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積年舊事】

從太后那裡出來,練月笙滿腦子裡盤旋的都是太后微斂着表情,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是呀,景逸要成親,柳太妃是應該過來。”

因爲那一瞬間太后的表情轉換的太快了,練月笙不留心都不行。

太后不喜歡柳氏,練月笙看的出來。

她只不過佯裝不經意間問了問九年前那出事,太后神色就有點不對,說了句,“那都是朝堂政事,不是哀家能知道的。”

最後還略爲古怪的問她,“怎麼想起來問這事了。”

練月笙只好笑笑,解釋了一句,把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所以說,這一趟她什麼都沒收穫,反倒是憑着太后的態度,覺得這事貓膩確實很多。

她忙活了一下午,天邊的雲彩都被落日染紅了,天又要黑了。

微微嘆了一口氣,練月笙打道回府。

翌日夜裡,景琰帶着練月笙出了宮,其美名曰: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看一下百姓們的夜間生活是否多姿多彩

練月笙梳了簡單的十字髻,戴了玉桃插梳,穿了身天藍色的對襟襦裙,裙角暗繡着枝節蔓延的玉蘭花,清雅大方。打扮的溫婉得體,實際上卻如一枝多姿的紅梅般在雪地裡綻放,光華卓豔,吸引着人的注目。

自從忘仙樓處下了車,練月笙就不斷吸引着周圍男人的目光。

面如冠玉,身段修長,一襲紫衣的景琰吸引的就是那些來往的小姑娘了。和練月笙不同的是,景琰對此有察覺,她就沒察覺了,是以,景琰緩和的臉色微微拉下一點,抓了她的手朝忘仙樓去了。

他有點後悔把練月笙帶出來了,他的女人,應該關宮裡面,漂亮給他看,不是給其他男人看!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驚得他心頭倏然一跳,不過轉念一想,練月笙確實是他女人是他媳婦,他這個想法,沒錯啊!

店小二瞧着那二位氣度非凡,一身的金貴氣,就知道非富即貴,連忙笑的一臉喜慶的迎了上去,“兩位吃點什麼?二樓有雅間。”

景琰目不斜視,“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

小二一怔,追着問:“我們掌櫃的?不知這位公子找我們掌櫃的有何事。”

景琰拉着她上了樓梯,練月笙回頭看向小二,“你就說,有個姓練的人來找他了!”語畢,她猛然回頭,不滿道:“你發什麼瘋!走慢點!”

小二一瞧這兩人確實不像是普通人,男的金貴女的嬌媚,說不定是真有什麼大事找掌櫃的。小二這麼想着,擡腳就走人了。

景琰拉着她進了一間佈置典雅的雅間,鬆了她的手。

練月笙蹙着眉頭,十分不滿的揉着被他握紅的手腕,瞧着那人波瀾不驚的面容,就道:“你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什麼關係是嗎!一路抓的這麼緊!”這話其實是膈應他。

景琰長目微眯,淡淡一笑,“記住,以後在外叫朕相公。”

練月笙怔住,景琰就笑,“叫一個聽聽

。”

她嘴脣翕動,臉上紅了一紅,扭頭道:“別玩了你!”

瞧着她那模樣,景琰默默笑了笑,沒再逗她,但是心底裡卻是莫名其妙的希望她能軟着聲音喊他一聲“相公”。

這是何等的美妙啊!

他差點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得被茶水嗆着。

練月笙穩了穩心神,瞥見他得逞的笑,倒是平靜下來了,這人有時候也是能一句話嗆的她什麼都說不出口的。沒想到本來是要膈應他,卻被他反膈應了,真是丟人!

兩個人懷着不一樣的心思,靜靜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

所以當穆城進來時,就看見這夫妻兩人面對面坐着,一個托腮,一個喝茶,整個雅間靜的不像話。

穆城是一貫的清冷,纔沒心思問他們兩個怎麼了,他一襲白衣如雪,眉眼清冽,一壁走一壁說:“兩位怎麼來了,莫不是有什麼進展了。”

景琰擱下茶盞,微微擡眸,不冷不熱的說到:“別想的這麼簡單,今兒個朕……我是過來問你事情的。”

練月笙托腮,瞥着他看,聲音慵懶,“先坐下罷。”

事關穆家清白,穆城一直都謹慎看重,他也不管這兩人的態度是何,幾步走過去,坐了下來。

景琰直接開門見山,“我問你,穆柳兩家之前可是世交?”

穆城微怔,點頭,“正是。”

“穆城,你最好不要有所隱瞞,穆柳兩家都發生過什麼?”景琰眉眼凝色,一字一句,“是不是金磚事件之前,兩家的關係就已經開始惡化了。”

穆城眉眼一沉,沉吟了片刻,才徐徐道來,“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柳家有一個小女兒,原先是和我小叔叔定了親,可是後來,柳家的女兒進宮當妃子去了……”他轉眸,“穆柳兩家因爲這事,關係變得惡化。”

“這個柳家小女兒……閨名可是柳素兒?”練月笙看着穆城

“沒錯。”穆城頷首,脣角勾起一抹譏諷笑意,“這個人就是齊王的母親,仁德帝死之前最寵愛的一個妃子。”

練月笙嘖一聲,“真沒想到!”她看向景琰。

景琰沉默,練月笙問穆城,“那你知道爲什麼柳家要把女兒送到皇宮嗎?不是已經和你小叔叔定親了嗎?”

