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輝作爲貿易公司的工作人員，對於錢，比普通人有更多的理解。
他的工資不低，而且還有補貼，平時還能時不時的弄一些其他人很難買到的電器商品，所以這小生活過得，很是讓人羨慕。
千字二十元，一百萬字，那就是兩萬港幣。
雖然現如今兌換外匯，都需要從銀行方面進行，但是兩萬港幣依舊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自己一年的工資，也就是六七百元，這麼多錢，需要多少年哪。
如果自己是程旭遠，那肯定會利利索索的答應。
他有些熱切的看着程旭遠，這一刻他才深刻的意識到，這個當作家的妹夫，居然如此的能掙錢！
程旭遠並沒有被這條件給擊中，他看着林先生，腦子裡各種念頭快速的閃動。
據他所知，七八十年代，是香江這邊報業蓬勃發展的時候，各種報紙在互相競爭。
而副刊的小說，就成爲了吸引人的一大賣點。
就拿那位倪先生而言，人家最後的稿費，都拿到了千字千元。
自己拿千字二十，作爲新人倒也不算低，可是相對於《明朝那些事兒》的影響力，這千字二十，確實不高。
沉吟了剎那，程旭遠就朝着林先生道：“林先生想要刊登我的作品，是不是想要利用它，幫助貴報提升一下銷量？”
林先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程旭遠一語中的，直截了當的點明瞭自己的目的。
遲疑了一下道：“不錯，我覺得你這個作品如果連載，對於維護我們的銷量還是很有用的。”
“所以程先生，千字二十元，我已經非常有誠意了。”
“畢竟，我們報紙比較小衆，一般的作品，基本上就是千字三元。”
程旭遠道：“那我也要千字三元。”
聽到程旭遠的話，林先生整個人都愣住了，而王經理和秦文輝，更是覺得程旭遠是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你還因爲人家給你千字三元拂袖而去。
現在人家給伱千字二十元，你可倒好，又反過來了，非得按千字三元，你這是咋想的嘛！
要不是因爲有王經理在，秦文輝真想走過去，提醒一下程旭遠，讓他別發神經。
雖然林先生也算是自己人，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大公無私啊！
馬老師本來很悠閒，程旭遠雖然是他們燕京大學的學生，但是稿費的事情，和他們沒有關係。
但是，這也太吃虧了吧。
他都想要出面，給程旭遠勸一勸。
沉吟了一下的林先生朝着程旭遠看了一眼道：“程先生，您這樣低的價格，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條件？”
“那當然。”程旭遠道：“要是沒有其他的條件，大家豈不是覺得我腦袋有問題了嘛！”
程旭遠道：“林先生，你們現在的銷量，我要千字三元，但是我的稿費，我希望能夠隨着你們的銷量上漲而上漲。”
“你們每增加一萬份銷量，我希望我的稿費，每一千字能夠增長三元。”
林先生本來以爲，程旭遠會給出什麼讓人難受的條件，聽到這個條件，他的心中釋然。
現在，他們報紙的銷量，別說增長了，能保持現狀已經非常不錯了，因爲它正以不可挽回之勢逐步萎縮。
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親自跑過來，想要另闢蹊蹺來穩定自家報紙的銷量。
增長，這是想都不敢想啊！
他不由得朝眼前的年輕人看去，那張英俊的面容，充滿了朝氣的神情，讓他心裡不由得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
但是少年豪氣雖然不錯，可是，這也有點太過於自傲，太過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一念之間，他沉聲的道：“程先生，對於您的自信，我真的非常欣賞。”
“說實話，我對您都有些佩服。”
“但是，我不能讓自己心存愧疚的面對您。”
說到這裡，他鄭重無比的道：“我們報紙的類型，決定了我們提升銷量非常困難。”
“我們最好的時候，銷量也沒有達到五萬份。”
“更不要說，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想要提升我們的銷量。”
“所以，如果按照您說的這種辦法，我覺得您很難拿到我剛剛給您出的稿費。”
林先生說到這裡，越發鄭重的道：“昨天我看了您的《明朝那些事兒》，對您無比的欽佩。”
“所以我直接給出了，我能夠給出的最優厚的條件。”
“程先生，還請三思而後行。”
秦文輝遲疑了一下，朝着程旭遠道：“旭遠，兩萬港幣真的不是一個小數目。”
“有了這筆錢，還可以兌換一些僑匯卷，好處非常多啊！”
程旭遠笑了笑道：“哥，謝謝你爲我着想，不過這件事情，我心意已決。”
“錢掙的不多，那是我自己的能力有問題，我想要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爭取將這本書寫好。”
