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錢站在上面看着下面白鯨公司的員工，他們都在注視着自己，不禁回想起前不久去字母跳躍演講的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站在高臺上，這是第二次。
那次是給別人的員工，這次是給自己的員工。
有人說一回生二回熟，但是裴錢覺得這一次比上一次更生。
以至於他站在上面，沉默了大約一分鐘卻不知道怎麼起一個開頭。
裴錢的沉默讓下面的嘈雜也漸漸安靜了下來，空氣在這個封閉的演講廳中也彷彿停止了流動。
裴錢環視了一圈，大家望着他，在等待他開口。
有他認識的人杜麗、趙一鳴、李之森等等老員工，也有他叫不出名字來的新員工。
只是這麼幹愣着也不是一回事，於是裴錢深深呼吸一口氣，對着話筒緩緩開口說道。
“這是白鯨公司第一次正兒八經的開全員會，之前我本來就打算抽個時間說一下公司最近存在的一些問題，只是那時候剛剛開完《奇蹟雪雪》的慶功宴，讓我覺得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就一直拖啊拖。”
“直到昨天因員工偷懶造成了《奇蹟雪雪》開服以來最嚴重的一次BUG事件，給公司造成了重大的損失。這件事我想你們大都已經知道了，我這裡也不想再細說。”
“我今天站在這裡是想跟你們聊聊公司今後的規章制度和發展規劃。”
杜麗昂頭看着裴錢，見他一臉平靜，從他的言語中只能體會出來他的冷靜。一時間有點不敢相信，他是自己的大學同學，是那個在班級中沉默寡言的人。
杜麗本來還擔心裴錢會忍不住發火，但是看見他這般沉着，也就放心了。
“白鯨遊戲成長的很快，去年末的時候還只有兩個員工，我和杜麗，那是在慶州，辦公室就是我的家。”
裴錢看見杜麗正擡頭望着自己，對着她笑了笑，繼續說道：“在那裡我們製作了《國家式家長》和《非正常式家長》兩款遊戲，這兩款遊戲的大火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讓我有了來帝都發展的信心。”
“來到帝都的第一件事就是租辦公室和招聘員工，第一批員工都是我和杜麗親自面試的，當初還鬧出了一個小風波。”
裴錢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前不久我還專門去看了一下那個博主的微博，發現他把那篇博文刪除了，原來他也怕被打臉。”
臺下也有一些笑聲，這些笑聲讓凝固的氣氛緩慢融化了起來。
“接着就是《奇蹟雪雪》的開發，當時我們是趕工趕時間，大家都覺得這是個會火的遊戲，老趙更是被我忽悠上船了。他是一塊有經驗、有能力的老薑，我從他那裡學習到了很多的知識，讓白鯨遊戲從一個小作坊成長爲了一個正規的公司。”
“白鯨遊戲能有現在，他可謂是功不可沒，這裡我要感謝他。”
裴錢又把視線移到了趙一鳴的身上，對他微笑着點了點頭，雙手鼓掌。
趙一鳴愣了愣，很意外裴錢給自己這麼大的禮遇。
雖然驚訝，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面帶笑容，跟着鼓起掌來。
“同樣要感謝的還有最開始的那一批員工，正是他們的堅持996的工作制，週末自願加班，《奇蹟雪雪》才能如期上線，我也要在這裡謝謝他們。”
裴錢說完又帶頭鼓起掌。
李之森、謝博文、王國球用力拍着手掌，心裡卻在吐槽。“裴總，那都是金錢的魅力外加麗麗姐和老趙的諄諄教導啊！”
雖然這麼吐槽，他們的還是不約而同的昂起了腦袋，頗有些自得。
裴錢的目光從臉上頭上掃過，第一批員工他都叫得出名字，平時下班後見面偶爾還會開一二句玩笑話，只是現在已經有人掉隊了。
想到這裡，裴錢的心裡多少有些難過，第一批員工在他的心裡有特殊地位的。
裴錢心中嘆了一口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可是在《奇蹟雪雪》取得成功後，就有人鬆懈了下來，認爲自己可以躺在功勞薄上混吃等死了，早上打完卡就想着下午下班後去哪裡玩了，工作時間變着法摸魚，以至於因個人疏忽發生了昨天這樣嚴重的事故。”
裴錢說着說着，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語氣也激烈了起來。
“中午我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想了很久，這樣下去，公司遲早藥丸。所以從今天開始，公司會引入淘汰制度。”
“當然我們不實行末位淘汰制，必須淘汰百分之十這樣的，而是劃定一個考覈標準，多少次沒有合格就會被辭退，具體的標準由人事部負責。”
