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村長問我刀子是不是在城裡犯事兒的時候,我微微一怔,隨即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摸出香菸,遞給村長一支,而我自己也點上一支,這叫我如何啓齒呢?從村長的口氣來看,這刀子在村裡算是一號比較值得同情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博取了村民的同情,無論我說什麼,他們也未必會信,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村民們相信了我的話,那對於這些民風淳樸的村民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村長見我不答,又問了一遍,我暗道這事兒遲早他們要知道,於是我噴出一股煙霧,緩緩說道:“刀子在城裡並沒有犯什麼事兒。”言下之意,刀子既然不在昆明犯事兒,那肯定在李家山早街村犯的事兒了,然而村長不懂得咬文嚼字,自然聽不出我話裡有話,只見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點點頭:“沒犯事兒就好,沒犯事兒就好。”
話音未落,只見一人影從村長家門口一閃而過,村長眼尖,叫了一聲“刀子”,我一聽見“刀子”這兩個字,就像觸了電一樣,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拔腿向門口追去,村長見我跑了出去,也緊跟着我跑了出來,果然沒錯,刀子便是我要找的那個中年男子。
刀子聽見了村長叫他的聲音,本已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子,卻看見了我,立時拔腿便跑,我大叫道:“刀子,你給我站住。”說話間,我腿下不停,也是沒命地向刀子追,村長不明所以,站在那裡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追還是不追。
刀子的速度不如我快,但明顯體力比我的好,我追上了刀子,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但我又怕像上次拉扯韓墨一樣,將刀子的皮給扯下來,當下也不敢太用力,刀子一掙,便要跑脫,我只得使了一個勾腿,同時雙手用力將刀子往地上按,刀子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但他並不甘心就此被縛,仍是拼命掙扎,由於我外出算不上公幹,因此也沒攜帶手銬,我生怕刀子掙脫跑掉,便急忙回去對村長吼道:“快來幫忙,別讓刀子給跑了。”
村長一愣,但還是跑過來幫忙按住了刀子,刀子似乎很是憤怒,甚至有些發狂,就連雙眼都佈滿了血絲,狠狠地盯着我的同時,拼命地掙扎,他的力氣大得出奇,若不是我和村長兩人同時按住了他,只怕還真得讓他掙脫跑掉。
村長不敢怠慢,一邊和我合力將刀子死死地按在地上,一邊叫一旁的一個村民找來了牛筋繩,將刀子來了一個五花大綁,這才鬆開了手,而我此時也是大汗淋漓,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問道:“刀子,你跑什麼?”
刀子將頭一扭,瞪了我一眼,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遞了一支菸給村長,說道:“村長,我有些話兒想單獨和刀子談談。”村長知情識趣,接過香菸,笑了笑,道:“嗯,你們談,你們談,我去給你們做飯去。”
我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村長,刀子這病會傳染人的,你還是單獨替他做一份吧……”我話音未落,刀子大吼了一聲:“我沒病。”
我看着刀子冷笑道:“你沒病的話,幹嘛要苦苦哀求那個醫生救你?你沒病的話,那你的指甲爲什麼是黑色?你沒病的話,身上的皮大塊大塊撕下來爲什麼不痛?”刀子面如土色,想要反駁我,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
“刀子!你們村長跟我了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我想和你聊聊。”說着,我並沒有等刀子說“可以”或是“不行”,接着又說道:“你們村長說,你每天天快黑的時候,都要往李家山上跑,你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嗎?”
刀子擡起頭看着我,嘴巴動了動,卻沒有開口說話,我輕輕笑了笑,道:“很多鄉親們,包括村長,都替你張羅着讓你娶一個媳婦兒過日子,我想問一下,你爲什麼要拒絕?你的年紀也老大不小的了,有三十了吧?”
刀子似乎想通了,心裡似乎也平靜下來了,他看了看我手中的香菸,道:“可以給我一支菸嗎?”
我笑了笑,點了一支菸,遞到他的嘴旁,刀子張嘴咬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我想了想,料想刀子他不會再跑了,於是將捆在他身上的牛筋繩給解開。
刀子衝我感激地點點頭,沉吟了半晌,反問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我微微一愣,這哪兒跟哪兒啊?問他爲什麼天黑的時候往李家山上跑,他卻反過來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問題怎麼會扯到一起,我想如果不是我聽錯的話,那就是他的腦子進水了。
不過,我還是猶豫了一下,順着他的話,說道:“這一見鍾情雖然我不大相信,不過這種事情也不少見,前幾天不是才報道了一個女大學生,放假回老家的路上,對一個男子一見鍾情,竟然尾隨在其身後,到了那男子家,這才反應過來,並聲稱說對那男子一見鍾情,非嫁了他不可。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我自己雖然沒有碰到過,也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不過我相信,人和人之間是有緣份的。”頓了頓,我又笑道:“就像我倆也挺有緣份,你說是不是,你看,這不在你們村子又遇到你了?”
刀子看了我一眼,很平靜地說道:“你這個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說着,他想了想,又問道:“那個在你身邊的那個女孩兒呢?”
我心念微動,說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刀子說道:“我有些話想要對她說。”
我肚裡暗罵,你丫的不會是看上嫣然了,才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難道你想說你對嫣然一見鍾情?
這時,村長走了進來,對刀子很嚴肅地說道:“刀子,政府問你話呢,好好配合,知不知道?”
