人喜歡是真的。
被誇獎的是小女孩,反而保姆倒先紅了臉,覺得盛夏的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場,面對她時讓人情不自禁說話都有些唯唯諾諾的扭捏,“我叫小嵐,是我們小姐的貼身保姆負責照顧她,您、您好。”
盛夏剛要微笑回話,手機卻在這時響起。
是老闆打來的,“盛夏,你現在在外面吧?有內部消息傳出中娛簽約一線藝人付東之於昨晚跟一家公司老總出櫃了!照片都已經流出來,現在各大媒體記者都跑到中娛傳媒去堵人,你在外面也趕緊過去!努力爭取在其他人趕到之前堵到付東之拿到第一手猛料!我立刻派人過去支援你!”
接到電話的盛夏臉色一變,付東之跟一家公司老總出櫃?
男星出櫃在娛樂圈可是禁忌,在內陸不僅會流失大批資源,甚至極有可能會遭遇封殺雪藏,之前任何種種的流言沒有得到證實所以可以忽略不計,但照片流出情況可就非同一般。
盛夏慌張地對小嵐道,“我有點急事忙着離開,你帶孩子回去吧,記住千萬別再讓她一個人待在什麼地方,很危險,即便你們兩個人出來,身邊也多帶兩個保鏢比較安全一些。”
“好、好的。”小嵐被她突然轉變的緊張臉色嚇了一跳。
盛夏又蹲下來,不想嚇到她,緩了緩臉色對小女孩微笑,“我要走了,你一個人的時候別亂跑,不然會有什麼壞叔叔壞阿姨盯着你,你爹地媽咪也會擔心你的,也別亂吃陌生人給你東西,知道了嗎?”
“你現在就要走了嗎?”小女孩睜着一對天真澄澈的眼睛懵懂問,手中的冰激凌逐漸融化了。
盛夏有點於心不忍,可還是不得不說,“阿姨的一個朋友出了點事,我現在忙過去看看情況。”
“我們小姐似乎很喜歡你呢。”小嵐打量着兩人的神色,倏爾對盛夏道,“不如我給你聯繫我們的方式,或者你給我聯繫你的號碼,有時間的話,還可以約出來再見一見。”
盛夏本想答應的,但一瞬間腦海中一閃而過了什麼事情,她臉色微微的一僵,心裡頭突然有點兒刺刺的難受,面上卻是微笑拒絕了,“不必了。”
站起身,她眼皮下方有點暗淡的色澤,“以後有緣分再見吧。”
她沒有……打算多接觸孩子的心理準備,今天也只是看着這小姑娘可親,纔會跟她多相處一點時間,還是不要過多接觸比較好,這樣比較安全。
她的心理方面,會比較安全……
小嵐覺得很可惜,眼神也流露出惋惜,但她都這麼說了,着實沒有理由再繼續深究下去。
隨手把融化的冰激凌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盛夏轉身欲要攔車離開時,小女孩兒忽然衝着她的背影道,“西西。”
盛夏回頭看她。
小女孩睜着一對善良純真的眼睛笑眯眯的,縈滿靈氣的眼珠透徹得彷彿能將人軟化下去,漂亮得真如一個現實中的小公主。
“小姐是說,她的名字叫西西。”小嵐對盛夏解釋,“東南西北的西,這是她的小名。”
“好。”盛夏點頭笑道,“我記住了。”
西西麼……
挺不錯的一個小名。
望着盛夏乘坐計程車逐漸遠去,小嵐回頭看向小女孩兒,笑了笑彎腰把她抱起,“現在我們也該離開了,我打電話叫人開車過來。”
西西卻凝視着盛夏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目光,手中的冰激凌都融化了,有些粘在她手上,小嵐也不催促她,直到她看着盛夏乘坐的車子徹底遠離視線範圍內,回頭來笑容可掬,精神奕奕地說,“我們回去吧!”
