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鬧出這麼一個啼笑皆非的烏龍事件,反倒給一家子的人增添了許多的歡聲笑語,閆寶書個人是不介意以身作爲樂子的,事實上剛纔的感人場面牽動了諸多人的淚腺,經過這麼一陣鬨笑,氣氛變的更爲自然和諧了,只不過這閆寶書的心裡啊,多少是有那麼一絲絲的小鬱悶的。
陸建軍父子三人的腦門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其中就屬陸建軍磕的傷口最嚴重,由此可見這老爺子和陸建軍之間的父子之情有多麼的深厚了。這裡的冬天如此的冷,傷口還是要儘快處理的好,陸向北和陸向南的好說,布條子剪的適中往腦門上一包就成,只要出門帶上帽子,還是很容易結咖的,只是陸建軍的傷口就有點難處理了,他磕頭太過用力,腦門上紅了一大片,皮破了不說,裡面還混雜了許多的土渣子在裡面。
屋裡擠的人實在太多了,在陸建海給陸建軍處理傷口的時候,馮春紅一面要張羅飯菜,一面還要顧及這些個小孩崽子,最終她嫌麻煩,直接把一屋子的孩子都轟了出去。
栓子是陸建海的大兒子,柱子是陸建海的小兒子,妞兒和靜兒是陸建海的兩個閨女,他們沒在城裡生活過,因此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十分的樸素,補丁不少,就連面棉鞋上都是。俗話說的好,沒有高山哪裡能顯出窪地,都是陸老爺子的孫子孫女,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這樣的想法栓子柱子是沒有的,或許他們平時和老爺子走動的比較近,經過老爺子的一番教導,他們也就不把這種“身外物”放在心上了。重男輕女的後果在這裡尤爲的明顯,老爺子喜歡孫子,不太疼愛孫女,對待妞兒和靜兒都冷冷淡淡的,所以兩個丫頭很少和老爺子說話,用她們自己的心裡話來說:“幹活找到俺們了,好事兒咋不找俺們呢?”
靜兒是年歲最小的,卻是個超級有主意的丫頭,她的好勝心在這個家裡是任何一個人都沒辦法比的,爺爺他老人家不是看不上我和妞兒是丫頭片子嗎,沒事兒,栓子和柱子能幹的活我也能幹,甚至想要比她的兩個哥哥做的更多,可就是因爲年紀小,又是個丫頭體力跟不上,每每都敗下陣來,但她卻從未氣餒過,她曾當着陸建海和馮春紅的面發過誓,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們都看看,我不比我哥他們差啥。
栓子和柱子比陸向南小了一歲多,妞兒和陸向北同歲,靜兒今年十七,和閆寶書是同年的。閆寶書家裡雖然窮,但家裡人卻從沒有過不要讓他上學的想法,靜兒就不同了,她沒上過學,大字都不認識一個,小小的身軀大大的能量,站在哥哥們的身後,總會透漏出不服輸堅強而又倔強的眼神。
妞兒和靜兒不同,那是一個秀氣文靜的小丫頭,別人說什麼她只管去做,說白了就是逆來順受的典型,這樣的姑娘如果遇到了個好男人,那麼她可以幸福一輩子,相夫教子直到白髮蒼蒼,若是遇上了個無情無義的畜生,那她這輩子幾乎就要在噩夢中度過了,因爲她太柔弱了,可能她連反抗是什麼都不知道。
閆寶書是在陸向北和栓子他們說笑的時候注意到了最後面站着的小丫頭靜兒的,她紮了兩個小辮子,一身衣服看起來十分像拼圖,此時的她正揹着手,眉頭微微皺起,若有所思的看着哥哥們說話。
閆寶書抿嘴偷笑,這丫頭和自家小妹閆玉芳倒是挺像的,有幾分強硬派的作風,不服輸不軟弱,就衝她現在倔強的神情,閆寶書就打心眼裡稀罕這個小丫頭。
“那個……”閆寶書趁着沒人注意他,便來到了靜兒的邊上,笑問道:“靜兒,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咋地了?”
閆寶書故作詫異道:“你幾月生的啊?”
“正月裡來是新年”
閆寶書一聽,這靜兒竟然比自己還大了十個月多,“我還以爲你比我小呢,結果你比我還大了十個月啊。”
靜兒笑起來時露出了虎牙,臉蛋子白白嫩嫩肉嘟嘟的,顯得她特別的可愛,“那還不趕緊叫姐。”
閆寶書被靜兒逗笑了,試探她說:“雖然你比我大,但我比你高啊,還比你強壯,爲啥要叫你姐啊。”
靜兒登時沉了臉,“高有啥了不起的,我也還在長個,不見得就比你矮,強壯有啥用,遇上了熊瞎子你還不是得撒腿就跑嗎。”
閆寶書眉毛一挑,心想這丫頭的嘴皮子還真厲害,而且從她剛纔說的話中就可以明確的分析到她內心的真正想法。閆寶書沒再往下繼續這個話題,就是想繼續也不太可能了,因爲陸向北已經帶着栓子和柱子朝這邊過來了。
“寶書,你和靜兒說啥呢”
閆寶書笑道:“沒啥,我覺着靜兒長的挺可愛的。”閆寶書順口胡謅了一個理由,等他意識到這句話不對勁兒的時候,再看大夥,幾個大小夥子都憋不住笑,那頭妞兒紅着一張臉,在閆寶書看過去時忙低下了頭,反倒是被誇讚的主角靜兒,則是一幅惱羞成怒的樣子,指着閆寶書就罵:“流氓”
閆寶書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道:“你們誤會了,我把靜兒當妹妹看的,真的。”
“誰是你妹啊,我是你姐”靜兒是真的急了,跟院子裡掃了一圈發現了柴火垛上放着一把大掃帚,只見她衝了過去,端起掃帚就朝閆寶書衝了過來。閆寶書嚇的連忙躲到了陸向北身後,“當我啥都沒說還不行嗎。”
陸向北護在閆寶書身前,擋住了靜兒的猛烈攻勢,“老妹聽哥說,寶書有喜歡的人,他啊是真把你當妹妹了。”
靜兒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閆寶書,隨即又看向陸向北,“他有喜歡的人?”
