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這麼一鬧,大竈那邊的人全都聞訊趕了過來,也幸虧這架是打完了,不然就衝陸向北和顧軍那架勢,兩個人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要說是孩子之間打架也就打了,半大孩子鬧個矛盾沒啥大不了的,可眼前的情況不太一樣,兩個半大小夥子把一個大人給打了,這還了得。
栓子先前就說過,這裡最管事兒的是吳連長,他跟着人羣過來瞄了一眼,而後就讓董大爺把人全都帶到自己那屋去了。董大爺氣的眼睛都綠了,吹鬍子瞪眼的壓着陸向北和顧軍往前頭走,他就跟在後頭罵罵咧咧:“大過年的咋還動上手了,咋地,顯你們能耐了?吃兩天飽飯不知道咋嘚瑟好了。”董大爺越罵越來氣,走上前照着陸向北和顧軍的腚上一人給了一腳。
閆寶書不可能置身事外,由於他沒穿襪子和鞋,只能先跳回屋裡在穿上鞋襪後再踮着腳跟了過去。閆寶山的也算是捱揍的一把好手了,在兩個半大小夥子沒輕沒重的手底下竟然沒受什麼傷,要說嚴重,也就是眼眶有些微腫。
閆寶山也被董大爺拎到了吳連長那屋,這纔剛邁了一條腿進去,陸向北便目露兇光的注視着閆寶山。閆寶山無奈的停頓了一下,隨後在陸向北的注視中進了屋,隨後和陸向北還有顧軍並排靠牆站好,準備等待吳連長的審訊。
“別瞪了,你也不怕把眼珠子瞪出來。”吳連長不是沒見過氣性大的,可陸向北這……吳連長氣極反笑,坐在桌前轉了過身,右手握着裝滿了熱茶水的搪瓷缸說:“說吧,爲什麼打架。”
打架這種事情無論是否是事出有因,先動手的一方肯定是不對的,必定要受到嚴厲的批評與教育。陸向北和顧軍低着頭,吱吱嗚嗚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吳連長看了幾眼後也就沒再追問他們,而是換了個對象,去問閆寶山了,“那就你說。”吳連長開了搪瓷缸的蓋子,抿了一口熱茶水後又說:“閆寶山,我是沒看出來啊,平時你老實巴交不吭聲不念語的,咋就能跟兩個半大孩子動上手了?咋回事趕緊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閆寶山站的標板溜直,目視前方說:“事出有因,今天在馬廄那裡被釘子扎傷腳的人是我的弟弟,他叫閆寶書,由於我當時什麼都沒做,所以……”閆寶山扭頭看了眼陸向北,“所以,他們兩個要替我弟弟出口氣,覺着我不配當哥。”
吳連長聽的一愣,“啥玩應?腳受傷的那孩子是你弟弟?”
“嗯,是我親弟弟。”
吳連長這會兒什麼都明白了,大手掌往桌上用力一拍,“該打。”吳連長披着衣服豁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道了閆寶山身前,“閆寶山同志,這我得好好的批評你了,既然那孩子是你弟弟,你爲啥都不知道關心一下?就前段時間,一過路的餓的腿發軟你都能把自己的飯給出去,咋輪到你弟弟就不聞不問了?”
閆寶山羞愧的低下了頭,“連長,我錯了。”
“錯了?你也知道自己錯了?”吳連長十分生氣,“寶山啊,你來咱們這嘎達也有兩年了,你啥情況我都知道,做人嗎,尤其你還是個男人,五尺高的漢子,咋一點氣量都沒有呢?人家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你就算當成宰相,那肚子裡也能撐起一片樹葉吧?”
閆寶山連連點頭,“連長說的是,我一定爭取改正錯誤。”
吳連長嘆了口氣,“你這不是錯誤,是心裡有個疙瘩沒解開。”吳連長走過去在閆寶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寶山啊,聽我一句勸,過去的都過去了,別總記着,拿出點男人的胸襟來。”
閆寶山依舊是點頭,“是,我知道了。”
吳連長見狀也不好再批評他了,長嘆一聲道:“那是你弟弟,你咋能做到鐵石心腸呢。”吳連長苦嘆搖頭,隨調轉了批評的目標,“還有你們,年紀輕輕的就不學好,打架鬥毆,你們是想當地痞流氓嗎?”
