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失去那個孩子的時候,躺在手術檯上的滋味我依然記得。
那時候的我心裡是萬分的不捨和絕望。這一次呢,我躺下分開雙腿,心裡面反倒覺得是種解脫了。
手術很順利,我回到向嵐房子的時候只想躺下睡覺,向嵐什麼時候回去的我也不知道。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黑天了。
管裡擔負起了伺候我小月子的任務,我起來準備出去時,聽見管裡在客廳裡說話,他是在跟什麼人打電話呢。
我聽得一句半句,不過也能判斷出是他麗江的那個合夥的朋友吧,聽起來好像是催他回去什麼的。
我靜靜聽着,直到管裡打完電話我才走出去。我問他客站那邊不用看着嗎,他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呢。管裡就問我是不是聽見他剛纔的電話了,我也沒瞞他就說是。
管裡說他不着急,剛纔是一些客棧的事情,電話裡講得清的能解決,不需要他趕回去。他說我現在這個樣子他不可能離開的,又不能馬上告訴爸媽,他走了我怎麼辦,一是生活上沒人照顧我,二是我跟蔣衛東的關係要怎麼處理,他都需要在我身邊支撐着我啊。
弟弟的話讓我真的很感動,這大概就是親情的可貴之處,可能你們彼此平日裡沒有朋友愛人之間那麼親密的來往,可是當你真的遇到人生難關時,給予你最有利幫助支持的往往卻是他們。
我和管裡吃飯的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我跟你回麗江怎麼樣?”我問管裡,他嘴角掛着飯粒看着我,“那怎麼跟爸媽交待,還有你現在這身體,還有他,就這麼走了啊?”
我低下頭,用筷子戳着碗裡的小米粥,管裡還知道給我準備這個。
“我好煩,就想逃跑。”
管裡沒再廢話,他說我決定了的話,他沒意見,但是至少要在家裡休養一個星期再說,我說知道。
這一個星期裡,我沒想到會發生那麼多事情,後來好後悔沒當時想到就走,一場說走就走的離開終究沒立馬實踐。
我也裡面總也睡不好,也沒做什麼夢但是就是睡不踏實。等我被手機震動弄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管裡給我微信說他出去一下,午飯給我弄好了,熱一下就行。手機上還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連着好幾個都是同一個陌生號碼的。
我沒理,也不想起來去吃飯,就呆呆的躺在牀上,腦子裡啥也不想。
在我就快再次昏昏入睡的時候,手機又開始震動,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我接了,裡面說話的是蔣衛東。
“佳佳,你終於接電話了,我打給管裡打給向嵐都不接,你好嗎?”
蔣衛東問候的語氣如同一個朋友的關心,我想起之前從王佳雯那裡知道的蔣衛東有三個手機號碼的事情,我對數字不敏感,所以他那個號碼我沒記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現在這個。
“很好,手術做完了。”我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話。
蔣衛東就說鬆了一口氣,然後又開始跟我道歉,還說他媽也覺得那天說的話過分了,所以想過來伺候我,他說他媽說女人小月子更要做好,不然會搞壞身體的。
我聽着他的話,真心覺得這家人有意思透了。蔣衛東他媽不是在醫院知道我要流產時說她這輩子沒流過產,不知道什麼是流產嗎,這麼快怎麼就知道什麼是小月子,小月子也要好好做了嗎,無語。
見我不說話,蔣衛東就用很委屈的聲音繼續說,問我要不要回家,回家他可以好好照顧我,等我身體好了就再要孩子,我們早晚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我好想大笑……他是不是以爲我有失憶症的特殊能力啊,我可以把不愉快的經歷都從自己記憶裡抹掉,然後和恨過厭惡過的人像什麼也沒發生那樣繼續生活在一起呢。
我倒是也想有那個能力,可惜我沒有。
“好了,你覺得咱們還有必要嗎,如果我像你對我那樣做了那些事,你覺得你自己會怎麼看待我,還會跟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嗎?”
蔣衛東立馬回答說他可以啊,我拿着手機的手開始抖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氣得還是什麼,蔣衛東果然是他媽的兒子,這會兒他的三觀跟他媽一樣了。
我覺得可笑的人是自己啊,是自己沒看清楚這個男人就決定了自己的婚姻大事,我能怪誰呢?
當初剛接觸的時候,蔣衛東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挺沉穩的男人,事業上也算挺有能力,看起來也不是那種很招女人喜歡的男人。
經歷過程肖揚之後,我對他那種長得精神,會討女孩子歡心的男人自動生成了屏蔽心裡,看見向嵐那樣的女漢子白富美都挑了葛三強這樣的老實型,我就覺得葛三強向嵐介紹的這個發小哥們也不錯,這可能就是那種傳說中適合結婚的男人吧。
我一次次給自己洗腦,一次次告訴自己我得務實,我是要找個能結婚一起過日子的男人,至於我到底有多喜歡這個男人我都沒怎麼仔細想過。
因爲跟程肖揚轟轟烈烈的開始,繼而無比慘淡的收場,我對於愛情已經不再有期待,我認爲兩個人只要能合得來,雙方都奔着結婚而去就夠了,畢竟我不再年輕了,我已經是社會上的標準剩女了。
看看父母他們的婚姻,我就覺得自己的婚姻裡只要不存在那種隨時爆發的戰火就好了,我真的沒其他要求。跟向嵐說起這些時,她總是笑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是程肖揚那個魂淡毀了我。
我承認,程肖揚的確毀了我,就如同他覺得我毀了他一樣。
“管佳,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個人啊,你要是因爲這個的話……”蔣衛東停頓了一下,咳嗽了幾聲接着說,“我能接受你的過去,你就接受我這一次犯錯吧,咱們兩扯平吧。畢竟,我也沒什麼小三,我相信你也不會有,咱們難道就因爲那個就去離婚嗎?你問問你父母,他們肯定也不會同意的。還有啊,你在麗江的事情,我沒問過你吧,你覺得我不問就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努力控制着聽完了蔣衛東說的最後一個字,然後掛斷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