裴錢的話還沒有說完，下面就傳來了交頭接耳的聲音。
謝博文、王國球相互望了一眼，嘴角都露出無奈的苦笑。“以後不能悠哉悠哉的喝着咖啡看時尚雜誌了哦！”
裴錢在心中默數到三十後，揮了揮手，示意安靜。
“這是其一。”裴錢擡起右手，筆直的伸出食指，然後又伸出中指。
“其二，公司會成立一個新工作室負責新遊戲的開發，具體的事情由老趙負責。”
“加入新工作室的人就和《奇蹟雪雪》沒有什麼關係了，也不能享受《奇蹟雪雪》的績效獎勵。”
裴錢停頓了一下，主要看着新加入的員工說道：“所以你們要全心全力負責新遊戲的研發，期待遊戲上線後大火，這樣你們才能拿到屬於自己的獎勵。”
這是趙一鳴的想法，他更希望是新員工加入新工作室。
裴錢也覺得這樣挺好的，卸磨殺驢的事情他做不來。
“所以，公司以後不再是吃大鍋飯，而是各憑本事，能者多得，這一點我們要摸着企鵝過河。”
這一句，裴錢是看着所有人說的。
裴錢在說完這兩點後，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後繼續說道：“現在遊戲領域，企鵝佔據了半壁江山，網以把剩下的也劃去了一半。”
“至於我們的目標，想着一統天下那是癡人說夢，當然也不能妄自菲薄，我給公司定了一個小目標，那就是先當行業第三。”
“中等目標，追趕第二。”
“長遠目標，爭當第一。”
杜麗看着裴錢一臉的從容自信，也許被他的激情所感染，心中竟然覺得這些似乎都能實現，沒有什麼困難能阻止他帶着白鯨遊戲扶搖直上九萬里，就如同神話中的鯤一樣。
“說起來，我在大青山答應裴錢只是在家閒的無聊，想找一份事情做，而現在的我比父母更成功了。”
趙一鳴看着裴錢，耳中自動把後兩個目標過濾了，心中琢磨着。“當行業第三應該問題不大。”
第三和第二的差距就是網以和企鵝的差距，這在趙一鳴看來都是不可翻越的大山。
李之森則想着自己是要繼續留在《奇蹟雪雪》的項目組，還是加入到新的工作室。
他覺得《奇蹟雪雪》項目組的氛圍過於輕鬆了，他反而不喜歡。
“也許我是屬驢的？”
演講完畢後，裴錢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他的那一瓶礦泉水已經喝完了。
看着員工依次退出會議廳，裴錢走到杜麗和趙一鳴的面前問道：“你們覺得我今天的發揮怎麼樣？”
順便對杜麗伸出手，杜麗立馬從包包裡拿出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遞給他。
“裴總的演講激情而飽滿，我深受鼓舞。”趙一鳴笑着拍着馬屁。
裴錢扭開瓶蓋，長灌一口後，白了趙一鳴一眼。“我不是享受拍馬屁的人。”
雖然這麼說，不過他臉上露出的自得還是出賣了他。
杜麗這一次沒有選擇打擊裴錢，也笑着說道：“我也覺得還不錯。”
然後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進去？”
杜麗說的是那些老員工，平時她也提醒過，結果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心裡多少有些自責。
趙一鳴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麗麗姐，在一個成熟的公司，制度比人情更重要，冷酷比柔情更重要，十來人公司的管理者可以感性，千百人公司的管理者就必須理性。”
趙一鳴雖然喊着麗麗姐，實際上在說着勸誡和提醒的話語。
他看過很多的故事，不希望杜麗成爲那個掉隊的人，至於爲什麼當着裴錢的面說出了，他也有一份小心思。
果然，他剛剛說完，裴錢就拍了拍杜麗的肩膀。“我覺得老趙說的很有道理，你剛剛這一聲嘆息讓我覺得你還是我們班的那個開心果。”
裴錢說到這裡，聲音放緩了起來。“白鯨公司是會越來越壯大的，我在跟着成長，你也要成長起來。將來萬一我選擇當甩手掌櫃後，你也能獨立自主的管理一個公司。”
杜麗側頭看着裴錢，與初見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害羞的少年，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玩手機，也不和同學聊天，或者只跟他寢室的人說話。
袁凌組織聚會的時候，他也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而自己大學四年也沒有關注過他，只是維持着同學關係，他們之間的聯繫也是以袁凌爲紐帶，就好比去大青山的那一次。