顧軍低着頭嘟囔道:“我們不是事出有因嗎。”
“哦,事出有因就能動手了?”吳連長來回踱着步,“不管是什麼原因,動手打人就是不對,你瞅瞅你們啊,這閆寶山不管怎麼說都跟你們哥哥一般大了吧,你們可倒好,一點禮貌都沒有了,這幾年上都就飯吃了?”
陸向北這會兒氣兒也消的差不多了,聽着吳連長的批評也很受教育,“我們錯了。”
吳連長打量着陸向北,心感甚慰道:“知道錯了就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這錯既然是犯下了,就沒有不懲罰的道理,從明兒開始,你們兩個負責三天的馬廄豬圈的清理,敢偷懶被抓一次增加一天,聽見了嗎?”
“聽見了。”
吳連長挖了挖耳朵,“沒吃飽飯是咋地,說話沒力氣了?”
“聽——見——了。”陸向北和顧軍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吳連長滿意的回到桌前坐下,“行了,你們啊都給我滾蛋,該養傷的養傷,該伺候牲口的伺候牲口,往後再跟我這兒惹事,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說完,吳連長便擺手下了逐客令。
閆寶書一直守候在吳連長這屋的門口,待他們受訓從裡面出來時,閆寶書連忙蹦了過去,“你們沒事兒吧?”
陸向北搖了搖頭,隨即斜眼瞪了身旁的閆寶山一眼,“沒事兒。”
閆寶書又看了看顧軍,確定他也沒事之後才蹦到閆寶山身前,“那個……你還好吧?”
閆寶山偏過頭,他不想讓閆寶書看見他已經腫起來的眼眶,“沒事兒。”
“他們下手也沒個輕重,你看看有沒有雞蛋,煮熟了滾一滾,興許能好點。”
閆寶山點點頭,“嗯,知道了,你的腳……。”
閆寶書微笑道:“沒事,養幾天就好了。”
“嗯,沒事兒就好,我……”閆寶山實在說不出“對不起”這三個字,最終只是一咬牙的說:“那我先忙去了。”
閆寶山走了,陸向北看着十分生氣,“寶書,你說你這大哥……咋這麼欠揍呢。”
閆寶書抓着陸向北的胳膊笑了笑,“沒啥,他也是個人嗎,有自己的選擇,更何況在我的心裡,不是也沒有這個大哥的存在嗎!”人和人的感情是相互的,閆寶山並不關心閆寶書如何,反過來,就在陸向北和顧軍打他的時候,閆寶書又何曾擔心過他呢?
“所以啊,你們沒必要這麼生氣的。”閆寶書向來是最能勸說陸向北的,不需要什麼特殊的辦法,只需要一句兩句平心靜氣的話就夠了。
陸向北嘆了口氣,“得,這架我算是白幫你打了。”
閆寶書笑道:“怎麼可能,我心裡感動,都記着呢。”
陸向北恢復了平時的德行,笑嘻嘻的說:“跟你鬧着玩呢,還跟我解釋上了,走吧,我揹你回去吃飯。”
“不用,我跳着走路就行,不過你得扶着我啊。”
三個人回到了先前的屋裡,飯菜什麼的也都被栓子和柱子帶回來了,由於閆寶書腳受了傷,陸向北和顧軍又捱了罰,所以栓子和柱子吃完飯後就打算駕馬車回去了,畢竟這些事情都要跟家裡大人彙報一聲,順便也可以再在回來的時候帶些換洗的衣服過來。
大竈上的飯不如自家的飯,畢竟都是一口大鍋裡做出來的,味道上有所欠缺,栓子和柱子吃了幾個口就急着回去了,說是晚了天黑看不見路。送走了栓子和柱子,陸向北和顧軍脫了些盤腿坐在桌子上開遲,“這大白菜炒的還不錯嗎。”
顧軍吃的頭不擡眼不睜的,“嗯,就是葷腥少了點,也沒酒。”
閆寶書一旁聽的直樂,“你想的真多,還想有酒喝。”
“就是,有的吃就不錯了。”
閆寶書點點頭,“向北,你說晚上咱們在哪睡啊?”