奶裡奶氣稚嫩的嗓音,讓人不由自主的對她放柔態度,“好,但是你的冰激凌不能吃了,得丟掉,我先幫你擦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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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還是來晚了。
當她匆匆乘坐趕到中娛傳媒的大廈前,付東之被不下二十多個記者團團圍住堵在大門前的車子旁邊,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難行,記者們一個連着一個問題相繼砸來,犀利的,逼問的,質疑的,各種各樣的聲音,幾乎讓他腦袋都快炸了。
“付少,請問您於昨晚已經出櫃的消息屬實嗎?對方具體是哪個公司的老總可以透露嗎?你們交往多久了?”
“之前已經有很多傳聞懷疑您的取向問題,但您一直保持沉默決口不提,這一次您出櫃的照片流出,請問您有什麼想法或者看法?”
“付少,您出櫃的這件事中娛老總知道麼?會不會影響到您將來的演藝事業?”
經紀人在旁邊阻攔記者的聲音幾乎毫無作用,助理們也被這蜂擁而至的一幕幕給驚得手足無措,一下子彷彿全都亂了,整個世界都只剩下言之鑿鑿的逼問。
付東之英俊的臉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陰霾的氣息籠罩他的全身,黑壓壓的臉色像是即將會火山爆發。
良久,他才一字一句的蹦出一個字,“滾!”
“您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這次照片的流出是不小心,還是您故意而爲之,想借此機會終於向廣大粉絲們表明您的取向問題?”
“付少,請回答我們的問題!”
“我說,滾!”付東之雙手都攥了緊,凌厲的眼掃視衆人,壓抑着咆哮,“沒聽見我叫你們滾?!”
記者們有些被他森沉的語氣給嚇到了,但這樣一個轟動的新聞,誰會願意放棄?
圍堵的記者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一輛輛的車子在中娛傳媒的大門前停下,記者們就像嗅到了鮮美的食物,紛紛舉着話筒攝像機筆之類的器材飢渴的奔跑過去,更有甚者,還做起了場外直播。
經紀人跟助理們幾乎完全阻止不了他們,通知來的保安也遲遲未到,心想這次付少是真的完了!
這些消息登出去,不論真假,驚動了政府那邊,再有心保護他都一定會被封殺的!
“付少——”
突然一個尤爲熟悉的女聲從所有記者背後響起,飄進耳裡,付東之眸光一定,朝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掃過去。
只見到一個女人艱難的撥開前面的各個記者,在刺眼的閃光燈中突出重圍,舉着一個錄音筆困難重重的終於擠身到他面前,目光堅定而明亮,充斥着一股鎮定之色,“我信您沒有出櫃,這次照片的流出一定事出有因,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付少若是相信我不會胡亂捏造事實故意給您抹黑相信我的職業素養,可否讓我給您做一個獨家專訪,還原整個事情的經過,證實您並沒有出櫃?”
“……”
“我是風恆娛樂記者,盛夏。”
付東之緩緩笑了。
雖然這個女人突然出現在這裡讓人頗爲意外,但,就她了。
被通知的中娛保安們總算過來,把所有的記者都隔絕距離付東之的一米之外,經紀人終於暗暗鬆了口氣,助理們像簡直如蒙大赦一般都要虛脫了。
而正在這時,一輛黑色邁巴赫慢慢在所有記者們的身後停下。
車門被助理恭敬打開,男人修長挺拔的腿從車內下來,矜貴優雅的身軀有種睥睨天下的淡漠感,只見他淡淡掃視了這邊的騷亂一眼,他漆黑幽深的眸光一斂,再朝着付東之投去一眼,然後轉身,在助理的跟隨下幾乎沒讓任何人察覺,無聲無息的就進入中娛傳媒的旋轉玻璃大門。
但別人沒有看見他,身高出類拔萃的付東之卻是一眼捕捉到了。
凝望男人往大門走去的身影,他心底重重地咯噔一下,緊張得渾身毛孔倏然收緊。
現在他纔是真的完了!
淮南哥一定生氣了!
