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西方槍聲皺起，密集的火線交織在一起映紅了一角的天空。代書箱舉目張望，戰鬥地點並不遠，直線距離不超過八百米。從位置上判斷就是老劉駐守的山頭，大批敵人竟然開始偷襲那裡。山谷的戰鬥更像是此次戰鬥的一個序曲，亦或是敵人偵查火力的策略，或者說是聲東擊西的策略。總之這次戰鬥比山下的戰鬥激烈十倍。
密集的槍聲連在一起，彷彿那不是槍聲，更像是一陣陣的波濤聲。一道道火線在夜色裡穿梭，猶如一道道流星一閃而逝。夜色被染紅了一大塊。
“連長，咱要不要去支援？”董學升小聲問道。
“不必，我相信老劉的戰鬥力。他們連可是112團的精銳，這點小戰鬥就當是臨陣磨槍吧。我們的任務是守好自己的陣地，誰能保證敵人不偷襲我們？”
董學升點點頭，連長就是連長，分析的很有道理。
士兵們紛紛嚴陣以待，睡覺已經不可能，再困再累也得堅持。
黎明，空中飄起小雨，樹林裡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還夾雜着淡淡的硫磺味和焦糊味。緬甸的雨季已經來臨，下雨並不稀奇。槍聲已經停止，老劉不出意外的守住了陣地。
代書箱帶上小猴子和一個班的兵力去老劉的陣地查看，剛到山腳火藥味便濃烈起來，雨並未澆滅硝煙的味道。樹叢裡橫着兩具屍體，雨水洗刷了身上的血跡，映出慘白僵硬的皮膚。越往山上走屍體越多，半山腰的屍體橫躺豎臥，一具挨着一具，顯然這裡經過了一場大戰。
由於屍體太多，雨水沒有把血液洗刷乾淨，紅色的雨水在地上流淌，形成一條條血色的小溪。
代書箱直皺眉，這麼多屍體，當時的戰況該多麼慘烈，饒是他身經百戰也不免心驚。現場拼刺刀的痕跡很明顯，屍體上的傷口多是刀傷，有的脖子被割斷，有的胸膛被挑開，有的大腿動脈切斷，有的身中數十刀不知道哪刀纔是致命傷。敵我雙方展開了貼身的肉搏戰。
“連長，情況不對呀，怎麼都是咱們的人，沒有一具鬼子的屍體？”小猴子面露驚訝。
“你怎麼知道沒有鬼子的屍體？”代書箱反問。
“你看呀，哪有鬼子的軍裝。”小猴子辯解。
“如果鬼子也穿着我們的軍裝呢？”代書箱反問。
“啊……”小猴子無言以對。
“鬼子就是穿着我們的軍裝才矇混過關的，輕易地接近了老劉的陣地，搞了一次突然襲擊……”代書箱不想再說下去，那種情形想起來就可怕。真的不敢想，老劉的部隊在毫無防備下被日軍偷襲是怎樣一副慘相。
山頂屍體更多，濃烈的血腥味被雨水一再衝刷仍然不減，渾濁的血水順着低窪地往下淌，血染山頭。
代書箱見到老劉，這位劉連長沒了昨日的鎮定與平和，一臉愁容。他在指揮人清理屍體，有自己人的也有敵人的，這裡氣溫很高，只需要一天屍體就會腐爛，繼而滋生屍毒和病菌。
士兵們一個個無精打采士氣低落，昨晚一戰可以說是慘勝，雖然守住了陣地，但是自己人損失也不小，傷亡達到了五十餘人。最主要的是這一戰很憋屈，鬼子穿着盟軍的軍裝，打着巡查隊的名義很輕易地進入陣地，繼而發動偷襲。在山腰守衛的戰士多數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鬼子用刀捅死，剩下的戰士跟鬼子貼身肉搏，全部陣亡。整個2排全部犧牲。
這還不算，一部分鬼子混進山頂的陣地，向老劉的連隊總部發起偷襲，試圖裡外開花。老劉率領全連戰士殊死抵抗，終於清理掉滲透分子保住了陣地。不過自身也傷亡慘重。
“劉連長，昨晚我沒有派人來增援，不要怪我。”代書箱說道。
老劉一擺手，說道：“不要說了，你做得很對。你就是派人來也只是徒增傷亡，因爲那個時候根本難分敵我。不增援是對的，軍人嘛，就要遵守命令。”
按照李營長的指示，守衛部隊各司其職，不能盲目增援其它陣地，一旦有陣地發出求救信號自會有前線總部安排救援。這是軍令，是士兵用鮮血和生命總結出來的教訓。
雨總算沒有大起來，中午的時候漸漸停住。代書箱回到自己的防區，命令部隊抓緊組建防禦工事，從山腳到山腰、山頂設置了三道防線。由於老劉的部隊傷亡太大，兩山之間的山谷完全由代書箱的部隊佈防。尖刀連無形中被分成了幾個小隊。
下午，前線總指揮部傳來命令，爲了防止敵人化裝偷襲，指揮部每天都會宣佈一個暗號，不知道暗號的人員就地正法。今天的暗號是：紅頭繩。凡是晚上巡夜的士兵每人胳膊上繫着一根紅繩，沒系紅繩的就是奸細。
整整一下午代書箱都在指揮修築工事，他在這方面很有經驗，曾經以幾個人的力量駐守過整個山頭陣地，而且不止一次，在野人山一次，在印緬邊境一次。烏列高地一戰成名，至今還被人津津樂道。
代書箱站在山頂向北方眺望，一千米外機器轟鳴，修路的機器和人員正幹得熱火朝天。雖然剛下過雨山體溼滑，隨時有塌方和發生泥石流的危險，但是工程並未停歇。天空烏雲密佈，大雨隨時可能到來。有的汽車在泥水裡拋錨，一羣人喊着口號往外推，千米之外都能聽見。從某些方面講修路也是一場戰役。
“老代，在想什麼？”孔昭強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身旁。
“我在想，這種鬼天氣李團長還會來嗎。”他說的李團長自然是114團的團長李鴻。
“應該會吧。天氣再差也趕不上軍令如山啊。”孔昭強說道。
代書箱點頭表示同意，突然他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晚上的暗號被鬼子提前掌握了，全軍豈不是更被動……
代書箱不敢再想下去，扭頭對孔昭強說道：“老孔你趕緊去宣佈一條命令，通知1排2排3排，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人，都要這麼辦……”他向老孔宣佈了一條很大膽的命令。
“是。”孔昭強猶豫了一下，畢竟這個命令太大膽了，判斷不好的話會出大事，不過他還是馬上去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