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目標敵酋
231目標敵酋
師長想當馬謖第二,不過兵無常勢,有時也可以兵出險招。——馬增基
第四方面軍司令官王耀武上將親臨塘灣指揮作戰的消息傳到江口一線的時候,74軍第57師師長李琰正在去江口的路上,他要實地查看地形,做出相應部署。
江口是龍潭、洞口各處分進會合,進出芷江的重要道路的交叉點,地勢險要,東西兩側都是崇山峻嶺。
這天,李琰和參謀長馬增基翻過了一個山頭,就發現日軍的一架偵察機,沿瓦屋塘、楊柳溪方向,在江口一帶低空盤旋。
“看來,日軍又會有大動作!”李琰看了看敵機,摘下軍帽,往自己頭上扇風,爬了半天的山路,他早已汗流浹背。
“是呀,江口一過,便無險可守,日軍必定是垂死掙扎。”馬增基也敞開了衣領,擦拭流淌出來的汗珠。
一行人到了一個山坡上,李琰又舉起了望遠鏡觀察,江對面有一座小石塔的山頭,這時,馬參謀長已經攤開了地圖,趴在地上查找標高。
“老馬,你說指揮所是放在江口鎮上,把部隊擺在江對面一線,還是擺在外圍兩側丘陵上?”
李琰徵詢意見道。
馬增基知道師長心裡已有了主意,只是沒有說出來,便吊他的胃口道:“我還真想背水一戰,打出一個奇蹟來。”
“如果我們火力不強,背水一戰也未嘗不可,如今武器又好,彈藥充足,根本犯不着和敵人拼命。”
“師長想當馬謖第二,不過兵無常勢,有時也可以兵出險招。”
說着,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參謀趕緊指了指天上的日軍飛機。幾人趕緊閉緊了嘴巴,對着地圖和實地,當場進行了佈置。
張靈甫把手杖重重地插到了泥土裡,下決心道:“組織敢死隊,速找嚮導。從偏僻小路潛入螃蟹夾。預伏於村前,待鬼子進村,即殺他個措手不及。至於巖永旺那廝,能生擒則生擒,能擊斃則擊斃。”
“我看行!”盧醒首先表示同意。他分析道:“即使敵師團本部加上直屬隊,人數也不會很多,一是該師團號稱甲種師團,但人員編制只相當於過去的乙種師團,即司令部定員由三百餘人減爲百人以下,二是據戰報,該師團直屬隊在向我暫編第六師進攻時。傷亡慘重,僅剩突擊兵二十餘名,我以敢死隊隱蔽行動打伏擊,勝算應該很大。”
“不過……”蔡仁杰遲疑了一下,說:“按方面軍總部劃分的作戰區域,平溪以北。屬於一百軍,本師行動要不要通報總座或者李軍長那邊?”
“嗯,這個、這個……”張靈甫有些爲難了。他不是不想通報總部,而是擔心李天霞。此人心眼小、醋勁大,寧肯佔着茅廁不拉屎。也容不得別人搶他風頭。能夠發現敵酋行蹤、設置伏擊地點,這是任何一個軍人都不願放過的,而此次行動在他的地盤裡,事先告訴他吧,怕他刁難;揹着他吧,日後他若知道了,也會翻醋罈子。
“依我看,還是麻子裹豆子,裝馬虎混過去算了,何必多此一舉?再說,就算失敗了,誰也不知道,成功了,上峰也不會指責我們。”盧醒有些不以爲然。這句話,動搖了蔡仁杰剛纔的想法,他應了一聲:“也是的,層層上報,既容易泄密,又貽誤戰機,事情還越搞越複雜。”
偏巧此時,電話響了,是王耀武從塘灣打過來的,向張靈甫通報近日要聞、詢問戰況,叮嚀他們一定要再接再厲,務必將日軍悉數殲滅在雪峰山東麓地區,以竟全功,爲即將召開的國民黨六屆一中全會獻厚禮。末了,王耀武又問,五十八師這邊有什麼新情況沒有?