“這我不清楚……”穆城眉心不着痕跡的一蹙,“我記得那時柳氏和我小叔叔感情很好,哪知沒幾天她就進了宮。”一頓,“大概是爲了虛僞的榮華富貴吧,柳家的人說過,她是自願進宮的。”

景琰手擱在桌上,指尖在桌上敲出有規律的的節奏,一聲一聲,敲的練月笙的心都不自覺的沉了下來。

“朕傳過當年參與過這案子的人,說是當時人證物證皆在,穆家的罪名難逃,穩穩坐實。”他微微皺眉,“在人證物證兩全的情況下,穆家一口一個冤枉,也什麼都不是了吧。”

練月笙靜默,後道:“如果當初先帝真的包庇了,僞造人證物證,豈不是小事一樁。”

景琰眸子一轉,看着她的眼神有點冷。練月笙轉眸噤聲。

“穆城,跟你說實話吧。”練月笙看向他,神色端正,“這個事,說實話很難入手,如果真和先帝有關,以先帝的手段,他必會把這事情的手腳處理的乾乾淨淨。刑部和大理寺,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接受了僞造的證據,以這些證據定的穆家的罪名,還是他們之中有知道內情的人,所以穆家的罪名纔會坐實的這麼快。”

穆城臉色有些沉暗。

因爲景琰不說話,所以練月笙只好一直說:“我倒是想,不如你明天早上去敲登聞鼓,一紙御狀告上去!”她笑,“趁着早朝的時候敲,直接進太極殿。”

“胡鬧!”一直沉默不語的景琰突然道,聲音壓低,略爲嚴厲,“穆家被流放,穆城是偷跑出來的,你讓他敲登聞鼓,豈不是讓全天下都知道他跑出來了嗎!”他怒看她一眼,“這是罪加一等,到時候別說管不了柳家的事,他也要跟着遭殃

!”

“若柳家有心,穆城就有危險。”景琰收回目光,委實被練月笙這個餿主意說的不知道讓他說什麼好。他目光定然,看向穆城,“你等着就是,我既說過替你家翻案,那必會做到。”

穆城微怔。

景琰蹙着眉心看向練月笙,“回去了。”語畢,站起身來,徑直去了。

練月笙也曉得剛纔惹他生氣了,這會子和穆城說到:“我那餿主意你別當真,他說的有理,若是柳家有意滅你全家,必定不會容忍你活在這個世上的。”她一看門口晃動的珠簾,忙道:“我先走了。”說罷,就去追景琰了。

練月笙追下樓梯的時候,景琰已經出了店門了,外頭候着的車伕見人出來了,忙拉着車過去。

“喂,真生氣了!”練月笙喘着氣,站他身側。

景琰不理她,練月笙再接再厲,“別生氣了,你就當我沒見過什麼世面好啦!”

景琰斜睨她一眼,上了馬車,練月笙無奈嘆一口氣,踏着腳踏上了去。

“陛下……”她小聲叫,馬車裡的案几上擺放着一盞小琉璃燈,散發着溫和的光芒,他面色不愉,有些沉冷。

練月笙坐在他對面,脣角勾笑,眉眼彎垂,“別生氣了……你和我一個深宮婦人計較什麼。”瞧他不理,於是眸子一轉,柔了聲音喊了聲“相公”。

輕輕柔柔的如羽毛落在心間,捲起了不可思議的波瀾。

他震驚的盯着她。

“還生氣嗎?”

景琰臉上一紅,眸色不明。

“你前頭讓我叫你相公,我叫了,你不許生氣了。”

“誰,誰讓你叫了,我那是逗你呢!”景琰側臉,不看她,心裡卻很是歡喜。

“好好好,你逗我呢,你逗我,我現在上鉤了。”練月笙笑眯眯

“哼,心甘情願的上鉤有什麼意思。”他冷哼。

練月笙不和他計較,他肯跟自己說話,多半心裡的火氣也消的差不多了。

“我聽說……你要給潘落安排新的職位,日後他和煙羅成親後,就不讓煙羅進宮來了?”景琰話題瞬間轉換。

“潘落和煙羅都不小了,而且煙羅也要生孩子啊,一直當暗衛,他們怎麼要孩子。”練月笙理所當然。

景琰斜勾脣角,睨着她,“你定下來的時候,怎麼不找朕來商量一下。”

“我覺得沒必要,你不是都把他們給我了嘛!”

“朕要是說不準呢?”他笑。

練月笙倏然一愣,景琰這人這麼沒人情味嘛原來!

“除非你再上一次鉤,把朕哄的龍心大悅,朕就答應你如何?”

她看着他,沉聲道:“放馬過來。”

景琰聽罷一笑,“再叫一次相公給朕聽聽。”

她再愣,他接着說:“不許敷衍,要用感情的叫。”

這都已經不是逗弄的等級了好麼!這是命令啊命令!

練月笙靜默片刻,擡起一雙如秋水般波光粼粼的眸子,滿含笑意的看着他,朱脣輕啓,輕柔的聲音緩緩流出,“相公……”音色柔和的幾乎能把人的魂魄勾走。

景琰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脣角笑意不自覺的揚起,眸色溫潤,“很好。”一頓,“潘落和煙羅的事情,就隨你辦了。”

聞言,練月笙笑靨生花,道了聲“謝謝”。

但是,他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剛纔……他怎麼像是在調戲她?

作者有話要說:車伕:攝影師要你何用,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