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介紹信，我看你能去哪兒，”孟富揚了揚手裡的白紙，又看了眼剛纔一塊兒掏出來的錢，冷笑道，“這少說也有二三十塊錢，看不出來，你還挺會藏錢的呀。”
“把東西還給我，那是我的錢……”
孟曉萍從地上爬起來，掙扎着撲過去，直接又被一腳踹了回來，捂着肚子痛得直冒汗。
張桂琴在旁邊看着，心疼得不行，走過去把她拉起來，“你這孩子是不是傻？你和他鬧啥呀？要不要緊？”
孟曉萍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拿着衣袖抹了抹眼睛，哭着道，“媽，你幫幫我吧，只有你能幫我了。”
沒有介紹信，她壓根就出不了縣城，再加上錢也被拿走了，那她更是走不遠，介紹信還可以再找人開，可是錢卻是她省吃儉用攢了好久的。
“結了婚也可以考大學啊，你外公村裡的知青不也是生了娃還去讀書了嗎？”張桂琴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勸道，“再說了，你要到下半年才擺酒席，在這之前，你還在家呢，考不考大學還不是由你自己決定嗎？”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孟曉萍知道她這是默認孟富的做法了，哪怕知道張桂琴待她不算差，可是此刻，她的心裡只剩下了絕望。
張桂琴見她低着頭不說話，瞧着和以前沒啥兩樣，這才稍稍放心，“你在家待着，今天就別去上工了，歇一天看看書吧。”
明知道她這樣說要是讓孟富知道了肯定又要罵罵咧咧的，可是張桂琴看着孟曉萍這樣心裡也不好受，左右只是被罵一頓，對她也沒啥其他的壞處。
其實說實在的，讓孟曉萍嫁人，她也是同意的，畢竟在這村裡年紀已經不小了，再耽誤兩年那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至於孟曉萍說的要考大學，張桂琴壓根就沒有當一回事，高中都沒考上的人，還能考得上大學？
她算是看開了，自己生的兩個孩子都不是讀書的料，沒有那個頭腦硬是逼着去讀書寫字，也不過是自己爲難自己罷了，所以哪怕現在孟曉榮有時候找藉口撒謊不去學校，她也由着他。
“你在家好好照顧姐姐，聽到了沒有？”張桂琴把人逮住，叮囑道。
孟曉榮不耐煩的點了點頭，“聽到了。”
他看了眼孟曉萍，又用手摸着兜裡剛纔孟富趁着她們不注意塞給自己的五塊錢，壓根就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只想着這些錢要咋花。
張桂琴有些不放心，但是也不想再耽誤時間，她只請了一個小時的假，要是去得遲了，工分又要被扣，從廚房裡拿了兩個紅薯出來，對着孟曉萍的方向大聲道，“餓了你就吃這個。”
孟曉萍沒有應聲，只蹲在地上收拾被灑落着一地的東西，其實都不是什麼值錢的，不過是幾件打了補丁的衣服，另外是些她複習要用的書而已。
把東西都裝好，揹包放回房裡，然後推門直接往外走。
孟曉榮在一邊看着，“你去哪兒？”想想她的東西都還在家呢，所以問了一句見她沒有回答他，也沒太在意，只也跟着出了院子，想着到前面的岔路口再分開，然後他就去找別的夥伴玩。
張桂琴小跑着趕回去繼續上工，手裡拿着鋤頭，活沒做多久，總感覺心慌得厲害，猶豫着看了眼不遠處的孟富，正想着要不要乾脆請假的時候，就看見孟曉榮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這下也顧不得旁的了，趕緊走到田梗上，“曉榮，咋了？”
“媽……媽……”孟曉榮一邊跑一邊哭，喊道，“我姐她……她跳下去了……”
“啥？跳哪了？”張桂琴把人給拉住了，急忙問道，“你給我說清楚點。”
“我姐她跳河了，”孟曉榮終於把話給說利索了，對上村裡那麼多人的視線，腦袋靈光了一回，“你們快去救她啊……”
孟家保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一聽是這樣的大事，也顧不得上工了，只趕緊嚷嚷着喊人去救人。
張桂琴趴在河邊，要不是有人給拉着，也早就下去找人了，看着村裡熟悉水性的幾個年輕人在水裡找人，一分一秒只覺得難熬得不行。
這一刻，她終於體會到了吳青梅當初的絕望，哪怕她對孟曉萍不是最疼愛的，但是那到底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第一個孩子，心裡如何都是喜歡的。
想到先前孟悠悠好歹是被孟老太逼着要跳河，現在孟曉萍卻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給逼的，張桂琴只覺得心裡難受得緊。
她這才真是作孽啊。
好一會兒，才聽到有人大聲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張桂琴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模模糊糊的看到孟曉萍的衣服顏色，正是她今天穿的那件，連忙連滾帶爬的跑過去等着，看着孟五被人拉過來，也不敢湊過去耽誤了救人。
“還有沒有得救啊？”
張桂琴蹲在那裡，聽到孟富在人羣中說話的聲音，心裡立馬就來了氣，站起身來，猛地撲過來抓住他的腦袋使勁撓，壓根就不怕把人給惹怒了。
孟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被撓了好幾下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才後知後覺的伸手想要去把人給拉開，費了好大的力氣也沒拉開，最後還是在周圍人的幫助下脫了困。
怒罵道，“你簡直就是瘋婆子！”
說着就要走過來打她，卻被孟家保使勁的瞪了兩眼，“你女兒還在這兒生死不明，你們這又是鬧啥笑話？”
話音剛落，那邊就聽到孟曉萍咳嗽的聲音，孟家保連忙過去問道，“咋樣了？沒事吧？”
他可不希望村裡會鬧出人命來，剛纔已經找人大致瞭解了一下，要是孟曉萍真的因爲是被逼迫着嫁人而無奈選擇跳河尋死，就算他不管這事，只怕縣婦聯事後也會找他麻煩的。
“應該沒事了，好好養着，晚上小心發燒就行，”孟五回答道。
張桂琴把孟曉萍摟在懷裡，哭着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想要啥，媽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