“想想自己也是夠幸運的，以前的不幸似乎從大青山回來後就消失了。儘管那一段時間自己倒黴透頂，但是開始慢慢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此時自己身旁的裴錢已經成熟穩重，杜麗此刻才發現，這半年多的時間裡裴錢產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這一次杜麗乖乖聽話，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我會努力進步的，跟上你們的步伐。”
說完後又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等等，裴錢你說的甩手掌櫃是什麼意思？”
裴錢咳嗽了一聲。“這個，我不是和清雪明天就要回慶州了嘛，所以公司的一些事情就交給你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老趙，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杜麗白了裴錢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有你這麼虐待朋友的嗎？虧我剛剛還心裡感動，原來你是爲了自己樂得清閒。”
這下裴錢不樂意的，也嘲諷道：“誰剛剛說自己會努力進步的，轉眼就忘了了？”
這下，杜麗不吭聲了。
裴錢也不繼續欺負她了，轉頭對趙一鳴說道：“老趙，我不在公司的時候，你多幫幫杜麗。”
趙一鳴的腦海中還在迴盪着“朋友”這個字，聽到裴錢的話後，愣了一下趕忙說道：“裴總，放心，我會輔佐好麗麗姐的。”
趙一鳴一時口急，竟然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本來他就想在裴錢心中刷一波好感的，至少跟杜麗的份量差距縮小點，結果居然沒有想到聽到了裴錢的打算。
深深看了杜麗一眼。“這是把你當太子栽培啊！”
心中那股燃起沒多久的火焰也在剛剛熄滅了。
趙一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裴錢的朋友，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裴錢當朋友，他們平時聊的都是公司上的事情。
而杜麗不一樣，她和裴錢肯定是朋友，還是很好的那種。
“這我怎麼競爭？”
裴錢看着趙一鳴，笑着打趣道：“老趙，我還沒當甩手掌櫃呢，你輔佐個錘子，再說現在是民主社會了，應該說相互幫助，共同進步。”
又看了杜麗一眼。“你確實要努力了，不然怎麼幫助別人嘛，更說不上共同進步。”
杜麗點了一下頭，對着趙一鳴伸出手笑着說道：“老趙，接下來就要拜託你了。”
趙一鳴看着杜麗臉上的笑容，也笑了起來。“一定的。”
裴錢深邃明銳看了一眼趙一鳴，又拍了一下杜麗的肩膀。“好好跟着老趙學習。”
然後對着二人說道：“我們也走吧，不然等下別人會來趕我們了。”
是的，這個會議室是租用的，白鯨公司沒有這麼大的會議室。
白鯨遊戲現在有兩百多位員工，光是通過孫悅樂介紹過來的音樂製作人都有十多位。
“這年頭，精通音樂的人難找啊！”
孫悅樂一邊唉聲嘆氣的跟裴錢抱怨，一邊美滋滋的完成了從前臺小妹到音樂組組長的火速晉升。
傍晚時分，西邊的太陽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樣，紅得發黑。
杜麗坐在副駕駛，看着窗外平靜的說道：“你這樣挑明瞭，不怕打擊老趙的積極性啊？”
裴錢搖了搖頭。“不會的，他是個現實的人。”
趙一鳴確實只難過了一陣就想通徹了，回家看到妻子臉上的笑容，聽着女兒吵着要跟小雪姐姐玩，他覺得現在這樣已經挺好了。
“還好裴錢點開了，不然我只怕會越陷越深，現在雖然不是朋友，但是至少相處的十分愉快。”
趙一鳴現在是徹底沒有了財務危機，他的妻子也不用兼職了，女兒可以買上千的裙子了。
和弟弟的關係也恢復如初了，父母也不用擔心他們兄弟爭奪家產而左右爲難。
趙一鳴笑了，抱起女兒，拿出悄悄給她買的肯德基雞腿。
“滿足嗎？”
“滿足。”
“還想不想吃更多。”
“不，媽媽說吃太多了肚子疼。”
趙一鳴愣了，看着女兒，冒出冷汗。“你媽媽知道了？”
趙一鳴的女兒點了點頭。“媽媽一開始就知道的，但是爲了爸爸的面子裝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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