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還幻想美事?
五還幻想美事?
市公安局偵緝科辦公室裡氣氛嚴肅,幾個穿公安制服的人並排坐在兩張拼合的辦公桌前。正中央坐的是偵緝科王科長。
王科長三十出頭,中等身材,人顯得十分精幹。他臉型黑瘦粗糙,佈滿密密的短胡茬,額上幾道遒勁的皺紋,如縮小了的溝壑山脈。人常說:眼睛是一個人成熟的標誌,他的眼睛深得像大海,透着剛毅,炯炯放光,充滿智慧,時時像在審視着什麼。
多年偵緝生涯,使他積累了豐富的破案經驗。他處事果斷,思考縝密,遇事特別善於多方面想問題。他把他的思維編織成一張網,網住各種可能性,使之無一漏網。他也特別善於把思維扯向人們意想不到的角落和方向,最後使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人們都說他在破案中“邪念橫生”,極善於搞“斜刺裡殺出”“橫插一槓子”的古怪手段,其絕妙的靈感確實使年輕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科長平時沒有什麼別的愛好,只愛好讀各種偵破小說,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福爾摩斯探案集以及其他各類偵破小說堆滿了他的牀頭和桌面,侵佔了他全部業餘時間。他經常把一本書攤開在桌子上,時不時地坐過去看上一段,受到什麼啓發後便站起來在房間裡踱步。他走路看書,吃飯看書,睡覺前看書,看到高興時他能連續看一整夜。
曾有人笑他是個書癡,勸他上個電大什麼的。他笑着說:“書能啓智,書能練性”,並指指那堆偵破書說,“這纔是我的大學!”
也許,這就是他提煉偵破才華的獨特妙招?
王科長銳利的目光射向那個坐在椅子上的自首投案者。對方正恐懼地蜷縮着,臉像紙一樣蒼白,額頭上似有水珠在反光。這類紈絝小青年他是太熟悉了,淺薄無知,橫行霸道,仗着父母的權勢爲所欲,滿腦子想的是爲吃喝玩樂,欺世盜名,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裡,窮極無聊、飽暖思淫,於是就幹壞事……
王科長一眼就看出對方是酗了酒,酒精燒得他直至現在臉色都不正常,雙眼佈滿血絲。看得出,此時他萬念俱灰,恐懼佈滿全身。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正義、責任,泛現的只是懵懂、虛幻和玩世不恭。
王科長開始審慎地核對對方的每一個作案細節:
“你的姓名?”
“李曉江。”
“什麼單位?”
“市機械局辦公室工作。”
“被害人性命?工作單位?”
“黃秋雲,是紡織廠準備車間女工。”
“作案時間
?”
“大約在昨晚12點左右。”
“作案地點?”
“市紡織廠東牆南側,約兩百米處的一棵法國梧桐樹底下。”
王科長肘住桌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作案過程?”
“昨晚10點左右,我進到一家酒館喝酒……”
“哪一家酒館?”王科長打斷他。
“是漢江大橋的‘夜來香’酒家。我喝到(酒店關門時)11點多鐘走出來,這是我已經醉了,就搖搖晃晃地走到那棵法國梧桐樹底下,靜靜地等了約二十多分鐘,黃秋雲下夜班走過來了,我就過去……”
罪犯打了個寒噤,他不敢說下去了,他已被自己製造的兇殺慘案嚇破了膽子。
“作案手段?”
“夠了,你們快把我槍斃了吧!”李曉江忽然歇斯底里大發作起來。他神經太緊張了,受不了這步步緊逼的審問。
王科長操起手,靠住椅背,等着他鎮定下來。
罪犯漸漸恢復了鎮定,他恐怖地回憶了一會兒又顫抖地說下去:“我用手掐死了她,然後,扛着她的屍體扔進了漢江。”
罪犯用手矇住了臉,彷彿眼前又再現了犯罪過程。
“拋屍地點?”
“漢江大橋北邊數約十幾個橋欄杆處。”
王科長同兩邊的助手對視了一下,大家都明白,屍體被滔滔漢江衝向下游達七八個小時之久了,打撈十分困難,至少得數月後纔有偶爾打撈屍體的機會,撈不到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而屍體纔是定案的重要證據。
“你爲什麼要殺死她?”
在停止問話的一剎那間,李曉江正在想象着不久的將來自己將被處決的鏡頭:鬼在哪裡,腦後是黑黝黝的槍口,接着是“砰”的一聲……自己則腦漿四濺……
他從回憶中迴轉過來:“因爲我向她求過愛,而她拒絕了我……”
“拒絕了你你就殺人嗎?”一個助手忍不住了,厲聲喝道。
李曉江垂下了頭。此時,他幻想的腦瓜開始建築鬼夷所思的、想入非非的幻想宮殿:假如鐵柺李突然出現,用柺杖向漢江裡一指,黃秋雲立刻從水中冉冉浮出,飛昇起來,活脫脫地來到法庭……他自我解嘲地搖了搖頭。
門忽然被推開。
李曉江的母親站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