陸向北猛烈的點頭,“真的,他有喜歡的人了。”
“那更應該打了。”靜兒舉起掃帚要落下,半空中被陸向北攔住,“向北哥你撒手,看我不打死這個臭流氓的。”
閆寶書在心裡豎起拇指,無論哪個年代都有女漢子,巾幗不讓鬚眉,佩服佩服。
柱子那頭看不下去了,笑着上前攔住了靜兒,“行了啊,寶書好歹是客,讓咱爸咱媽知道了又該罵你了,你一天都不知道消停的,哪裡有點姑娘家家的樣子。”柱子從靜兒手中奪過了掃帚,賠笑道:“寶書你別往心裡去,我這妹妹從懂事起就沒把自己當個姑娘,天天跟我和他栓子哥去地裡山裡幹活,要強。”
閆寶書一副瞭然的樣子,笑了笑說:“沒事,我剛纔也是說錯話了。”
“啥叫說錯話了,這明明是誇咱們靜丫頭長的俊嗎。”
靜兒冷哼一聲,桀驁不馴道:“你們就是瞧不起俺是個丫頭,丫頭咋了,乾的活不比你們少,哼”說完,靜兒拽着妞兒一溜煙的竄進了屋裡。
閆寶書原以爲氣氛會尷尬,事實上大家都沒有這個意思,似乎很習以爲常的樣子。閆寶書看着門口,露出了無奈的笑容。閆寶書猜想,老陸家重男輕女的現象與老閆家比起來有過之而無及,靜兒表現的如此要強,他們竟然毫無知覺的只當她在說笑,殊不知,像靜兒這樣要強的姑娘,總會在某件事上給一家人帶來無比震撼的一幕。
閆寶書喜歡靜兒,喜歡閆玉芳,他非常喜歡這種有獨立思想有主意的姑娘當然,他不是說溫柔賢淑的姑娘不好,而是他更喜歡靜兒和玉芳這一類姑娘罷了。於是,在靜兒和妞兒回了屋裡之後,顧軍走上前來,開着玩笑道:“陸向北,寶書看上靜兒了,你這綠帽子算是帶腦袋瓜子上了吧。”
閆寶書今天受到的刺激不小,被顧軍這麼一開玩笑心裡越發鬱憤,“顧軍,你信不信我讓陸向北掰你牙。”說完,閆寶書伸手指揮陸向北,“還不上去揍他,等菜呢。”
陸向北邊笑邊擼袖子,栓子柱子和陸向南退到了一旁看熱鬧,就在陸向北要衝上去和顧軍打鬧的時候,陸向北突然來了一句,“媳婦兒說啥就是啥,顧軍,咱兩好歹也兄弟一場,放心我會手下留情的。”
“哈哈哈哈哈哈……”一院子的人幾近瘋狂的笑了起來。
顧軍蹲在地上,擺手笑道:“不行了不行了,笑死我了。”
閆寶書忽然意識到,他被陸向北和顧軍聯合給整了,雖然他心裡對於當陸向北的另一半並不反對,而是強烈的期盼着,可他並不想讓這種期盼被人當成一種玩笑,不過也多虧了閆寶書心理素質過硬,微微一笑,“懶得和你們鬧了,我進屋吃飯去了。”
閆寶書自己進了屋,正好碰見馮春紅把鍋裡剛燒好的雜魚餅子裝進了盤子裡,香噴噴的味道立刻勾出了閆寶書肚子裡的饞蟲,他走上前,“嬸子,用我幫忙不。”
馮春紅從前都覺着大哥家的幾個兒子生的都是好模樣的,可自打今天見到了閆寶書之後,馮春紅就不那麼認爲了,她覺着閆寶書更爲好看一些,白白淨淨的小青年,笑起來時特別招人稀罕,“不用,嬸子自己忙得過來”說完,馮春紅透過門窗往外看了一眼,“咋不和他們一起玩了呢?冷了?”
閆寶書搖了搖頭,“他們開我玩笑,我受不了就溜進屋來了。”
“別理他們,都是野慣了的。”馮春紅把燉好的雜魚餅子,“走,跟嬸子進屋去。”
閆寶書一想到屋裡都是大人在嘮嗑,進去了插不上話反倒會覺着彆扭,“不了嬸子,我就跟這兒烤烤火就行。”
“也行,那嬸子先把菜端屋裡去啊。”
馮春紅進了大屋,閆寶書回頭搬了一塊木頭疙瘩坐在了竈臺前烤火,誰料屁股纔剛沾到木墩上,小屋的門開了,靜兒露出腦袋死死盯着閆寶書說:“哎,你認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