經紀人在旁邊提醒他,“東之,還不快進公司愣着做什麼,看這勢頭來的記者們只會越來越多,保安擋不住多久的,趕緊先進公司再想想應對的辦法。”
付東之這才如夢初醒,想了想,忽然調轉指了指盛夏,“我接受她的獨家專訪,把她一起帶上。”
被擠得幾乎容不下身的盛夏聽聞他的話,愣了愣。
很快,她被保安放行,跟着付東之走進中娛傳媒的大門,至於經紀人跟助理等其他人,被他留下來打發那些記者了。
“考慮這麼久,我以爲你不信我。”一塊進入中娛旋轉玻璃大門,盛夏瞟着身邊的男人有點埋怨,“有點傷我們那麼多年的交情。”
付東之聳聳肩,“如果我答應得太快,豈不是惹其他記者的懷疑?到時候他們肯定以爲你是我安排的人,反而堵不住他們。”
盛夏想想也是,“那就把事情交代一下,昨晚你究竟做了什麼去了哪裡,照片流出肯定不是你讓人乾的,我還沒來得及看照片,等會找一張出來給我看看,另外和你出櫃的公司老總是誰?你昨晚一定是見過他並且做了什麼事,否則不會有人抓到這樣的把柄。”
付東之不可能出櫃。
首先以她這麼多年對他的瞭解就可以篤定,再者上次她也拍到他跟他女朋友接吻的照片登出去,雖說後來因爲他想保護他的那個女朋友而把新聞撤了,但對他特別關注的粉絲們都不難知道,何況又是記者呢。
可這次偏偏卻又因爲出軌這種事造成那麼大的動靜,只能說……
“付東之你會不會雙性戀?”盛夏突然問。
她的這個問題真讓他有種衝動想拍死她,噴火咆哮,“你他媽的真是第一天認識我?!”
“那就是有人故意想抹黑你了。”她做了定論。
其實不管是什麼取向都沒什麼問題,也不會因此而覺得鄙夷,只不過因爲他是付東之,身在娛樂圈裡,有時候不得不忌諱這種事。
“這件事先暫且不說,現在有一件更要命的事!”付東之表情晦澀,停下腳步定定看着她,“盛夏,這次你真得救我!”
盛夏狐疑,“比你出櫃這種事還要嚴重?”
“嚴重得不知多少倍!”付東之想想都覺得渾身毛骨悚然,吞了吞口水,緩慢道,“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盛夏,淮南哥來了。”
“……”
盛夏定住了。
“他特意從GK來到中娛,鐵定是因爲我的這件事,你知道娛樂圈裡*,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沒法隨心所欲,當初我進娛樂圈的時候他是極力反對的,直到我向他保證老老實實演我的戲不會故意搞出那些有的沒的東西,他才終於鬆口答應同意我進中娛。”付東之緊張的說,“這次的事情鬧出的動靜太大,他這個時候來中娛這個子公司鐵定不是因爲要對中娛老總交代什麼工作上的事,所以他肯定是爲了……”
“我沒辦法幫你。”聽出他話裡的請求,盛夏果斷的拒絕,說着還往後退了一步,想拉遠跟他的距離,“你出櫃的事我能想辦法幫你澄清,但在這點上,我幫不了你。”
“盛夏!”付東之都要崩潰了,“淮南哥這次真會殺了我的!”
想到那男人恐怖的樣子就有些後怕,淮南哥殺人是不見血的,他幾乎可以慢條斯理淺笑優雅的問你,想選擇一個什麼樣的死法?
她依然拒絕,“我還是幫不了你。”
“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付東之被她乾脆得毫無轉寰餘地的態度給氣笑了,“倘若連你也不幫我,還有誰能幫我?全世界都知道淮南最聽你的話好嗎!你只要跟他說幾句話,他基本就不會再找我麻煩了!”
全世界都知道他最聽她的話……
掩飾住心裡的不適,盛夏咬脣低眉,“你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再者說只要你把原因原原本本的告訴他清楚,他最多也就不高興罷了,你是被人算計了,是最大的受害者,不會因爲這點事就真殺了你。”
付東之真心是要崩潰了,在她轉身想走的間隙,他猛地上前抓住她手臂,急匆匆的,“正因爲我是最大的受害者,是被算計的,所以他纔會真的殺了我!”