張靈甫鬼使神差地說話打梗了:“沒、沒有。”
放下電話,張靈甫聳起肩膀、抱起胳臂兩邊抓了抓,動作怪怪的。蔡仁杰問:“怎麼啦你?”他苦笑一下,老老實實承認道:“人不能說假話,一說假話渾身就不自在。”
設伏螃蟹夾的任務,交給了陳公勇。嚮導也不用找,特務營裡就有一個外號叫“小便”、從小在螃蟹夾長大的弟兄。這不是湊巧。反侵略戰爭,人人保家衛國,常德會戰,蔡仁杰就是常德人:芷江會戰,十八軍十一師師長楊伯濤就是芷江人。“小便”,其實是他的外號,他姓卞,也就是汴京的“汴”,不要三點水,同音不同字,可弟兄們哪管那些?把他當“小便”叫就行了,還有的管他叫“小廖(小尿)”呢,小便和尿不都是一回事嘛。再說,小卞投軍,也的確與小便有關係。
小卞的理想,原本是當記者的。那時候,年輕人最羨慕的四種身分就是外科醫生、黃埔學生,建築師、新聞記者。外科醫生天天戴橡皮手套,殺人不償命,因爲沒留下指紋;黃埔學生着黃呢制服,披武裝帶,掛寶劍,天子門生,神氣了得;建築師的下巴翹得很高,口袋裡總有一把尺,量來量去的,據說能量出來地球有多大;新聞記者有的穿長袍,有的穿西裝,插一隻金星牌或者是派克鋼筆,見官大一級,和尚吃十方,他們吃十一方,連和尚都要招待記者。後來,鬼子來了,到處打仗,蓋高樓洋房的少了,黃埔學生要上前線了,外科醫生要天天和傷兵打交道了,這三種職業也就沒有以前俏,唯獨記者依然紅火。
去年,在長沙走親戚的小卞,尿急,提着褲子上廁所,剛進去便撞見一太君,他連忙鞠躬,本能地問候一句:“您吃了沒?”那太君大怒,左右開弓就是兩巴掌,又幾腳把他踢翻在地。以前,小卞在寶慶府讀書,滿街都是日本鬼子燒殺擄掠的傳聞,有的說日本兵專門拆房屋和傢俱當柴燒,有的說日本兵專門折磨老人,按年紀挑擔子,五十歲挑五十斤,六十歲挑六十斤,七十歲挑七十斤,還有的說日本兵如同禽獸,一進村就找花姑娘,滿嘴“曬穀曬穀”的。對這些傳聞,他還半信半疑,可今天只因在茅房裡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便慘遭毒打,乃棄學從軍。
兵貴神速。
由兩百老兵組成的敢死隊,頭戴鋼盔,腳蹬膠鞋,身穿野戰夾克,5分鐘集合完畢。胸前彆着手雷、折刀和手電的陳公勇,將隊伍帶到師部門口,跑步上前、立定,向站在臺階上的張靈甫、蔡仁杰逐一敬禮:“報告長官!五十八師特務營敢死隊集合完畢,請訓示!”
這是一支完全用美械裝備起來的隊伍,陣容壯觀而嚴整。張靈甫慨然而曰:“各位弟兄!沒說的,我七十四軍向以鐵軍著稱,八年前,甫一編成,即亮相淞滬,一戰成名!繼而浴血南京、出師中原、揚威上高、馳援浙贛、保衛鄂西、死守常德、三戰長沙,再戰衡陽,迭挫敵鋒,幾無敗績。今日我再換裝以美械,如虎添翼,誰與爭峰?寒倭寇之膽,壯國軍之威!遙想當年,本人與蔡師座、盧參座、還有陳營長一起潛入敵後,夜襲施家浜,設伏曹王廟,談笑間,敵煙飛灰滅,何等快哉!若不是這條腿不方便了、跑不動了,我真想和大家一起披堅執銳,以最後一滴血,守最後一寸土,好男兒一鳴聲傳四方,心雖絕,死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