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然咄咄逼人的語氣,也激起了燕破嶽血液中的刺頭因子,他梗起了脖子,放聲回答:“夜鷹突擊隊,可是中國第一支山地特種部隊,我認爲既然專門成立了特種部隊,肯定就是爲了彌補一些以前我軍所欠缺的東西,這就代表着夜鷹突擊隊必須勇於嘗試,必須擁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懷,如果夜鷹依然是墨守成規,哪怕腦袋上頂了個‘特種部隊’的牛逼名頭,也不過如此,大不了滾回炊事班,一直放羊放到退伍!”
看着燕破嶽和未來的中隊長已經出現針鋒相對的架式,旁觀者無不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混小子真是他媽的什麼都敢說!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父親是一名老偵察兵,在你入伍前,沒少在他面前吃過小竈吧。”
郭嵩然冷笑起來:“那他有沒有向你講過在無限制特種戰中,一個女兵會給隊伍帶來什麼樣的危險?”
不等燕破嶽回答,郭嵩然就繼續道:“先別說訓練時一個女兵會帶來多少麻煩,當兵三年,老母豬賽貂嬋,更何況她長得還不錯。如果我真讓她進入夜鷹,和隊員朝夕相處,你能不能告訴我,會有多少人對她產生好感?一旦在戰場上她失手被俘,敵人利用她是女人這個身份設置死亡陷阱,你告訴我,會有多少隊員,因爲對她的喜歡,和男人保護女人的天性,不顧我這個隊長的命令,衝出去一個個死在敵人的陷阱中,死在她的面前?!”
“我承認,她是很優秀,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狙擊手都更優秀,而且她竟然還是野路子出身,如果她能接受更加嚴格、更加系統的狙擊訓練,她甚至有資格衝擊世界狙擊排名榜!”
郭嵩然瞪着燕破嶽,厲聲喝道:“但是這依然不能打消我對她的顧慮。她是一個女兵,她不但很難融入團隊,在最殘酷的戰場上,她甚至可能變成整支隊伍的致命要害,燕破嶽,你告訴我,如果在戰場上,她真的失手被俘了,我這個隊長怎麼辦?是眼睜睜地看着她遭到一個女人最悲慘的事情,還是帶着身邊的兄弟,放棄我們正在執行的任務,去展開必敗必亡的營救行動?!”
“如果她受傷了,我會揹着她,一直把她背出戰場,如果我連揹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面對郭嵩然一波接着一波的提問,燕破嶽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吼道:“我會親手打死她,絕不會把她留給敵人!”
……
燕破嶽的話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沒有人注意到,孤狼聽到這裡,穩如岩石更冷如岩石的身體,竟然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顫,她望向燕破嶽的目光中,似乎多了點什麼,但是這種情緒的波動,就像是盛夏陽光下的雪花,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你不是已經將自己的勳章交給孤狼了嗎?”
郭嵩然冷道:“你連夜鷹突擊隊都進不了,在孤狼受傷的時候,你憑什麼去救她?在她再也無法離開戰場時,你又怎麼去完成自己的承諾?!”
燕破嶽不由啞然,這的確是一個無解的死結。
就在這個時候,孤狼卻將衣領上那枚原本屬於燕破嶽的勳章摘下來,將它交到了許陽手中:“我明年再來。”
作爲一個惜字如金的狙擊手,孤狼破天荒地又加了一句:“他們來,我來。”
隨着孤狼的這個動作,空氣中的緊張氣氛更加凝重,郭嵩然臉上的憤怒氣息也更加明顯,隱隱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能站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傻瓜,大家當然能聽明白孤狼後面沒有說出口的半句話……他們不來,我不來。
孤狼退後一步,和燕破嶽、蕭雲傑並肩站在一起,三個人之間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共進共退的整體。如果在平時,孤狼能放下身段這樣融入團隊,一定會讓郭嵩然爲之開懷,但是在這一刻,她的行爲卻無異於火上添油。
就在低氣壓越來越重,隨時可能天雷勾地火時,四班長突然開口了:“報告隊長,馬顯寧請求發言!”
郭嵩然的臉色陰沉如水,眼睛裡閃爍着危險的光芒,從嘴裡擠出一個字:“說。”
四班長:“紙條已經用過了,現在我們舉手表決。想要讓孤狼讓位,重新獲得淘賽戰機會的,舉手。”
十二名被淘汰的準特種兵,靜靜地排成一排,沒有一個人舉手。
“認可孤狼,放棄第二次淘汰賽的,舉手。”
四班長話音剛落,包括四班長在內,十四隻手臂齊刷刷地一起舉起。
四班長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遍身邊的戰友,他的目光最終落到了燕破嶽的身上:“我承認你是個爺們,但是也請你不要門縫裡看人,把人給瞧扁了!孤狼比我們強,強得多,這點我們認,被一個女兵打成這樣,我們要做的,是回去繼續訓練,往死裡練,直到有一天認爲可以和她一較高低了,我們還會再回來,而不是靠什麼不記名投票,把一個明明比我們強得多的戰士淘汰掉。”
四班長的目光,又挪到了孤狼的身上。在這個時候,四班長微微昂起了他的頭,他是驕傲的,他當然是驕傲的,他縱然輸給了一個女兵,他依然有着中**人的驕傲和男人的尊嚴:“今天我輸了,但是我不會輸你一輩子。你進了夜鷹突擊隊,千萬不要讓我在外面追上了,那樣的話不只是你丟人,就連夜鷹突擊隊,都會跟着你一起丟人丟到喜瑪拉雅山!”
郭嵩然的目光在十二名中**人的臉上掠過:“這是你們所有人的選擇?”
十二名中**人齊聲回答:“是!”
郭嵩然:“不後悔?”
十二名中**人再次齊聲回答:“不後悔!”
郭嵩然走到孤狼面前:“你綽號孤狼,在填寫調查問卷時,你寫的內容是……我沒有隊友,也不需要隊友。現在請你再回答一遍,你需要隊友嗎?或者說,你想要隊友嗎?”
孤狼微微一頓,她望向站在身邊的燕破嶽和蕭雲傑,她看到了兩雙充滿鼓勵意味的眼睛,她更看到了這兩個人臉上那毫無掩飾更無虛假的笑容,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孤狼終於不再猶豫:“想。”
郭嵩然深深吸了一口長氣,一個大大的笑容,突然從他的臉上綻放。他真的很看好孤狼,但是孤狼想要在夜鷹突擊隊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必須擁有能夠包容她,欣賞她,甚至是喜歡她的同伴,否則的話誰也不敢保證,到了真正的戰場上,會不會再發生孤狼性子一扭,一個人單挑乙方一隊人的“經典”戰例。如果孤狼一直找不到同伴,那郭嵩然寧可放棄她。
將銅製夜鷹勳章珍而重之地重新佩戴到燕破嶽的衣領上,看着燕破嶽強忍着笑意,但是嘴角已經高高挑起的模樣,郭嵩然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一揮手對着燕破嶽的臉抽了下去,燕破嶽挺立如山,臉上的肌肉卻誇張地繃了起來,可是郭嵩然的手,最終只是輕輕在他的臉蛋上親暱地拍了兩下:“小子,我真是又想踹你,又想誇你,成爲你的隊長,至少要少活三年。”
燕破嶽對着郭嵩然飛快地吐了一下舌頭,在旁邊的人看到前,又恢復了沉穩如山的軍人氣概。但是這一幕,並沒有逃過孤狼身爲一名狙擊手的鷹隼,她臉色平靜,心中卻在若有所思。
郭嵩然走到孤狼面前,將銅製勳章給她佩戴上,只說了一句話:“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