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踏入夜鷹突擊隊訓練基地大門的這一刻,他們每一個人都正式成爲山地特種兵。按照軍隊慣例,他們的服役期,會隨之延長三十六個月,一些擁有特長的軍官,他們的服役期限延長得更多,在這期間他們有足足十四個月時間,會在125基地這個荒涼得鳥不拉屎、完全與世隔絕而且鮮爲人知的地方,默默接受最嚴格的軍事訓練,直到國家人民需要,纔會露出他們鋒利的獠牙。
一走進125基地,燕破嶽就找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和蕭雲傑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這座125基地的原身,應該是一座始建於六十年代的軍工廠。
確切地說,這是一座始建於六十年代末的軍工廠。在那個深挖洞廣積糧的年代,爲了防止在可能爆發的戰爭初期,遭遇毀滅性打擊,全國各大軍工廠被迫化整爲零,遷入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這樣做雖然因爲交通不便,造成產能下降,但是卻能在可能爆發的戰爭中,最大化生存下來,爲前線源源不斷地提供各種軍事物資。
放眼望去,他們這些初到125基地的“新兵”,心中都涌起了一種近乎震撼的感動。
建造這座兵工廠的施工團隊,硬是用最原始的工具,在崇山峻嶺與叢林之間,硬生生挖掘出一片如此廣闊的空間。用石塊壘成的圍牆,將超過八十萬平方米的廠區和家屬院包圍起來,劃地爲界形成了一個在戰爭狀態下,可以直接作爲城牆使用的屏障。在它們圍籠起來的內部,用黃色土磚砌成的平房,一幢幢就像火車車廂般連在一起,它們的門窗已經被更換過,但是在那質樸得近乎簡陋的牆壁上,依稀還能找到幾十年前的歷史印痕。
在軍營的右側,有一座高達六米,長近二十米的巨大宣傳牆。也許是想要用它來紀念曾經在這座軍工廠揮汗如雨,爲國防事業奉獻出青春的前輩,也許是有其他原因,秦鋒並沒有下令將宣傳牆上的水粉畫塗掉,只是讓人清理了一番,任由原本的畫面繼續留在上面。
在這幅水粉畫中,藍天白雲顯得天高地闊,一輪朝陽正在東方冉冉升起,工人頭戴護目鏡,手中是用來鍊鋼的工具;農民手抓鐮刀;而軍人則是緊握鋼槍。這三個代表了工、農、兵三個羣體的人,親密並肩、而立昂然望向那輪朝陽,他們每一個人臉部的線條都堅硬如刀雕斧刻,每一個人的眼神都敏銳如電,他們的雙手更有力,彷彿天塌下來都能一起撐住。
雖然這幅畫已經經歷了幾十年的風吹雨打,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清,但是依然默默地向每一個看到它的人傳遞着作者在那個火熱年代傾注在上面的心血與信仰。在這幅宣傳畫的下方,還有一串用紅色顏料工工整整地寫在上面的標語: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宣傳畫中沒有硝煙瀰漫,沒有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也沒有什麼飛機坦克大炮,但是讀着上面那行從**語錄中摘取出來的宣傳語,一股箭在弦上、刀兵在手的鏗鏘之氣卻撲面而來。讓人自然而然讀懂了那個特殊年代,中國人渴望獨立自強,再不必向諸國列強屈膝投降,那最質樸而又最純粹的堅持。
營地中因爲被廢棄多年而生長起來的雜草已經被剷除得乾乾淨淨,地面上幾乎找不到一絲紙屑垃圾,一排排磚瓦結構的平房像火車車廂一樣拉成了長龍。其中有一部分平房已經被改建成兵營宿舍,重新加裝了門窗,但是更多的平房門窗卻依然被磚頭封死,顯然是因爲時間問題,現在還沒有人去探索裡面的內容。
在一些混凝土結構的廠房外面,還能看到被廢棄的機器。這些機器可能是因爲過於笨重,而且失去了繼續使用的價值,被人拋棄到了那裡,幾十年的風吹雨打,讓它們的外表變得鏽跡斑斑,但是從小在軍工廠長大的燕破嶽,仍然認得出來,它們是煅造槍械零件生產線的一部分。
這座軍工廠沒有高大的廠房,這說明它並不生產火炮、戰車或者重機槍之類的重型武器,再看它足夠容納幾萬名技術工人和工程師以及他們家屬的龐大居民區,就可以預測,它是一個以生產步槍爲主體的軍工廠,在六十年代末,中國部隊已經開始列裝的,就是隻能用曇花一現來形容的六三式自動步槍。
六三式自動步槍六九年投入生產,原本是指望它能取代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成爲中**隊槍械的中流砥柱。這款步槍身上也的確有很多閃光點,但是它在設計時,設計者的思想依然停留在第二次世界大戰階段,過分強調武器的中、遠程射擊精度,使步槍槍身過長,不適合短距離突擊戰和遭遇戰,面對其他國家不斷改良製造出來的突擊步槍和自動步槍,註定是先天不足,再加上當時全**工廠都提出“以產品設計爲中心,大搞技術革命”這樣的思想,對已經設計定型的步槍進行大肆改造,試圖提高生產效率,使步槍質量大幅度下降,更大大縮短了這款步槍的生命週期,到了七八年就被迫停止生產了。
這座軍工廠隨着六三式自動步槍的停產以及國際形勢的變化,已經失去了繼續存在的意義,裡面數以萬計的技術工人和工程師以及他們的家屬都被撤出,曾經繁極一時的軍工廠也隨之荒廢。直至夜鷹突擊隊指揮官爲了尋找一個遠離城鎮,又要有足夠空間的訓練基地,面對地圖來回審視,最終將目光投注到它的身上。這座已經荒廢了近二十年,只能在叢林與雜草中默默等待的軍工廠,才被髮掘出來重新煥發出新的光彩。
燕破嶽一行人四處張望着走進軍營,在同一條道路上,有幾個軍人和他們擦肩而過。和燕破嶽他們這些初來乍到,臉上透着幾分驚奇和興奮,更加意氣風發的新兵相比,這些在基地中已經待了一陣子的老兵,就顯得沉默了很多。他們看着燕破嶽一行人,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敵意,但是更多的,卻是濃濃的失落。
蕭雲傑突然暗中用手肘頂了燕破嶽一下,燕破嶽輕輕點頭,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注意到,這幾個老兵手臂上並沒有佩戴夜鷹突擊隊標誌,他們曾經是夜鷹突擊隊成員,就在今天剛剛被淘汰出局了。至於他們被夜鷹突擊隊淘汰後,是直接復員轉業,還是會被調派到其他部隊,燕破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在未來十四個月的時間裡,淘汰會隨時降臨到任何一個人頭上,想真正成爲一名在戰場上令人膽寒的特種兵,他和蕭雲傑兩兄弟,要走的路纔剛剛開始。
看着那幾個老兵有些蕭索的背影,從小就爹死娘嫁人,孤身在各個親戚家裡不斷遊走,嚐盡了人情冷暖,看多了白眼球,卻硬是混出一個高中畢業的蕭雲傑,似乎有點觸景生情:“現在我們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會不會有一天,我們自己也成了死在沙灘上的前浪,像他們那樣,以失敗者的身份離開軍營?”
燕破嶽擡起了下巴,昂然道:“我倒想看看,將來有誰能,有誰敢,淘汰掉我燕破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