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們被江西文這樣的出場方式弄得有些糊塗,不自覺地讓開了道路。滅絕文早已經對江西文恨之入骨,他的那種滑頭的語調,她又怎會不記得,聽到之後當即衝了出來,嚎道:“江西文,你還敢來,現在我們所有的老師都罷課了,你如果不離開這個學校,沒有一個學生能夠上課。”
朱文這個話一出口,很多老師都不舒服了,他們可沒想過要陪着朱文鬧罷課這麼嚴重。更多的人開始後悔,大夥早就知道朱文的品性,怎麼剛纔就那麼糊塗,一聽說學生揍了老師、校長趨炎附勢,就控制不住衝動呢?!
眼下這樣的情況,又不好當面把朱文給頂回去。一因爲她是同事,二因爲她還是教導主任的老婆,三是因爲大夥剛剛都一起聲援了朱文,現在就反過來,實在是有些牆頭草。
人不能有傲氣,但要有傲骨。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信奉這樣的名句,他們絕對不能向一個打了老師的學生低頭。
不過一個聲音的出現就讓他們再次後悔爲什麼要強撐着面子。
“朱老師,要罷課的話,請自便,我是不會罷課的,我還沒有你那麼小的心眼。”說話的人是譚魚頭,他還是一副老學究的模樣,只不過這一刻看起來,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蔑視權威的感覺。
江西文突然來了辦公樓,就是他去通知的,剛纔馬尾辮也召集他了,他跟着來了以後大概看清了事情的原由,就悄悄離開去了教室,單獨叫了江西文出來,把朱文鬧事告訴了他。江西文決定要來,譚魚頭並不阻攔,在他的眼裡,江西文的每一個決定都不會是衝動和隨意的。
這一老一少就一同來到了這層樓上。
在見到譚魚頭之後,所有後悔的人當中,九痣吳最爲惱火,明明是想感受一回做一個不畏強權的鬥士的滋味,怎麼現在看起來自己倒成了小人,對面的這個嘴角愛泛白沫的老古板反而成了英雄。
“滅絕文,聽見了嗎,這就是羣衆的心聲,只不過其他老師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江西文已經進了校長辦公室,他仍是那副讓滅絕文抓狂的表情:“你自己罷課也就行了,幹嘛拉着這麼多優秀的老師?
把自己私憤帶給學生這種不要臉的事情,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做的出來,我不就是打了你一下麼,你要覺得不服氣,可以找我單挑嗎,好比你打了張雅,我不爽你,我就揍你一樣。現在我給你個機會,文的武的都隨便。以後就不要在背後搞這些玩意了,跟個老孃們似的,噢,對了,你就是個老孃們。”
“垃圾!混蛋……,李長天,方思想,你們管不管!……”滅絕文再也受不了,當衆撒起潑來。
“噓……”江西文伸出手指做禁聲狀,滅絕文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哭喪的臉瞪起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在場的人有百分之八十都是用同一種眼神看向江西文。
江西文四處瞅瞅,拿起李長天的鋼化保溫杯,一本正經道:“校長,能不能借用一下。”
李長天點了點頭。
李長天已經見識過江西文的行事風格,這個孩子被稱作天才一點都不誇張,既然這個小子想單槍匹馬搞定滅絕文,也省得李長天自己勞心費力。
再就是另有一層,李長天認爲這事由江西文自己解決最好,江西文雖然能夠在計算機比賽中爲學校取得榮譽,但他的家庭畢竟無勢,比起方思想的後臺劉大山來要弱小很多。李長天知道江宏的職位,級別不錯,權力很小,客套起來可以,實際用處不大。並不能幫到學校,更不能幫到李長天個人,所以他李長天能不爲江西文得罪人,就必不要硬來。
如果不是看在這個事情牽扯到張雅的面子上,這事就不一定會這麼處理了,李長天認爲自己很有可能在權衡利弊之後,放棄省計算機比賽甚至是全國計算機比賽的榮譽,而給江西文記大過處分。
江西文拿起保溫杯衝着方思想辦公室的那面牆壁一通猛敲,同時嘴上大聲地嚷着:“方主任,方思想,你老婆就要賴在地上當潑婦了,你這位搞思想工作的,怎麼還不出來,人民需要你的時候,你比兔子跑得還快,職位需要你的時候,你比老虎還要善搶。”
這句話說出了衆老師的心裡,他們大都不太喜歡方思想,加上現在又被朱文忽悠到直接頂撞校長,心裡對方思想夫婦更是厭惡,當即就有人笑出聲來。
吱呀~
隔壁的門被拉開了,這個時候,方思想想坐也是坐不住了,他大步走了出來,繞過門廊,進了李長天的辦公室,嘴上乾笑了兩聲:“吵什麼,怎麼都堆到這兒來了,還不快回去上班,象什麼話。”
“方主任,不是他們不想上班,是朱文老師拉着所有的老師一起罷課,這個……,你看……”江西文的語氣十分戲謔,這讓老師們直覺得這個孩子聰敏之極,又頑劣異常。
“噢……”譚魚頭晃了晃腦袋,說道:“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我沒有罷課,方主任,我這就回辦公室備課!”
