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被反覆敲響,有十次還是二十次已經記不得了。*大門內依舊緊閉着,從來沒有打開。門外的男子不明白,爲什麼大門不向他打開。他不明白,自己滿懷誠意的來到門前,迎接他的卻是冰冷而無情的大門。溫暖的陽光撒在大地上,那門前的男子卻如墜冰窟。現場如同死一般的寧靜,門前男子孤獨的矗立,很久很久――
門前的男子突然深情的呼喚了一聲心愛女子的名字,然後慢慢轉身離開。他走的很慢很慢,他每走一步都要回頭張望,總希望門內他深愛的女子能打開大門撲進他的懷抱。可當他越走越遠,當那扇緊閉的大門消失在他的視線裡,那冰冷的大門也從來沒有打開,從來沒有。
光緒用哀傷的語言,寂落的神情,將一個癡情的男子被他心愛女兒據之門外的悲情,講述的情景如現眼前。黃玲聽着聽着落下了淚水,這樣的愛情最是能打動了少女對愛情的憧憬。
“我知道她就在門後,我能聽的見她的哭泣。可爲什麼她寧願自己獨自一個人哭泣也不開門,難道她就不明白,只要她願意打開門,他的男人會保護她。他的男人會用一生去呵護她讓她不再哭泣。因爲他的男人是皇帝,是一言可定天下興衰的――皇帝。”光緒拍着桌子暴怒的站了起來,然後又頹廢的坐了回去:“也許就因爲我是皇帝才被據之門外吧。皇宮大內看似繁花似錦,卻也如同囚籠一樣困住裡面所有的人。算了。既然她想飛翔就讓她自由飛翔去吧。那囚籠困住我一人也就夠了――”
放下吧,放下吧。就讓一切都過去吧,這天下之大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就讓她像風一樣飛散吧。光緒的眼框通紅卻沒有一滴淚水。因爲光緒曾經發過誓。決不再爲女人哭泣,決不!
也許是光緒的語氣太過悲傷絕望,坐在上首的黃父只能閉口不言,只有坐在下首的黃玲哭聲漸大。
光緒對黃玲說道:“愛一個人就是希望能給她幸福,如果她認爲跟自己在一起不是幸福的話就讓她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吧。到是不關你事,爲何卻要哭的如此傷心。”
黃玲淚眼朦朧的擡頭看着光緒,似乎想從光緒的眼中看出來什麼。良久才說:“你真捨得?”
“捨得捨得。不捨如何去得。好了你能先別哭了嗎?幸好你父親在此看着,不然還真以爲我欺負了你。到是我被一個閉門羹擋了回來,心情鬱悶之下想讓你安慰安慰。沒想到你到是哭個不停,反到成了我來安慰你來了。”
黃玲摸了把淚:“要是我早就衝進去了。你要真衝進去怕是沒人攔的了吧?”
“你呀,這愛看熱鬧的情子什麼時候能改改。”想開了心情自然平復,光緒面帶微笑的說道:“想看皇帝強搶民女的戲碼。哼。絕對不給你這個機會。”
黃玲破涕爲笑。氣氛緩和了下來,黃家的酒席也擺好了。黃父請光緒入座,光緒還請出黃母同桌用餐。整個午餐氣氛之和諧,直讓一旁伺候的李蓮英實在看不明白。皇上在反賊家如此處之泰然,皇與反賊一家也親若友人,這裡面有什麼故事呢?
光緒與黃父交談甚歡,但衆人都有意無意的逼開了黃興這個人。黃玲沒有黃父那份深穩,自從皇上答應不殺她全家後。她的心思就總往哥哥身上想。整個午餐時間她很少說話,她總想着能不能也迂迴一下。
黃玲又碰了碰光緒:“你在我家吃的這麼放心。就不怕我們家在裡面放了毒藥?”
光緒一楞,隨即笑了起來:“因爲我相信你呀。”
其實光緒是相信自己。自從他踏進黃家的大門,不用他吩咐,手下的士兵一定會嚴加看管黃家上下的每一個人,黃家的每一道食材都會經過嚴格的檢查後纔會呈上皇上的桌子。沒看見端茶送水的都不是黃家下人,而都是李蓮英親手親爲的嗎?既然如此,還擔心什麼。
“你膽子可真大,要我肯定放心不下。”黃玲撅着嘴,看來這次迂迴不成功。
光緒一笑,他怎麼不明白黃玲的心思。如今正好酒足飯飽,光緒擦了擦嘴停了下來。黃父也很有眼色的撤去宴席,讓人送上茶水。這時光緒低頭對李蓮英吩咐幾句後就安坐下來品茶。不一會兒,洗漱乾淨的黃興被五花大綁的押了上來,光緒仔細的看了,他腿上的傷口也包紮的很好。
黃興一出現在大堂,黃父黃母就立刻跪下了。他們看到自己的兒子衣着乾淨,應該並沒有受過刑。黃玲見狀,也跟着跪倒在地。
“虜酋,我家不歡迎你,還不快滾。”黃興一進門就大聲呵斥。
“住口,你這孽畜。”不等光緒開口,黃父出言道:“聖天子在此,還不跪下。”
“我乃漢人,不跪滿清虜酋。我漢人只會跪拜我大漢天子,父親快快請起,此等虜酋還受不起我漢人的跪拜。”黃興還是那麼義憤填膺。
“好了,你都敢刺殺於朕自然不會跪拜。自於你的父母,人家幾十年的閱歷該如何去做還用不着你來教。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難道這就是你們革命黨人一貫的作風嗎?”光緒上前扶起黃玲並把她摁到椅子上,卻對跪在一旁的黃父黃母視若無睹。這時黃玲明白,剛剛與她們談笑甚歡的李明少爺沒了,現在坐在黃家大堂的是當今天子。
“哼,我們革命黨人就是以驅逐達虜復我漢人中華爲已任。我們怎麼做也用不着你來教。”
“那在朕看來,似乎你們革命黨人都認爲只要殺了朕,就可以實現你們的共和了?”