我向村長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多嘴,於是我問道:“刀子,你找那女孩兒幹什麼?她沒有來,有什麼話想要對她說,就直接對我說吧,我一定替你轉達。”
刀子用不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對你說?呵,你又不是她。”
我這時突然間想起,當時我讓嫣然去買包紮傷口的藥品的時候,嫣然狠狠瞪了刀子一眼,而刀子當時的眼神也投向了嫣然,那時刀子的眼神好複雜,有驚恐,有欣喜,不過這些都是我胡亂猜測而已,而事實上,事情的發展比我想象得更加匪夷所思。
“莫不是嫣然和刀子相識?”我突然間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但轉而我又將這個念頭給打消了,不可能的,嫣然怎麼可能認識刀子,從嫣然鄙視刀子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了,刀子姦污了女屍,這是對死者的不敬,嫣然是阿夏克族,他們最討厭這類人。如果不是嫣然認識刀子的話,那有沒有這種可能,刀子認識嫣然,最起碼他在此之前見過嫣然?可是不可能啊,上次劉霞的事情(見第一部第二季南疆秘術),嫣然是第一次到昆明,而這一次應該算是第二次,這刀子並不是昆明人,就連偶爾碰到嫣然的可能性都十分小,可是刀子看嫣然的眼神卻又是那麼複雜……唉,想得我頭都大了,於是我問道:“刀子,你突然間怎麼說起這個?難道你認識那女孩兒?”說着,我的目光再一次移到了刀子的臉上。
然而,我卻呆立住了,因爲我生怕刀子逃走,因此在解開他身上的牛筋繩的時候,便坐得離他很近,只不過是四、五尺的距離,但是我卻不能相信,坐在我面前的人是刀子。
刀子的整個臉龐可怕的扭曲着,抽搐着,他的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滴落下來,他的太陽穴、脖子上,甚至裸露的前臂上,都暴出了一根根青筋,這些青筋交錯盤織,佈滿了他整個皮膚表面,而且,這些青筋似乎還在蠕動,就像是有生命似的。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看到刀子的皮膚出現這等異狀,在我腦海中閃過了三個字:“鬼剝皮”,而刀子的雙手擡了起來,十指張開,又用力彎曲,再張開,似乎在強忍着某種痛苦,我看了頭皮直髮麻,只見刀子的雙臂緩緩地擡了起來,但他擡起雙臂的動作很緩慢卻又很吃力,似乎是某種力量促使他的雙臂擡起來,而他自己卻用盡全身的力量去壓制擡起雙臂的力道,終於,刀子嘴巴大張,極爲痛苦地發出一聲怪叫,右手的手指深深地插進了左臂,我只看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聽“滋”一聲響,刀子的右手手指,將左臂的一大塊皮膚撕開了,裂出一道口,然而卻沒有鮮血流出,我下意識到不好,急忙叫了一聲“村長”,然後衝上前,想要將刀子的右手掰過來,可是刀子的力氣大得出奇,我用盡全力的情況下,仍是不能阻止刀子,眼睜睜地看着刀子將那塊皮,緩緩地扯了下來,皮膚組織和肌肉組織相連接的地方發出斷裂的聲音,就好像在菜市場裡那些殺鱔魚的聲音。
村長這時也跑了進來,見到這等情景,只嚇得呆住了,我衝他吼了一聲:“還不快過來幫忙。”
村長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過來要阻止刀子,然而,我雙眼餘光一瞥,突然間看見刀子那張充滿痛苦的臉,竟然慢慢舒展了,雖然面部肌肉仍是扭曲着的,但我感到刀子他似乎很享受這種皮肉分離的感覺,他顯得痛苦之餘,卻又十分舒服受用。
“唰——”的一聲,刀子的左臂一大塊皮膚終於還是被扯下來了,沒有流血,顯又顯得鮮血淋漓,整個左臂上被扯下皮膚的部分,我看到了刀子絲絲分明的肌肉,和那些皮膚深層的動靜,那脈搏還在跳動,我甚至感覺到那動脈血管裡奔騰的血液。
村長慌道:“我……我打電話去鄉衛生院……”我急忙一把拉住村長,搖了搖頭,指了指刀子,刀子此時似乎恢復了平靜,有些漠然地盯着我和村長兩個人,說道:“你們現在知道了。”
村長莫名其妙,問道:“知道什麼?”
不過我卻點了點頭,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刀子微微吃了一驚,但還是鎮定地說道:“其實,你不知道。”說着,站起身來,便往門口走去。
村長剛想叫住他,我擺了擺手,示意由他去。刀子走到門口,停下了腳步,但並沒有回頭,說道:“我時間不多了,我想見你身旁的那個女孩兒,你能不能讓我見她一面?我有些話想對她說。”
我想都沒想,便脫口而道:“可以。”
“謝謝!”刀子很禮貌地說了一聲,走出了村長家的大門。
刀子走了,我見村長還兀自呆立在那裡簌簌發抖,便喊了他一聲,只見村長轉過頭來看着我,那面部表情極爲恐懼,像是看見了世上最爲恐怖的事情,就連聲音也顫抖起來了:“……鬼……鬼剝……鬼剝皮?”
我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村長,你接觸到他了,用不了多久,我們便會和他一樣了。”
村長突然間怪叫了一聲,整個人像瘋了似的,拔腿衝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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