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和平共處

趙懷生在門邊候着,豎着耳邊聽裡面的動靜,哪知自剛纔一陣噼噼啪啪聲後,半天沒半點聲響,帝后倆人就如不存在似得。

他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眉心上的‘川’字又深了幾分

紅司幾個同急的不行,她走到趙懷生身邊,皺眉道:“公公,我家娘娘可是你請來的,你看現在……”她眼睛往裡一瞄,“這裡面不會出什麼事了罷。”

趙懷生連忙看紅司一眼,以做警告,“紅司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

紅司伸手捂嘴,四顧看了一眼。

殿裡面,景琰一絲不苟的批閱着奏摺,練月笙站一旁研磨,不過一小會兒的時間,她就覺得熱,身子熱,心也熱,不自覺間微微蹙了眉,研磨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她身子僵的要命,就跟一個木頭人似得動作。

“皇后怎麼了?”沉穩的聲音響起,她目光一低,就對上了他平淡無波的眼睛。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熱而已。”練月笙實話實說。

景琰察覺出了她的不對,一轉眸,就瞧見她蹙眉凝目,神色略有些急躁,故而開口問了句。

“熱。”景琰輕嘲,“芊婕妤、德妃誰的也不曾像皇后似得這樣,不過是站着研了一小會兒墨,你就受不住了嗎?朕倒還不知,皇后竟然如此嬌貴柔弱。”

練月笙當然聽出了這話裡的嘲諷意思,不過她不打算和他計較,“陛下說的是。”她無比順坦的承認了,“臣妾既不是芊婕妤也不是德妃,也沒御前侍候過,自然沒有她們經驗豐富。”

景琰脣角稍顯得意的笑意有點僵,能說出這話來,真不愧是練月笙!

“陛下,您是否還記得一件事。”練月笙說道。

景琰斜眼看她,神色如常,卻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練月笙停下手裡的動作,恭恭敬敬的看着他,說:“陛下您親口說過,現在與臣妾是暫時的同盟關係,所以像現在這種互相找茬的事情,我們能不能先停上一停。”

景琰一怔,怒瞪她,壓着聲音冷言道:“分明是你先找的朕不痛快!”

練月笙神色淡然端和,無辜道:“臣妾是真心實意勸陛下休息的,是陛下不領情,爲何會怪到臣妾頭上

。”

景琰沉冷的笑了聲,透着股輕蔑,“真心實意?你倒真心實意一個給朕看看。”

聞言,練月笙就跪下了,端正平和着聲音道:“陛下以國家大事爲重,這是江山社稷,人民百姓之福。雖說國事爲重,但陛下您也要愛惜身體纔是,您這樣不眠不休,身子遲早會受不了的,爲了榮朝江山,臣妾懇求陛下,多少休息一下罷。”

景琰眉心一跳,直直凝着地上跪着的那個人,面色沉靜。

練月笙脣角彎起淡淡的弧度,低垂的眼睫遮住眸裡狡黠之色,景琰啊景琰,你不是讓我真心實意一個嗎,那我就真心實意一個給你看看。

如果說這宮裡面所有女人都想爭寵奪勢,一肚子的陰謀詭計,他倒是可以看穿她們的一些想法,但是練月笙,正兒八經的和她接觸了之後,就會發現,這個女人行事無常,想法讓人琢磨不透。明明前面一句還和你死嗆,後面她就可以收斂起一切情緒,露出最合適的表情來順應你說的話。

這樣的女人……除了讓他感覺到頭疼和危險之外,也就是有趣了。

他擱下手裡硃筆,半分不露,“起來罷。”

然後就是莫名其妙的沒了和她爭的心思。

練月笙謝恩,站起身來,瞧見他擱下了筆,就問:“陛下不批了嗎?”

“朕確實有些累了。”他閉眼,擡手捏了捏眉心,略顯疲倦的說道:“朕還沒用膳,皇后去傳膳罷。”

殿外頭已經點燃了一盞盞的宮燈,趙懷生和紅司急的在殿前走來走去,突地,殿門開了。

練月笙一身神清氣爽的從裡頭出來,吩咐他們幾個,“陛下餓了,傳膳。”

紅司黃楊幾個頓時放下了心,趙懷生差點激動的老淚縱橫,扯着嗓子讓薛慶通知御膳房裡的人去,他就說了,找皇后娘娘來準沒錯!

廣凌宮,陰鬱了半天了芊婕妤在聽了“皇后去宣政殿勸陛下休息,並且一同用晚膳”的事情後,氣的渾身發抖

任昭容輕抿了一口綠茶,瞧着芊婕妤的怒容,輕聲說道:“你如今這是怎麼回事?完全沒有當初在東宮裡的那份淡定自若了。”

芊婕妤目光一寒,哼道:“你也試試左有太后右有皇后的滋味!你知不知道陛下已經近一月沒來我這兒了!”

任昭容擱下茶盞,動作優雅的取出絲帕擦拭了下脣角,“旁的話不多說,姐姐我也就提醒你一句,你再這樣下去,怕是陛下一輩子都不來你這兒了。”

聞言,芊婕妤臉色一僵。任昭容直言道:“你也知道陛下是喜歡你的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可你看看你現在做的那件事和這兩個詞掛上鉤了。”她眸色微動,有不易察覺的鄙夷之色一閃而過,聲音放慢,說:“如果今個兒下午我沒來,你是不是就打算在給陛下的菊花蜂蜜茶裡放春/藥了?”