“只要你這個皇帝死了。滿清天下就會瞬間土崩瓦解,滿朝皇親貴胄再無一人可以撐得起滿清的江山社稷。我們要推翻滿清建立真正的共和國,你就必須得死。因爲你是整個國家走向共和最大的障礙!”
“看來你們對朕的評價很高嘛。”光緒啞然一笑。神色堅更多的是無奈:“依此看來,你們也認爲是朕一人在撐起這天下社稷,也是朕一人在列強虎豹環伺之下,帶領這個貧弱的中國着慢慢的走向振興之路?”
表情堅毅的黃興突然沉默起來,一會後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們曾經討論過你。說實在,在滿清這些皇帝當中,你應該算一個有作爲的皇帝。對外不惜以身爲餌自陷死地終而外禦其侮。對內你所作所爲總是想着富國強兵。你的海軍陸軍總算是能保家衛國。說你是勵精圖治絕不爲過。這不是我一家之言,而是我們革命黨人中很多人對你的評價。你的新政也取得了一些效果,至少現在越來越多的百姓可以開始有口飽飯可以吃。可是你做得再多做得再好。爲的無非是滿人的江山社稷,無非還是你們愛新覺羅家的天下!你有沒有想過,以區區幾百萬滿人卻凌駕於四萬萬漢人頭上,焉能長久。如何不亡?”
“都說最瞭解你的一定是你的敵人。沒想到朕還能得到你們革命黨人如此高的評價,朕這些年就算是沒有白忙活,朕在田莊臺生死血戰總算有人給了肯定。沒有讓這個國家折戟於日本人之手,給這個國家贏得了喘息之機,既然朕效仿西方列強推行新政,既然朕努力要讓國家富強起來,這些你們都是看得很清楚的。可是你們還是想殺了朕,就因爲你們要你們的共和!”光緒此刻是頹廢的。光緒此刻是絕望的。新政也好,富國強兵也罷。就算你做出了成績,就算你做的再好。可因爲你是滿人,就因爲你是異族,他們――還是要殺了你。
光緒無奈的望着黃興:“你們要推翻滿清建立共和,所以你要刺殺朕。你刺殺朕是因爲你我想法不同。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個道理朕還是明白的。你用不着去效忠朕,也可以幹反清復明的大業。但你也是中國人沒錯吧。讓你效忠這個國家總沒錯吧。”
“我是中國人沒錯,可我不會效忠滿清。”
“不不不,你沒有理解朕的意思。”光緒站了起來走向黃興:“你還記得朕在光緒二十年,咱們打敗日本的那年除夕夜的講話嗎?無論古時夏商,還是漢唐,抑或是前明或者是今天的清朝,這些都不過只是這國家這片土地上不同時期的名字,從來沒有改變的是這個國家的姓氏,她叫中國。沒有一個朝代可以萬世長存,大清也不可以,很多年後大清也會滅亡。但無論朝代更迭,君王更替,中國永遠都在。這個你不反對吧。”
黃興重重點了點頭,光緒接着說道:“縱觀世界歷史,無論歐亞還是非美,唯獨只有中國從未中斷過她的歷史,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黃興搖了搖頭,他相信就算是中山先生在此也怕是回答不上來吧。
光緒黯然一笑:“因爲文化、因爲傳承、因爲這片大家共同生活的土地。如果你讀過春秋列傳,如果你讀過戰國,你應當明白,書中所寫的春秋戰國中的楚國並不是當時周王朝周天子所封。周初之時,現在的兩湖還是當中原人口中的南蠻之地。可是楚國還是被寫入了春秋戰國史,楚國人也被承認是中原人。這是就文化的力量。可文化卻不是漢民族一家的,我承認漢族是這個文化的主體,但你不能否認的是,這也是這片大地上每一個民族共同的文化。朕說的可有錯?”
黃興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光緒的說法,到是一旁的黃父卻眼睛一亮,原來還可以這樣看問題。
光緒接着說道:“你們總說滿人是達虜是異族,那唐朝的唐皇李氏是鮮卑人你們爲什麼不說,就因爲他們創造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的國家?元朝是蒙古人你們爲什麼不說,就因爲他們創造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領土國家?如果真這麼說,大清是沒有這些功績。可朕正在努力去做,而且已經有了成績有了希望,你們卻如此急不可耐要殺了朕,爲什麼不能再等等,給朕一個表現的機會?”
“不可能,任說的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是異族的事實?”黃光很是堅定。
“異族?那你可知道,滿人的發源地現在的東三省,早在漢朝就已經是大漢領土,那裡的每一個人都接受着來自漢朝中央長安政府的命令……”光緒突然停下來擺了擺手寂落的說道:“算了,不說這些陳年舊事了。日子是要往前過的,咱們說說以後吧。你承認中國,你也承認你是中國人,那麼讓你效忠中國,效忠這片土地,效忠華夏大地上的華夏一族,這你總能做到吧。”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這是林則徐的詞。什麼時候讀出來依然是大義凜然,在田莊臺朕之所以敢於日本生死相搏也正因爲如此。可朕還是想問問,如果朕死了,這個國家會變成怎樣一個局面?如果朕死了,你們所說的共和就真的建立起來了?”
黃興蔑視的笑道:“只要你一死,滿清政權必然瞬間坍塌,天下有志之士必定羣起而響應,共和不過一蹴而就,這能有什麼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