“……”
“我被人算計就說明我不夠慎重才讓人抓到把柄,如果我夠謹慎夠聰明也不至於變成這個地步,說到底原因都是在我,而且同樣也是被你拍到過一次,那次他沒說什麼但不代表這次他還能繼續忍,這是第二次!差不多同樣的錯誤我犯了兩次,何況這次情況嚴重的地步你能想像得出,他不可能就單單只是斥責我兩句就完事的!”
“……”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淮南哥。”他努力的平復着心緒,語氣凝重而沉重,“可這一次,真的,求你了!”
“……”
“盛夏,認識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求你。”
盛夏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付東之還真是第一次如此鄭重的求她一件什麼事,有點讓人不忍拒絕,一時間她有些騎虎難下左右爲難,倘若他都這麼說了,她卻仍舊拒絕,未免太過冷漠。
儘管她真的無動於衷不想幫他,付東之也不會因此而埋怨她,可單單他用了“求”這個字,她似乎就……不能再拒絕了。
恰巧這時沈助理找到他們,走過來,“付少,慕總想請您去一趟總裁辦公室。”
付東之面容一僵,試探看着跟前的女人,“盛夏?”
用力深吸口氣,轉身回來,在沈助理明顯訝異的眼神中,她無可奈何垂頭喪氣的妥協道,“走吧。”
付東之長長鬆了口氣,一瞬間又覺得活了過來。簡直不能再驚險,還好他知道盛夏的軟肋是什麼!
——————
中娛傳媒最頂層的總裁辦公室裡,中娛老總讓人給不期而至的男人倒了一杯咖啡過來,笑容恭謙地問,“慕總,如果沒我什麼事,我先出去了,有事讓門外的秘書通知一聲就好。”
慕淮南站在落地窗前,雙手抄在筆致的黑西褲裡,身上只着一件白襯衫,外套被他隨意的仍在身後的沙發上,沉穩肅冷的氣息,叫人不敢隨意靠近。
中娛老總沒再多言,悄聲退下,即便是被這麼堂而皇之鳩佔鵲巢,也不見任何不滿。 不多時,總裁辦公室門被敲響。
沈助理走進來,輕咳兩聲提醒,“慕總,付少跟……盛小姐來了。”
盛小姐?
原先渾身充斥肅冷之氣的男人眼瞳微微收縮,眺望外面景色的目光斂回,轉身,凝向門口時,盛夏果然站在付東之的身側,頭低垂着,沒看他。
可惜越是如此,就越是表明,她的注意力,幾乎都在他這裡。
否則沒有必要故意把自己的視線錯開他。
這是一個意外。
意料之外的遇見。
“進來。”
慕淮南不動聲色地坐回沙發中,雙腿優雅交疊,如此模樣也並不見任何不羈,反而還有骨子慵懶的野性,同時也沉穩着,他是個能將野性與沉穩這兩種本該矛盾的特點同時駕馭得很好的人。
身上持有的特點,每一面都覺迷人。
沈助理帶着就像犯了錯,等待着大人訓斥的孩子一樣兩個人走進辦公室內。
不知究竟是心情太好還是心情太不好,慕淮南從玻璃茶几上的煙盒中取出一根菸叼在嘴裡,拿過打火機啪嗒一聲點燃,背部靠着沙發吸了口煙,要笑不笑的,“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只說叫東之上來見我,怎麼還附帶一個?”
慕淮南直接而不帶掩飾的眼神落在盛夏身上,“沈助理,解釋一下。”
“啊?”沈助理懵住,睨睨盛夏跟付東之,“這……付少解釋一下?”
他也不清楚盛夏爲什麼會在這裡。
“盛夏她……是……來……”付東之背脊一陣發寒,艱難吞了下口水,努力組織着語言藉口,總不能說,盛夏是他抓來幫他求情的吧?
而且他不信淮南哥會看不出來。
果然是很生氣才……故意給他們找茬?