“難不成芊白妹妹,沒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嗎?”任昭容斜睨她。

芊婕妤臉色一白,變得十分難看,但隨即便恢復如初,她哼道:“陛下到底是寵愛我的,春/藥這種小情趣,等事過之後,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任昭容暗笑,真是個不識身份的,甭管芊婕妤現在是什麼身份,她骨子裡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賤婢!以前當奴才的時候,還知道謙虛低調,現在身份一高,就把那些東西都拋到了腦後,就光想着成天到晚的纏着皇帝。

現在的芊婕妤,認爲僅僅憑着她可憐兮兮的眼淚和柔弱,就能抓住那個帝王的心,簡直是笑話!

“妹妹的這份自信,倒讓姐姐我十分欽佩。”任昭容眯眼微笑,“姐姐就不行了。”

芊婕妤聞言就笑,眉目間略顯驕縱得意之色,說:“瞧姐姐這話說的,姐姐在東宮時就極得陛下賞識,入宮之後,陛下不也是照樣寵你嗎。”任昭容奉承了她,她就給她奉承回去,這個道理,她懂得。

任昭容微微一笑,又和芊婕妤說了些別的,適當的勸了勸她,卻越勸越讓芊婕妤心有不甘。

真是傻啊……任昭容心裡暗道,和芊婕妤客套幾句後離開

外頭涼風拂過,任昭容眸子裡深沉笑意一閃而過,略有些孤傲之色,她提裙步下臺階,問身邊宮女,“今兒個陛下歇哪兒了。”

“回娘娘的話,陛下和皇后娘娘一併歇在了長生殿。”

景琰確實是累,但也沒有馬上就休息,而是和練月笙交換了一下最近的情報。

夏辰夏末父女倆,兩個都很安靜,倒是沒有什麼動靜。

話說完了,練月笙就想走。

“陛下,臣妾要不幫您喊任昭容過來罷。”然後她就可以走了。

景琰躺牀上就要睡着了,聽見這話,側頭斜了一眼站牀邊的練月笙,“爲何?”

“讓她過來服侍陛下啊。”她真心實意爲他着想。

景琰閉眼,無力道:“你進了長生殿的門,再出去傳喚別的妃嬪過來,你信不信第二天關於你的流言又要刮起來了。”

練月笙堅定道:“信!”

“不是說了,暫時同盟,我們和平相處的嗎。”他掀開內側被子,“行了,朕累了,不和你說了。上來罷。”

她有些猶豫的看了他一眼,低下眼睛輕嘆口氣,說:“臣妾先把頭飾拆了去。”

他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嗯”了聲。

練月笙瞥他一眼,走到梳妝檯前,卸妝,拆掉滿頭朱釵飾品,然後又喊紅司捧盆進來淨面,最後換上寢衣,準備睡覺。

此時景琰已經睡着了,她看了他一眼,才猛地發現,這人衣服沒脫玉冠沒摘的直接躺牀上睡了!

看了半晌,她最終是擰着眉把他金玉冠摘了下來,她還沒那個膽子去扒他的衣服,即使是他已經睡死過去了

等到翌日景琰被趙懷生叫醒了的時候,他從沉睡中悠悠轉醒,把練月笙擱在他胸前的爪子拿下去,手觸到衣料上的紋路時,才發現他沒脫衣服就睡了,揉了揉額頭,眼睛不經意的一轉,就看見了玉冠被擱在了枕頭邊。

裡頭那人正睡得好,景琰坐起身子來,看着她的睡顏,臉色黑了黑。

江西一事,在經歷十天左右的時間,讓景琰微微鬆了口氣。

欽差蕭離是景琰一手提拔上來的新秀,在朝中年輕官員裡富有盛譽,老一輩的官員也對他很賞識。這次被景琰派任賑災的欽差一職,頗讓一些老臣們心有不服,因爲蕭離太年輕了,他們多數不認爲蕭離有這個能力辦好這事,江西的事情不是兒戲,應該派遣有經驗的老臣去,而不是什麼都沒經歷過的蕭離去!

但是,蕭離沒有讓景琰失望,蕭離的出色,給了當初發出質疑之聲的一些人狠有力的一記。向他們說明,蕭離有這個本事勝任,同時皇帝沒有選錯人!

鳳棲宮裡,章御醫正和皇后商量着‘小產’的事情。

練月笙說要等一個合適適當的時機。

章御醫算了算,說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是時候了,再往後推推也不好實施。

練月笙不同意,讓章御醫聽她的話,章御醫挨不過皇后的淫威,屈服了。

這君臣兩人邊下棋邊商討細節,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歪成了另外一個話題。

“話說這突厥各國也快來朝進貢了吧。”練月笙手裡捻着白子。

章御醫落下黑子,皺着眉頭說:“確實是快了,也就還有一個多月的樣子。”

練月笙指間的白子落下,思量道:“就不知道這次進貢,會有什麼好東西。”

“……臣倒是聽說,這次突厥可能會送一位公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