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義走在人行道上，欣賞着沿路的街景，朝軸承廠走去。
“明義，一大早你這是去哪啊？”忽然不遠處傳來叫喊聲。
曹明義擡頭一看，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正笑着朝自己招手打招呼。
他想起來這人叫張軍標，比自己大兩歲，曾經是一個班組的同事。
三個月前辭職離開了軸承廠，在自家開的店裡賣自行車。
爲人耿直仗義，和自己聊得來，關係很不錯。
“標哥，好久不見。”曹明義也笑着走了過去。
“你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誰幹的，哥給你出頭去。”張軍標眉頭一皺看着他頭上的傷口。
“不用了標哥，需要你幫忙的話，我會說的。”
曹明義看着他關切得神情，心裡升起一絲感動，隨後岔開話題，“店裡生意怎麼樣？”
“唉，半死不活就那樣唄，老爺子想轉行賣摩托車，可自行車還有五百多輛存貨，一時半會處理不掉，頭疼啊！”
張軍標愁眉苦臉搖了搖頭，從褲兜裡掏出盒萬寶路，抽出一根遞給他。
曹明義深吸一口煙，看了眼他店裡的堆積如山的自行車。
他來的時候，在路邊也看到幾家賣自行車門店，不過都是雜牌。
張軍標店裡賣的是當年永久和飛鴿兩大國貨名牌。
相對其他家，首先在質量上就佔據絕對優勢。
不過價格方面也貴了不少。
曹明義看着他耷拉着腦袋，悶頭抽菸憂愁的樣子。
隨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給你出個主意，一定能很快銷售完所有庫存。”
“明義，餿主意可不行啊。”張軍標擡起頭看着他，大聲說道。
“你放心，我還能坑你嘛。”曹明義拉他坐在椅子上，“你先說說進貨和零售價格。”
“永久進貨價格150塊，飛鴿是145塊，加上運輸雜七雜八的費用，每輛車成本是160塊。”
張軍標看了眼周圍，掰着手指頭小聲說道：“永久一輛賣185，飛鴿賣180，如果是加重自行車，成本多15塊，每輛再加20塊錢。”
曹明義聽了點了點頭，“你這樣，每輛自行車少十塊錢，如果兩個人同時買，再送一個座套，一副剎車皮，三個人買就每樣再送一套，另外把自行車上的全包鏈條板拆下來，如果加裝就收五塊錢。”
在九十年代，雖然座套和剎車皮不值錢，但都得掏錢買，沒有白送一說。
曹明義就是抓住人們愛佔小便宜的心裡。
自行車本身就是全包鏈條板，曹明義讓他拆下來，進行二次銷售。
算是在原有利潤上又進行了再次加價，玩的就是渾水摸魚。
即使買回去的人發現和別家店不一樣，但看在送東西份上，也不會來找麻煩。
張軍標聽了一愣，隨即拿起計算器算起賬來。
“不用算，如果五百輛自行車全部賣光，你最少賺一萬塊錢。”
曹明義笑着拿起一旁的紙和筆，在上面寫起來。
“我這有560輛自行車，真能全賣完，我給你五百塊錢。”張軍標大聲說道。
他剛纔算了一下，按照曹明義說的辦法確實可行，而且賺的錢並不比平常少。
“標哥，咱倆誰跟誰啊錢就算了，以後請我吃頓飯就行。”曹明義笑着把手裡紙遞給他。
“你一會拿喇叭廣播下，再找幾個騎車技術好，精明的小年輕在旁邊馬路上展示下車技。”
張軍標接過紙條看完後，高興得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大聲說道：“明義，你這廣告語寫得是真不錯，看起來就讓人有購買的慾望，以前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手絕活啊？”
“如果你以後轉行賣摩托車，還可以捎帶免費修理自行車，收個零配件錢就行了。”
曹明義笑着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樣一來既能照顧老顧客，又能帶來不少貨源。”
“明義，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張軍標從旁邊拿起一盒未拆封的萬寶路塞進曹明義手裡。
曹明義也不客氣揣進褲兜裡，“好了，我還有事，咱倆回頭再聊。”
說完轉身朝單位方向走去，還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後喇叭裡傳來張軍標賣力的叫喊聲。
“三角車架，獨特的斜跨式騎法。
鏈條式無級變速系統，配備雙腳自由踩踏，動力澎湃！
後座全包圍原鋼設計，爲透氣而生。
手捏剎車，前輪腳蹬式剎車，不甩尾。
性能更加穩定，是您出行必備良品！”
軸承廠在江水市算是個中小企業，有近五百名職工。
從去年年初開始，效益就不怎麼好。
再有今年全國上下國營企業掀起的以"三鐵"精神(鐵面孔、鐵手腕、鐵心腸)。
來"破三鐵"（鐵飯碗、鐵工資、鐵交椅）。
搞得人心惶惶，廠裡職工都人人自危。
大家賣力幹活，但工資卻不能按時發放，一度拖欠。
曹明義隨着早班的人流，進到廠裡。
來到一棟陳舊的二層樓，這裡是廠辦公區。
門口停着一輛嶄新的212吉普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在仔細擦拭着車身。
“王師傅，廠長換新車了。”曹明義走上前，從褲兜裡掏出萬寶路，拆開後遞給他一支菸。
“是小曹啊，好多天沒見你了。”王師傅擦了擦手笑着接過煙，“這車剛買一星期。”
“多錢買的？”曹明義笑着掏出火柴，雙手給他點着火。
“全部下來三萬五，不便宜啊。”王師傅說完禮貌的用手扶着曹明義點菸的手，低頭點着香菸。
“那你忙，我找於廠長說點事。”曹明義說完轉身走進大門。
王師傅笑着點了點頭，繼續擦拭着汽車。
曹明義上到二樓，徑直走向右側最裡面一個房間。
剛到門口，就聽見屋內隱約傳出一男一女兩人的說話聲。
“當年要不是曹廠長和李副廠長出差，我給你出主意趁機在他們坐的車上做了手腳，現在你還是個副廠長呢。”
“是啊，除去他兩個人，我才能上位，所以我要多謝謝你啦。”
“死相，現在上班時間，你別這樣嘛。”
“小寶貝，我一天不見你，就心裡癢癢，身上更是衝動很，嘿嘿嘿……”
“哎呀，你輕點，等下班辦公室人都走了，你來樓下我房間，咱倆盡情玩個夠。”
“要玩出新花樣才行哦，小寶貝讓我再親親你，嘶……哦……”
“看你猴急的賤樣，咯咯咯……”
聽着裡面浪聲笑語，曹明義的面容漸漸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