聽程旭遠如此執拗，秦文輝也不再說話。
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既然這個小程不聽勸，那隻好由着他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林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按照我說的來吧。”
“不過我這本書，貴報只有一次刊登的權利。”
林先生面對心意已決的程旭遠，無奈的道：“程先生，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就只能彙報一下。”
“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
說到這裡，他朝着王經理道：“這裡可以打電話嗎？我想要打個電話回去。”
王經理和馬老師交談了一會，就陪着林先生去打電話，辦公室中，最終只剩下了程旭遠和秦文輝。
沒有了外人，秦文輝道：“旭遠，如果按照千字三元來算，你那一百萬字的書，也就是三千塊港幣。”
“而千字二十元，可就多了。”
“這樣的好機會，普通人遇到一次就是燒高香了，恐怕你以後沒機會遇到了。”
“我覺得，你還是要千字二十吧，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如果再繼續等下去，可能就沒有機會反悔了。”
程旭遠遲疑了一下道：“哥，我給你說實話吧，我這兩天看了一些關於稿費的記載，我覺得千字二十元，實在是太低，對不起我在這本書上所耗費的精力。”
“所以，我纔想按照銷量來要錢。”
“如果掙的錢少了，那是我沒本事，怨不得別人。”
看着一副平和的程旭遠，秦文輝搖了搖頭，最終也不再說話。
但是他心中，卻已經給程旭遠加了一個標籤，那就是外表謙虛，但是內心狂傲。
這就是一個狂生啊。
這種傢伙，只有碰了南牆纔會回頭。
這種傢伙，只有吃了虧，纔會知道誰纔是對他真正好的。
程旭遠並不知道秦文輝心裡想什麼，實際上他也不在意秦文輝心中想什麼。
他對《明朝那些事兒》有信心。
畢竟，當年在網絡上，能夠引得萬衆追讀的經典，銷量不可能低了。
十幾分鍾之後，林先生和王經理等人走了回來。
林先生朝着程旭遠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道：“程先生，對於您的條件，我們總編同意了。”
“不過，他讓我提醒您一下，我們的銷量能夠不萎縮，就已經是最大的追求了。”
“至於增長，我們雖然每一個人都盼着，但是這個實在是太難了，所以程先生，您現在還有一次後悔的機會。”
“如果您現在依舊確定要按照您剛纔說的簽訂協議，我可以給您籤。”
“但是，您最好再考慮一下。”
“現在，我剛剛的提議，還是算數的，但是一旦協議簽訂，那就真的改不成了！”
王經理嘆了一口氣，他想要說話，但是想到自己的職責，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不過他心中，也覺得這個叫程旭遠的年輕人，到底還是年輕氣盛，唉，還沒有在現實生活中摔打過，也太想當然了！
而馬老師則忍不住道：“旭遠，要不，你再考慮一下，或者是和家裡人商量一下？”
“畢竟，這不是小事情。”
作爲老師，自然是向着自家學生的，更何況程旭遠這種，在學校裡出類拔萃的。
他不能直說，只好採取拖字訣，讓程旭遠和家裡人商量一下。
程旭遠笑了笑道：“謝謝馬老師的好意，這件事情，既然是我提出來的，我心意已決。”
“林先生，如果現在能夠簽訂協議的話，那麼咱們現在就可以把協議簽訂了。”
看着一副不容置疑模樣的程旭遠，林先生的心中雖然充滿了遺憾，但是最終還是道：“程先生，那就按照您說的辦吧。”
“不過我要說的是，這個協議簽訂之後，您一定會後悔的。”
“因爲您拿到的稿費，絕對不會比我給您的多。”
程旭遠笑着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不過我覺得，等我這本書寫完，我拿到的稿費，絕對比林先生您給我的要多。”
林先生愣了一下，最終無奈的笑道：“程先生，我也非常期待。畢竟，這對於我們報紙來說，也是好事。”
“但是這種好事，很渺茫啊！”
在王經理等人的見證下，林先生拿出了本來就準備好的合同，在按照程旭遠的要求修改了之後，就算是將這個合同，給簽訂了下來。
拿着只有兩頁的合同本文，程旭遠心中一陣感慨。
他雖然寫了兩三部小說，但還是第一次拿到合同，畢竟此時的投稿，還不需要合同。
秦文輝在臨走的時候，想要和程旭遠說什麼，但是最終，也只是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程旭遠明白秦文輝的意思，但是他並沒有在意。他相信，隨着時間的流逝，有些事情，總會被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