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皇上說讓各宮苑都表示表示,那小姐是不是也得送點賀禮給嵐萱公主啊”,是啊,皇帝又給我出了個難題,我若是堂而皇之地給嵐萱送賀禮,定會被人嚼舌根說成巴結,我若是縮在這菡園裡不不去道喜,又會被人說成不給皇帝面子,恃寵而驕。
真真是左右爲難。
況且……從瓊鸞峰迴來之後我便直接進了宮,至今連尹老頭的面都未曾見過,手裡也沒什麼拿得出去的東西當作賀禮,即便我打算去道喜,這賀禮送什麼也是要好好考量一番的。送得太貴重會顯得我區區一個平頭百姓,竟在皇族面前炫富,送得太寒磣,又會被人恥笑。
唉,我這病還沒好利索呢,卻又要想這雜七雜八的事兒了,真真命苦哇。
越想越覺得進退維谷,我趿拉着鞋子在屋裡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如何也想不出應對的法子。就這麼心煩意亂的,時間很快便過到了晚上。
吹了燈,我毫無睡意的躺在牀上,依舊糾結於該不該送禮以及送什麼禮。突然,房門被叩了幾聲,此時夜已經深了,我很害怕,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只是在一片漆黑中朝着大約是門的方向死死地盯着。房門又被敲了幾聲,我深吸了一口氣,抖着手摸索到火摺子,將蠟燭點上,然後端着蠟燭,手軟腳軟地蹭到門邊。
“誰……啊”我小聲問,聲音抖的簡直無法分辨。門外的人還是沒有做聲,又敲了幾下。僵持了一會兒,門外的人似乎放棄了,再也沒有敲門聲傳來,門外寂靜一片。
猶豫了一下,我把門打開一個小縫,發現門外無人,心中狐疑,壯着膽子將門打開,試探着向門外邁了一小步。什麼都沒有發生。
見門外並沒有人,我有些鬆了口氣,但還是覺得奇怪,便撐着蠟燭又往園內走了幾步,四周打量了一番。果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就奇怪了,我明明聽到有人敲門,還敲了那麼久。
“咔嗒”,身後的突然傳來窗子合上的聲音,我嚇得差點將手中的蠟燭扔在地上。捏緊了蠟燭,我在原地踟躕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猛地轉過身。
我房間的窗戶正大開着。沒有人。
究竟怎麼回事!有這麼大的響動,爲什麼幾個丫鬟都沒被驚醒!還是說……不會吧,這裡可是皇宮啊,怎麼可能……
想明白此時恐怕沒人能幫我,我打起精神,把懸着的心一點一點平復下去,穩着步回了房。
藉着蠟燭的光可以看到,房內似乎並沒有異狀,除了從那大開的窗外吹進來的絲絲涼風,沒有任何徵兆顯示剛纔發生的一切。
等等,書桌上的那是什麼!
我端着蠟燭快步走過去,發現桌上隔着一個長長的卷軸,以及一個空白的信封。
將蠟燭擱在桌上,我又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所有可以藏匿的地方都沒有藏人後,趕忙將門窗重新鎖好,而後回到書桌前,靜靜端詳着憑空多出的這兩樣東西。
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是小心爲上。思考了一下,我從衣櫃裡翻出兩條絲帕,用牙輔助着將它們綁在兩隻手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從那個空白的信封裡抖出了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隔着絲帕將紙展開。
當那熟悉的俊逸字體在昏黃的燈光中顯現在我眼前時,我立刻明白自己這防毒的“措施”實在是多此一舉。沒錯,這力透紙背,綿中帶針的字,只有容成聿才寫得出來。
“謹啓者。此番姑娘病重,實乃在下之過,自知罪無可恕,無顏面見姑娘。知姑娘煩憂爲何,特送上解憂靈丹,望能以此贖罪。”
“此乃前朝畫師展衿封筆之作,國色天香圖,自展衿歸隱田間,此畫便不知所蹤,數百年來備受權貴追崇。在下有幸得此名畫,現將其奉於姑娘,但求稍解姑娘煩憂。”
“另,來人若是驚擾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將信讀完,我只覺得一陣怒火從心裡一直燒到了頭頂。好你個聿王爺,真真是喜歡玩兒這打一巴掌再給甜棗的把戲!纔剛威脅恐嚇過我一次,此番又來認錯道歉!
最最最讓我生氣的是,容成聿竟然又猜中了我的心思!知道這會兒我沒工夫再爲他的事傷神,而是一門心思發愁給嵐萱的賀禮,他就送來了一份最適合的賀禮,說是解我的燃眉之急,又何嘗不是在向我炫耀他的決勝千里!
而且,而且!最後那句“另,來人若是驚擾姑娘,還望姑娘海涵。”根本就是故意的!來送東西的人一定是得了他的指示,故弄玄虛,故意嚇唬我的!
我氣得牙咬的咯咯直響,拿起桌上的卷軸就想摜在地上,但剛擡起胳膊便頓住了。
冷靜,尹月。不管容成聿出於什麼心思把這畫給你,至少現在這畫在你手裡,若是你不能讓這畫爲你所用,而是因爲對容成聿的怒氣就白白放棄了這大好的機會,那你就太失敗了。好女子能屈能伸!沒有必要爲了逞一時之氣而壞了全盤的計劃。
的確,容成聿雖然目的不純,但確實送來了此時我最急需的東西。名畫值錢,卻又不僅僅是值錢,若是一這幅畫爲賀禮,既不會顯得炫富,又不會失了身份。實乃絕佳的選擇。
也罷,挨容成聿一番氣,卻得了這麼一幅好畫,我也並不算太虧。
解開綁在手上用來防毒的絲帕,我拿起桌上的卷軸慢慢展開。藉着燭光,畫卷一點一點呈現在我眼前。
這是一幅牡丹圖。雖則蠟燭的光不甚明亮,卻還是能強烈的感受到畫上色彩的明豔。一朵朵妖嬈的牡丹像是活的一般開在這畫卷之上,花間的蜂蝶更是生動傳達着牡丹的芬芳。畫上的每一筆勾描都那麼精準妥帖,每一點色彩都那麼恰當適宜。
名家名畫果然非同一般,單就這樣看着,我竟覺得有幾分驚心動魄。
畫的右側寫着一排小小的字,用的不知是什麼體,我竟看不懂,只有最邊上的“國色天香圖”還有“展衿”幾個字是我熟悉的字。落款後面的章子也刻得分外精緻,我不禁暗暗佩服這位展衿畫師。
先是前朝的溫絃琴,又是失傳的國色天香圖,容成聿,你究竟有多大的勢力?選擇和這樣的你合作,我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呢?我越來越不能理解爲什麼你會選擇和我合作了,跟你相比,我實在是太過渺小和無能……
慢慢將畫收好,我深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