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譚魚頭辦公室,這老小子仍然是那穩如泰山的模樣,一雙眼睛從眼鏡下瞅了一眼江西文,便繼續看向自己的備課本,口中說道:“西文來了,想不到你在計算機方面也有這麼好的才華,我老譚爲你感到高興。”
都自稱老譚了,看來昨天那一席話作用確實不小,江西文心中暗想,嘴上也不客氣:“多謝老譚。”
“嗯?老譚?”譚魚頭終於擡起了頭,看着江西文,幾秒之後纔開口道:“好小子,你膽子倒是大,用我的自稱來稱呼我。你今天爲什麼不交作業?不僅是數學作業,其他每一科你都沒交。昨天才擾亂了朱老師的課堂,今天就開始不寫作業,這怎麼能行。”
譚魚頭雖是責問,但語氣並不嚴厲,江西文當然聽得出,他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不徐不急地說道:“這些作業寫了也是浪費時間,我的愛好是計算機編程,同時我也能保證這個學期的期末考試和最後的中考都沒有問題,那又何必要寫作業呢?”
“你?!”譚魚頭愣了一下,才放平語氣繼續道:“你信心倒是很足啊……”
辦公室大門被嘭的一聲推開了,滅絕文的尖銳打斷了譚魚頭的話:“江西文,你好大的口氣,不要以爲你做對了幾道思考題,就可以任意妄爲了。老譚,這個學生簡直無可救藥!”
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可別怪我,江西文心裡好笑,面上卻一本正經的接話道:“朱老師躲在外面聽我們談話嗎?您不知道進來要敲門嗎?”
“你?!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明天把你家長找來,我要看看他們到底是怎樣管教你的!”滅絕文似乎忘記了昨天課上的難堪,再次向江西文發起了雌威。
“呵呵!”江西文微微一笑,道:“您不覺得動不動就要找學生家長來,是做老師的一種失敗麼?連我這未成年人都‘教育’不了,還好意思去教育成年人!”
“江西文,你是個痞子,垃圾,……”滅絕文根本無從爭辯,不由得惱羞成怒,顧不得老師的形象大罵起來。
江西文看了眼譚魚頭,這老小子一直在微微皺眉,卻始終不發一言,依他的身份應該幫滅絕文制止自己的,看他現在的表現,正驗證了昨天他說了一半就停下來的話,顯然他對滅絕文也有太多的不滿。
既然你這老小子放任我繼續,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江西文冷笑一聲,道:“朱老師,你看看你的言行,哪裡還有一點爲人師表的樣子,你說你這樣的人,我怎麼沒有資格教訓你呢?”
“你!”滅絕文用手指了指江西文,道“給我小心點!”說完,轉身出了辦公室,同時重重的將門帶上。
“西文……”譚魚頭的話剛出口,江西文就打斷道:“譚老師就不用多說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歡這個滅絕文,否則你就不會見我教訓他,卻坐在一邊看戲。我能理解你,一個成年人,當然不方便指責你的同事,何況她的老公又是方大主任。”
譚魚頭一時語塞:“呃……”
江西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過譚魚頭充滿茶垢的杯子,給他倒滿了一杯水,接着坐回椅子上說道:“我認爲一個好的老師,不只是象您這樣花費大量的精力,去備課、去不停督促學生學習,還應該站在一個和學生平等的位置上去思考,因材施教,我們班這麼多老師,我相信也只有你能做到。”
江西文伸手拍了拍譚魚頭的肩膀,彷彿他纔是老師。
“嗯,我……”譚魚頭下意識的答應着,幾秒鐘後,才突然明白了過來,瞪起魚眼大聲道:“好你個小子,差點把我給糊弄了,到底誰是老師!”
江西文回道:“三人行,必有我師~~”
譚魚頭怔了一下,舉起茶杯,一臉嚴肅地看着江西文,隨後又重重地把茶杯敲在了辦公桌上。
江西文絲毫不害怕,在他以前的印象中譚魚頭很有些迂腐,但昨天和今天兩次來到這個辦公室,讓他重新認識了這個老小子。譚魚頭只是動作和外表看似古板,其實內心比一些年輕老師更能放下面子,更容易和學生作朋友。
即使他真的生氣了,大不了讓所有的老師都認爲自己是個壞學生,最好不要管自己了,還能得到更多的時間去按照重生後的計劃去做,聽不聽課,都不妨礙他考進重點高中重點班。
見江西文對自己的脾氣並沒有反應,譚魚頭的面色突然一緩,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有我年輕時的風範,口才着實不錯,若是生在前秦時期,怕是要成爲辯論時政的諸子百家之一了。”
“譚老師謬讚!”江西文拱了拱手,古味十足。
他大約猜道譚魚頭不會爲難自己,但想不到反會用這樣的話來稱讚,頗有古時狂放才子的風格。這樣的老師,令江西文覺得很有意思,當初纂寫架空歷史類小說的心緒情不自禁的又上了心頭,這就配合譚魚頭,說出這樣的話來。
“江西文,你小子平日竟會裝慫,卻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你說的對,對你這樣的學生,當然要因材施教。只不過大多數同學還只是普通人,必須遵守學生守則,否則就會亂了套了。”譚魚頭頓了頓,接着說道:“你不寫作業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但是想讓每一課的老師都同意,必須向教導主任申請,只是這樣一來,學校肯定要對你做個測試,接着恐怕會直接讓你升入高中,在對外宣揚你天才少年的名頭。
從你昨天對淝水之戰的深刻分析來看,你小子的思想很深刻,不想寫作業一定不是爲了成爲明星,出風頭,讀死書、跳級,做個勞什子少年大學生。”
譚魚頭說的情況,江西文的確沒有想到。拋開重生不說,譚魚頭對於中學的一切事物自然比江西文熟悉的多,他的這番開誠佈公的提醒,讓江西文明白了不少,也更加喜歡這個老小子。
“譚老師,謝謝你!”江西文深深地鞠了一躬。
譚魚頭喝了一口水,又說道:“說謝還太早了,一會有你小子哭的……”
江西文跟道:“除了做天才學生之外,還有一個途徑可以擁有特殊的權力,就是做無人管的差生。麻煩譚老師你通知其他各科老師,就說我是朽木一根,不用浪費精力管我了,滅絕文心眼小,一定會跟着到處說我的壞話,如此一來,就可以達到我的目的了。”
江西文說的正是譚魚頭想要教他做的,大膽的想法不謀而合,這讓譚魚頭十分快意,只覺得和江西文這樣的學生相交,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老譚我年輕的時候向來以狂自居,你說的法子正是我想用的,剛纔還擔心你會不願意,想不到你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至於滅絕文那邊我幫你頂着,我就不信方思想敢拿你怎樣!”
狂生!江西文腦子裡冒出了這兩個字:“老譚,還有件事得拜託你,我父母那邊,要你找個時機跟他們說說,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百善孝爲先,再狂也要孝,好小子,不錯,這個請求我當然會答應。”譚魚頭搖頭晃腦,似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自顧自地起身,背手,大踏步地走到窗前唱起詞來,一詞唱完,回頭要尋江西文的時候,辦公室早已經空空如野,譚魚頭愣了片刻,搖頭笑道:“別人以爲是朽木,我卻認爲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