說完話,雙手向身後一背,大步朝樓下而去。
譚魚頭在老師中的口碑大都是一個字,癡!如今見他和這個少年學生一唱一合的如此完美,四分之三的人心裡又給他多了一個評價:怪!
朱文呆愣愣地看了幾秒,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她不知道多少次放出必殺鬼嚎:“好你個譚魚頭,果然是你教的好學生,配合的還挺默契,真是有什麼樣的班主任就有什麼樣的學生!”
“閉嘴!”沒等其他人開口,方思想怒聲打斷了自己老婆的話。
江西文一改方纔的嬉笑模樣,冷然道:“滅絕文,你說的沒錯,多謝誇獎,譚老師比你要好上一萬倍,所以才能教出我這麼好的學生。”
這一下表情的改變,在衆人眼裡留下了更爲深刻的印象,這樣的孩子,讓人感覺可怕。
果然是個寶貝,這樣的學生,只能用特殊的方式對待,將來或許能成爲出自陽江二中裡的又一個名人。李長天能做到校長,眼界自然不一般,他總算明白了齊歡暢爲很麼毫不吝惜對江西文讚美之詞。
在他看來,齊歡暢已經是個怪才了,否則他也不會這麼信任齊歡暢,只聽了他一人之言,就批准江西文一個多月不用上課。
滅絕文還要再說,方思想揮手打斷,面色已然十分嚴肅:“朱老師,不要再多說了。你的錯誤上一回我已經和校長談過了,想不到今天你還變本加厲,從今天起,你可以暫時停課,你的課我會安排其他老師代替,回家好好反省!”
方思想只能這樣,這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滅絕文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該怎麼辦,她接二連三的被江西文弄成這樣,應該說她接三連二的找江西文麻煩,卻次次如同拿自己腦袋撞牆一樣,碰得頭破血流,這恐怕是她從師以來最噩夢的經歷了。
朱文在怎麼滅絕也畢竟是一個女人,這一回,卻有實實在在的眼淚在眼眶中旋轉,絲毫沒有了表演的成分。
方思想的這一番話,無疑代表他承認了他的妻子朱文一直在狡辯,而真正的事實正如李長天所說的那樣。
老師們相互尷尬的看着,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許輝的心裡罵死了朱文。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即使朱文不講道理,方思想也會給老婆一些面子,可現在這個教導主任這麼做這麼說,無疑肯定了一件事,江西文或者是張雅的父母很有背景。所以他又開始咒罵李長天,爲什麼不早告訴他,早說一步,他也不會煽動老師們堵塞校長辦公室了。
失敗的人總是在失敗的時候,埋怨周圍的一切,卻總是忘記了怪責自己。許多人在被指責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辯駁,這是人類的慣性,當你意識到了這種慣性,並且在遇見這種情況的時候,先審視一下自身,那你距離成功就能邁進一大步。
這是江西文當年在SSUN的時候總結出的經驗,這讓他不只是簡單的做一個項目的主程序,也升任到了項目負責人的位置。
“這件事情雙方都有錯,我個人建議江西文同學和朱文老師相互道個歉,互相原諒。但是朱文身爲老師,應當更加嚴於律己,所以方主任給予朱老師的處罰依然不變。”李長天在這個時候適時的插上了話,這無疑是在給朱文一個機會,一個承認錯誤、下臺階的機會,畢竟方思想能夠這樣處罰自己的老婆,李長天還是要給他一些面子的。
方思想做教導主任幾年,最好鑽研上下關係,他當然明白李長天的用意,忙悄悄地給老婆連使眼色。偏偏滅絕文就和瞎了一般,看不到老公的眼神,也看不穿李長天的意思。
老公當着衆人的面斥責自己,已經讓她無地自容,現在又要當着這麼多同事的面道歉,她根本開不了口。
許輝見縫插針,忙道:“朱老師,你就道個歉吧,西文,你也是,給老師道個歉,都是師生,怎麼又會有隔夜仇。”
江西文淡然一笑,“朱老師,你就不用向我道歉了,你又沒打我,我覺得這件事情要想完美的解決,朱老師應該當着所有同學的面,向班長張雅道歉,如果校長再開一個全校級的大會,那就更好了,以此嚴律教師紀律。我想以往學校只是單方面主抓學生紀律,卻忽略了老師素質的培養,現在看來很有必要啊。”
這話說的既有道理,又老成持重,好幾位年紀大的老師都情不自禁地點頭贊同,等他們點完了頭,才發覺提出這個意見的是個十五歲的半大孩子,而且就在剛纔他們還義正言辭的指責過這個孩子,把這個孩子當成了小流氓。
方思想第一次對江西文重視起來,在這以前他只覺得對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孩,老婆朱文心眼太小,老找江西文的麻煩,確實有些小題大做,現在鬧成這樣,也有一半是自討苦吃。
但此刻方思想改變了一些想法,在他聽了江西文這番言論之後,開始覺得這個少年很不簡單,不只是朱文,換做自己,也很有可能被江西文駁斥到無法開口。
即使在壓抑到流淚的時候,朱文也還是受不得激,她的淚水完全被憤怒所掩蓋,再次爆發道:“江西文,你不要得寸進尺,什麼全校大會,你以爲你是誰!”