盛夏有一瞬間的衝動真想掉頭就走,然而既然選擇硬着頭皮來了這裡,此刻再故意離開顯得她模樣心虛,看付東之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乾脆上前一步,“慕先生。”
她微微眯眸笑道,“東之是我朋友,今天他出這樣的事情,我關心他所以就跟着一塊過來了,慕先生覺得有不妥的地方,我來到您的地盤讓您心裡不痛快,您一句話,我離開便是。”
畢竟她是一個很識趣的人。
慕淮南也微微眯起深沉的眸子,抽着煙吞雲吐霧間眯眸淺笑,似一筆一劃雕琢的臉龐看不太出喜怒,像是故意的,“這就是你爲他求情的態度?”
“誰告訴慕先生,我是爲他來求情的。”她溫溫靜靜的不動聲色,脣角劃出翩翩微笑,“也許就是我興致好,被他邀請了剛好有空也就跟着一塊過來了,慕先生不是有話想對動之說麼,您儘管說,就當我不存在。”
慕淮南彈了彈菸灰,漫不經心的眸光若有似無的瞟着她,戲謔着,輕佻着,就像故意跟她唱反調一樣,“可是怎麼辦,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我的視力又還沒老化,你告訴我怎麼應該當你不存在?拿塊布把我眼睛蒙上?”
“不敢。”盛夏還是笑,只是笑意沒達眼底,“不打擾你們,我離開。”
付東之跟沈助理都呆住了,怎麼好端端的兩個人莫名其妙因爲那麼一點小事就對上了?
這硝煙味兒還挺濃郁的。
眼見盛夏說離開還真離開,轉身邁開腿朝着門外踱步過去一點多留一刻的意思都沒有,付東之急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盛夏——”
他剛想追過去,然而眼前閃過的人影比他快了一步,付東之腳步倏然一頓,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盛夏手腕被男人大掌攫住,一個用力扯回甩進沙發中——
“唔——”
被粗魯的扔進真皮沙發裡,背部撞到沙發上,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令盛夏從喉嚨悶哼一聲,還沒適應過來,男人的一隻腿半跪到她身側的沙發皮中,盛夏幾乎能感覺得到她坐着的身側真皮沙發凹陷下去一塊,男人薄薄的野性氣息肆無忌憚的傾覆而來,將她籠罩其中無處可逃。
他掐住她的下頜,俯身過去極輕在她脣瓣上摩挲觸碰,鼻息間的熱氣隔得近在咫尺,似吻非吻恰到好處的曖昧,“主動出現在我面前,不怕我吃了你,嗯?”
他都已經強迫着忍耐着沒有去見她,她倒是主動跑到他跟前來了,出現得這麼意外,真是……毫無防備。
不是根本不想見到他麼……
盛夏狼狽的被他按在沙發中,齊肩的短髮散開了些,胸口起伏的呼吸因衝擊力而加快一點節奏,可巴掌大的臉蛋上沒有怒,甚至不覺生氣,反而維持着一貫風輕雲淡的輕飄飄笑意,只是沒有溫度而已,“慕先生,你信不信我告你?”
滿滿的都是冰冷的威脅着的口氣。
慕淮南的興致反而來了,挑起一側英氣的眉梢,菲薄的脣勾勒出淺笑弧線,“告我?”
