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部的東南方數百米外,唐中成指着一間破落的石頭房子,就是這裡了。代書箱看着很眼熟,這間房子好像見過。想起來了,自己和龔大牛他們還曾經住過呢,就是從這裡去的蘭姆伽訓練營。這纔多長時間,又回來了。
“好了,你就在這關禁閉吧。我回去覆命。一日三餐去團部的食堂打,注意別太惹眼。”唐中成交代一番。
代書箱直髮愣,在這裡關禁閉,我沒看錯吧。這麼大的房子,不要說關兩個月,就是關兩年也不在乎啊。心中對劉放吾的感激之情愈發濃郁,跟着這樣的團長,死有何憾!
唐中成回去覆命。代書箱重新把屋子收拾一遍,要住兩個月,得好好收拾才行。天空響起巨大的轟鳴,有飛機從頭頂掠過。代書箱擡頭看着,心說又一波新兵來了。最近幾乎每個星期都有大型飛機降落蘭姆伽,國內的新兵正在源源不斷運送過來。戰爭的氣息越來越濃,離反攻緬甸的日子不遠了。代書箱暗想。
對他來說想別的沒用,目前最要緊的是把兩個月的禁閉熬過去。劉團長手下留情,這樣的禁閉更像是居家過日子。代書箱開始了一段很特別的日子,一天當中除了吃飯,實在想不起還有別的什麼。他給自己制定了一個作息時間,早晨早早起牀,練習彎刀和槍法,這是保命的本領,不能丟。然後吃早飯,而後接着練習彎刀和槍法,再吃飯,再練習,最後睡覺。日子過得枯燥而充實。
轉眼過去了十天,彎刀的水準上了一個大臺階,鐵鏈套在手腕上,手臂用力,彎刀上下翻飛,耍的人眼花繚亂。代書箱信心大增,照這樣耍下去,兩個月後估計能趕上土著部落屠夫的水準了。這套刀法看似華而不實,除了好看似乎沒有什麼實際價值,代書箱卻不這麼認爲,這套刀法不僅能宰羊切肉,運用得當的話,貼身近戰很有殺傷力。心裡有了想法,他開始琢磨着改進,把華而不實的部分去掉,取有實戰價值的部分放大,再放大。
這是一個枯燥而艱難的過程,連續試驗了幾天都沒有收穫,畢竟原來的套路已經成型,改進的話很費時間。爲此代書箱還把手指割破。他把手指包紮好,收起紛亂的思緒,擡頭看看屋後的山丘,腦子裡突然產生一個想法:登上山丘散散心也好。
代書箱住的石屋就在山丘腳下,中午有段時間太陽光正好被山丘遮住,屋裡一片陰冷。這裡的雨季早已過去,按中國北方的季節來算已是秋末。藍姆迦雖然屬於亞熱帶,晚上依然有些冷。
代書箱繞着山丘轉了半圈,尋找樹木稀疏的地方往上爬,走來走去竟然尋到了一條小路,彎彎曲曲直通山頂。既然有路,證明經常有人走動,上面有什麼?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一口氣便爬到山頂。樹木掩映之中居然有一座建築,石砌的建築年久失修、破敗不堪,雜草遮住了大部分,只有一些殘垣斷壁立在草叢之上。憑直覺,代書箱認爲這原來是一座廟宇,不一定是佛教,應該是當地宗教的一個祭祀地點。因爲廢墟當中有很多塑像和石雕,長年日曬雨淋,圖案早已模糊不清,給人的感覺就是帶有一種濃厚的宗教氣息。
代書箱的到來打破了這裡原有的平靜,一些小動物受到驚嚇,飛快地鑽進草叢,留下一竄簌簌的響聲。如果是在國內,很容易讓人跟聊齋裡的狐仙聯繫在一起。代書箱自嘲地一笑,這裡是印度,不會也有狐仙吧。他有心往回走,轉念一想,既然上來了,不如找個地方歇歇,一口氣登上山頂確實累得不輕。他找了一處雜草稀疏的地方打算坐下歇歇,冷不丁發現牆角蜷縮着一個人形的生物。
事發太突然,代書箱驚出一身冷汗,在這種地方見到人形生物,饒是他身經百戰也吃不消。這個人形生物太古怪了,像極了聊齋中的鬼怪:渾身的皮膚黝黑乾癟,胳膊和腿上的血管清晰可見,頭上花白的頭髮一直垂到胸前背後,看不見臉。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一條一條的纏在身上。這還不是最嚇人的,令代書箱吃驚的是這個人形生物以非常古怪的姿勢蜷縮着,雙腳的腳腕勾在脖頸上,兩條手臂非常誇張地扭曲着,從後背交叉伸向胸前,雙手竟然能摸住肚臍。整個熱看上去就像一個蜷縮着的肉球。
此物非精即怪,代書箱扭頭就走,他是人不是神,還是少惹爲妙。剛走出幾步又改變主意,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手裡有刀有槍,怕什麼!他扭回頭一步步靠近,非要把這個人型生物弄明白不可,他右手扶槍小心戒備着。對面的怪東西一動不動,會不會死了?
代書箱再迫近幾步,眯着眼觀察,對方的胸口一起一伏,有呼吸,沒死。既然沒死,爲什麼像死了一樣?他再次向前幾步,“喂。”叫了對方一聲。沒有反應。
微風吹過,人形生物頭上的髮絲根根飄動,露出一張溝壑縱橫的臉,更有一雙渾濁但很明亮的眼睛。
代書箱心頭一驚,差點坐在地上。人形生物的眼睛是睜着的,似乎一直在看着他。手裡的槍差一點就要射擊,好在他身經百戰,最後控制住了情緒。
“你是人是鬼?”代書箱忍不住問道。
對方還是沒有反應。
代書箱的思緒逐漸平靜下來,這的的確確是一個人,只不過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多大年紀,因爲皺紋掩蓋了一切,你可以說他七十來歲,也可以說他一百多歲。總之年紀很大。那個“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年代,這個老者出現在這裡很意外。
代書箱試着跟對方交流,沒用。對方如一個木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代書箱感覺很無趣,悻悻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