江西文提到全校大會不過是隨口而說,開不開這個會他根本不在乎,甚至朱文向不向張雅道歉,他也都無所謂,張雅的那一巴掌他早已經還給了朱文,他沒那麼多心思再去計較這些。
這件事情本來就已經瞭解了,如果不是譚魚頭告訴他朱文又帶着老師到校長辦公室鬧事,他才懶得到這裡來囉嗦。
“朱文老師,注意你的言行!”方思想見老婆的脾氣又犯了,只好苦口婆心的制止,攤上這麼個老婆,留在學校裡工作已經是很安全的了,如果在其他單位做事,那可就麻煩得不行。可偏偏遇見了江西文這樣的學生,方思想再怎麼感嘆,也只能接受現實。
李長天已經不知道如何評判江西文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江西文站在眼前,他真以爲對方是一個非常成熟很有心計的成年人。
“西文,你先道個歉,做個表率。”李長天不得已說道,他幾乎已經把朱文和江西文顛倒了過來。
按道理,他應該再勸說朱文,畢竟她是老師,是成人,應該更明白事理,懂得適時寬容忍讓。可現實是,這個老婦女隨時都可能被激怒到發瘋。
經過今天的事,李長天總算明白了,爲什麼學生們要給朱文起這個滅絕文的綽號了,真是貼切,十分的貼切。
“誰說西文要道歉了,我看滅絕文這個老尼姑必須當着全校的面做檢討纔對。”
這個話從樓梯的拐角處傳了過來,不僅滅絕文被氣得暴跳如雷,連方思想也皺緊了眉頭。
靠,又來人了,怎麼象寫小說似的,主角一有事,高潮就不斷啊。江西文不用轉頭,就知道說話的是齊歡暢,這邊辦公樓鬧這麼大動靜,這個胖子想不知道都不行。
如果說譚魚頭敢爲了江西文頂撞方思想的話,除了內心的狂生之性以外,還有他特級教師的老資格。可齊歡暢不過只是個小小的中學計算機老師,才參加工作兩年……
江西文有些感動,當然有自己這個重生人在,即便齊歡暢被開除了,又能如何。
“小齊,少說兩句,這事本來就夠亂的了……”一個老師好心提醒道。
“小齊,你怎麼來了……”李長天見到齊歡暢的時候,腦袋開始變大,這又一個他不能得罪的人。
齊歡暢並不是師範大學畢業,雖然教授計算機的能力完全能夠勝任中學計算機老師,但要分到陽江二中,還是無法走正常的渠道,這一切都是李長天幫忙的,而李長天願意幫這個忙,當然不是因爲齊歡暢的才華,最重要的是齊歡暢的一個叔叔是李長天最好的朋友。
“校長,我來是想看看他們這麼多老師怎麼欺負一個孩子的。”齊歡暢咧了咧嘴,衝剛纔那位提醒自己的老師點了點頭,表示謝意,接着說道:“聽說朱文老師在課堂上挖苦學生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少說兩句,今天我多說兩句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說了,並不是我一個人要這樣,各位老師,你們看看窗外……”
齊歡暢指了指走廊的窗戶。
老師們都隨着他的目光擁向窗口,一看之下,瞠目不已。五十幾個學生站在辦公樓前,集體擡頭看着樓上,當他們看到老師們探出了腦袋,便一起喊道:“要求滅絕文道歉,想要開除江西文,除非開除我們!”
站在最前面的是班長張雅,跟在她旁邊的是江西文的哥們鞏翔。這小子輪座,剛好靠近窗口,把譚魚頭和江西文說的話一字不拉的聽了過去,下課鈴聲一響,他就立即飛奔到計算機教室,把事情告訴了齊歡暢,接着在齊歡暢的帶領和張雅的發動下,初三四班的全體同學,器宇軒昂、氣勢洶洶、氣焰囂張、氣不打一處來的集中在了辦公樓的下方。
江西文走到窗口的時候,腦子裡蹦出了無數的詞,也不知道哪個用來最爲恰當,可能是因爲他眼裡又進了“沙子”,所以善於寫小說的腦子臨時短路了,才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