“農場裡應該給咱們安排地方了吧!不衝別的,就衝我小叔也不能讓咱們睡大馬路的。”陸向北笑呵呵往嘴裡塞了塊肥肉片,“哎,我聽我媽說這人受傷了以後吧,得補,吃哪補哪,這豬蹄子咱們是弄不着了,我尋思着等明天清理完了豬圈馬廄以後,我就上山幫你逮只狍子或者野雞回來燉着吃。”
顧軍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哎,這主意我贊成,明兒咱加快點速度,爭取中午就出發。”
“你不能去。”陸向北拒絕了顧軍的提議,“我走了寶山身邊沒人不行,你就跟農場裡待着,照顧好寶書。”
閆寶書噗嗤笑了,“向北,我是紮了腳而已,還是讓顧軍跟你一起吧,幫把手總是好的。”
“那也不行,再說了顧軍太笨了,容易打草驚蛇,我一個人方便逮它們,就這麼決定了,你們誰說也不好使。”
陸向北在某些大事的決策上下定了決心後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閆寶書和顧軍擰不過他只好答應了。這天夜裡農場的董大爺給他們安排了宿舍,三個人早早躺下之後卻誰也沒睡着,閆寶書披着衣服靠着牆繼續勾他的櫃簾,陸向北則是滿腦子都是逮狍子和抓野雞的計劃,顧軍就不用提了,滿腦子都是關於和閆寶書回了村裡如何展開第一步的策略方針。
點燈熬油是一種浪費,這纔剛過了十點多,外頭就有人敲了門,讓關燈睡覺了。陸向北手腳麻利,連忙跳下地拉了燈繩,回到炕上後三個人也都沒說什麼話,沒多會兒就睡了過去。第二天一大早,陸向北和顧軍去清理豬圈和馬廄了,閆寶書則留在了屋裡跟大夥一同學習。到了中午大竈開飯,陸向北填飽了肚子以後便往挎包裡裝了幾樣偷摸拿來的工具一個人上了山裡。
閆寶書有點擔心,他看着陸向北離開的身影問顧軍,“山裡安全嗎?”
顧軍應聲說:“白天還行,只要他別摸黑回來。”說着,顧軍歪着腦袋笑道:“別擔心了,向北以前來和我經常去山裡玩,半山腰那邊就能逮到狍子和野雞,放心吧。”
話雖如此,閆寶書卻一點都沒有安心。
從中午到下午,從下午到傍晚,天色昏黃漸暗,閆寶書就坐在屋門口一邊勾窗簾一邊注視着農場大門口,等了又等,眼瞅着這櫃簾都出來一大半了,陸向北依舊沒有回來。閆寶書心煩意亂,隨意把勾好的櫃簾往旁邊一扔,朝屋裡喊道:“顧軍,向北這前還沒回來,我有點擔心,咱們去找他吧。”
顧軍來到門口,伸着懶腰說:“是有點久了,還是我去吧,你跟這兒等着啊。”由於陸向北上山沒有對任何人說,顧軍也沒敢對外人提起,一個人偷偷的出了農場往山裡去。
閆寶書坐在板凳上依舊是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可得到結果卻是……顧軍也沒有回來。此時天已經黑了,閆寶書再也坐不住了,他瘸着腿去了宿舍,用繩子捆了一條棉被後背在了身上,隨後他在農場裡找到了閆寶山,他本意是要找董大爺的,可惜的是董大爺不知道去哪裡了。
“哥,向北和顧軍進山裡了,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你能不能幫我跟吳連長說一聲,也派點人去找找啊?”
閆寶山一愣,“他們進山裡幹啥去了?”
“去抓狍子和野雞了。”
閆寶山疑惑道:“平時這十里八村的都這麼幹,你再擔心什麼?”
閆寶書放心不下,“中午去的,這時候都沒回來,我……”閆寶書急了,“哥,你就幫我跟吳連長說一聲就行,還有,幫我找兩瓶白酒,我要用。”
閆寶山沒想到閆寶書會求他,反應了好半天才帶着閆寶書去了自己那屋,從櫃子裡翻出來兩瓶白酒。閆寶書接過白酒,“有火柴嗎?”
“嗯。”
閆寶書又接了火柴,“哥,那我先去找了,你快點找吳連長啊。”
“好。”
閆寶書顧不上腳疼了,他只希望能夠快點看到陸向北和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