“我是記者,身上帶着錄音筆,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把錄音筆打開。”她條理清晰着不緊不慢,“你方纔包括現在的行爲,已經構成性騷擾,暴力強迫的罪名,現在給你一個既往不咎的機會——從我身邊離開退離三米之外。”
那口吻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大發慈悲的施捨一樣。
付東之跟沈助理瞪目結舌,沈助理甚至目瞪口呆的想,這姑娘還真是不好惹,渾身都是刺。
而盛夏覺得,之前幾次都算了都當她認栽,但慕淮南若還動不動就靠得她這麼近,她認爲她有必要好好警告他一次,因爲逆來順受這種事,她實在不怎麼喜歡。
慕淮南卻似乎半點沒受她威脅,連檢查她是否真有錄音都覺得沒必要,指腹捏着她下頜晃了晃,他脣角輕佻而深沉的薄笑,“跟我講法律,盛夏,你還太嫩,再多去學幾年法律學……你也未必能贏得了我。”
這口吻怎麼都感覺很張狂,但在場的幾人都知道他其實沒有半點張狂,因爲慕淮南前身在大學時期就是學校裡知名的法律學高材生,其知名度加長相和氣質再有慕家這個高不可攀的身份,說他橫掃風靡整個學校也不爲過。
不過這男人年輕的時候太輕狂太野性也太瘋狂,愛慕他的豪門世家千金名媛硬生生望而止步沒一個人能跟他告白,據說是以前千金小姐想跟他告白約他到一個地點,結果他硬生生直到第二天別人找上門來纔想起這茬,也沒管別人哭紅的眼,連一句語言安慰都吝嗇,哦了一聲轉身就走了,顯得興致缺缺。
那個時候盛夏是新聞系的,還沒遇到他,但因爲他是慕家的人所以對他的名字多多少少如雷貫耳,他們之間第一次見面是在唐家——
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於他們之間微小到幾乎記都快記不清了。
而此刻彷彿在頃刻間又回到過去,回到那個最初的開始彼此都在爭鋒相對的時候,彷彿不將彼此最後一絲血液榨乾就不會放手,步步淪陷得後來各自都嚐到了報應。
她的報應是失去所有,而他的報應是……失去她。
不知是不是一瞬間回想到了過去,慕淮南臉色的神情漸漸斂卻。
緩緩的,他鬆開她,起身往後退了幾步,雙手抄進褲兜裡,眼神像是在驟然間恢復了這兩年來最多的空寂寡漠,說,“你贏了。”
像在他們的感情世界裡,他幾乎沒怎麼贏過。
盛夏不知道他突然間怎麼了,但他鬆開她還是讓她舒了口氣,撐着沙發站起身,幾乎面無表情,“現在還要我離開?”
“不必。”慕淮南不疾不徐的轉身看向落地窗外,沒人能看得見他的表情,只聽他淡淡的說,“東之也是你的朋友,你可以留下來聽聽昨晚發生了什麼,來這裡你不也是爲了幫他澄清事實?”
他竟然不生氣了。
反應過來的付東之驚訝至極,他跟盛夏之間在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居然不生氣了?
盛夏凝望他的背影,一個背影看不出一個人的情緒,但無端端的,總有種哪裡說不出的怪異,抿了抿脣,她應了一個字,“好。”
宛如方纔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一時間空間氣氛迴歸到最平淡無常的狀態。
付東之不是神經大條的人,很清楚現在兩人之間格外沉默的氣氛像什麼,像知道彼此名字有過一段轟動歷史最後卻變成不鹹不淡的一般人,沒有刻意的疏遠也不過分的熟絡,平常得尋覓不到一點曖昧蹤跡,簡單如白開水。
“付少。”沈助理掩嘴咳嗽了兩聲,試圖拉回沉默的氣氛,“那您就把昨晚的事情交代一下吧,這不是一件小事,給您帶來的後果非同一般,慕總也是很擔心你的。”
他們來這裡並不是爲了斥責質問或者真把付東之如何,而是來解決事情的。
畢竟當下解決事情比什麼都要來得重要。
付東之複雜擰着沒看了看另外兩人,一個站在落地窗前不回身,一個面無表情眼觀鼻,他惆悵了好一會兒,剛想開*代昨晚的種種經過,辦公室的門在這時被“叩叩”兩聲敲響。
回頭望去,是白菁曼微笑儀態從容美麗的走進來,視線落在慕淮南身上,“我剛聽說你來了這裡,既然來了怎麼不通知我一聲?”
“辦點事就回去。”慕淮南波瀾不驚的回答,轉回身的神色淡淡的,又重新走回沙發中坐下來,視線內好似沒了盛夏這個人。
白菁曼走到他身側,對於盛夏的出現沒有表現出不滿情緒泄露,“盛小姐也是爲了東之的事情而來?”
“嗯。”盛夏簡單的應。
付東之心裡突然有點不快的截斷白菁曼又到了嘴邊的話,“現在可以說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