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簡單的見禮之後,老太太被攙扶着在主位坐下,右手邊坐着顧老爺和柳氏,爲表示對客人的尊重和重視,蘇紫眉被安排在左邊的位置坐下。
茶水被撤下去,重新換上一兩茶葉一兩金的明前龍井。茶點端了上來,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她看着茶點對蘇紫眉道:“嚐嚐我孫女親手做的桃花糯米糕和玫瑰酥,甜而不膩,花香繞舌,別處是吃不到的。”言語間頗有些自豪的意思。
蘇紫眉輕輕拈起一塊桃花糕嚐了一小口,糕點入口即化,濃香四溢,桃花那種特有的芬芳令齒頰生香,果然是從未品嚐過的美味。她輕輕點了點頭,不吝惜讚美之詞:“清香甘醇,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不過,三月桃花開,這都五月初了,居然還能弄到這麼新鮮的桃花,實在是難得。”別看蘇紫眉年紀小小,社交辭令還是運用得挺嫺熟的。
顧老爺笑道:“我們顧家後院有一棵常開不敗的桃樹,每年的花期長達半年,小女喜歡用花做糕點,便移到她的院子中。若是蘇小姐吃着順口,叫廚房多做些,帶回去給武神大人也嚐嚐。”
蘇紫眉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她最不喜別人總是把她跟那個武聖爺爺牽扯在一起,爺爺是爺爺,她是她!還是那個便宜姐姐好,眼裡只有她,對她爺爺連一個眼神也懶得給,爺爺回家還抱怨了呢!唉,爺爺現在越老越回去了,真不知道他是孩子,還是自己是孩子!
想到那張黑乎乎的小臉,爆炸似的獅子頭,蘇紫眉的眉梢眼角漾起了一絲笑意。她放下手中的茶水。不再跟幾個長輩打太極,開門見山地說明自己的來意:“老夫人,顧老爺。你們也知道紫眉朋友向來不多。上次爺爺渡劫時遇到貴府千金,她的性格舉止頗對紫眉的脾氣,因而興起了結交之意。本次冒昧來訪。就是想跟令千金結爲閨中密友,不知可否?”
可否?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要知道能和武神孫女成爲閨中之蜜。那是多麼有面子的事兒,這可是許多名門貴胄的嫡小姐求都求不來的。顧老爺神情更見激動,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自己的哪個女兒這麼有幸,能得武神孫女的青眼。
柳氏自從生產之後身體一直病弱,跟外界聯繫不多。雖然她也知道武神的孫女是何其尊貴,卻也沒表現出過於激盪的神態。她見老太太跟自家相公都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嫺靜地笑了笑。對老太太道:“母親,既然蘇小姐擡愛,就讓下人把姑娘們請來吧?”
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氣,老臉上的菊花更見明顯:“石榴,快,快去請豔兒和芊兒兩位小姐!”也不能怪她直接忽視了靈兒這個孫女,在她的印象中,靈兒不喜歡熱鬧,十年來很少出院子,更別說府門了。而蘇紫眉方纔明明說在外邊見到顧家小姐。難怪她第一直覺不是顧豔兒,就是顧芊兒了。
石榴匆匆前往大小姐的院子,恰巧請安後顧芊兒陪着大姐回了院子。石榴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在研究哪個花樣子最適合繡絲帕呢。
“大小姐。老太太身邊兒的石榴姐姐來了!”顧豔兒屋裡的小丫頭珠兒,很有眼力地爲石榴打簾子。石榴可是老太太屋裡新升上去的大丫頭,青梅被派去伺候三小姐之後,石榴便替補了她原來的位置。她又是個靈秀乖巧的,很得老太太的喜歡。
顧豔兒也不敢怠慢,忙放下手中的花樣,笑着擡起頭來道:“石榴姐姐怎麼有空到我這‘蘭園’來呀?”
石榴給兩位小姐見了禮,笑得很是謙卑:“大小姐這不是折煞奴婢嗎?奴婢給二位小姐報告個好消息,當今武神的孫女蘇紫眉蘇小姐,有意跟府上的小姐交好,今日親自登門拜訪呢!這不,老太太讓我來請兩位小姐到前堂見客呢!”
“武神的孫女?姐姐,上次賞花會上,知州的千金想要跟蘇家小姐搭訕,卻被落了個沒臉。整個霞浦城內,多少有頭有臉家的小姐,想與蘇小姐結交,都被灰頭土臉的衝回來。這麼一個驕傲高貴的人兒,怎麼會想到來拜訪我們?”顧芊兒心中充滿了疑惑。
而那個頭腦簡單的顧豔兒卻喜滋滋地道:“妹妹多慮了,或許上次賞花宴,咱們得了蘇小姐的眼,纔有了今日的來訪。妹妹,咱們快要出名了!結交上如此顯貴的人物,到時候就是知州千金見了我們,也要給三分顏面。說不定,那些以往對咱們不屑一顧的大家閨秀們,還要巴結着我們呢!哼!看不起我們小門小戶,我們以後自然也不用給她們好臉色!”顧豔兒頭腦中出現她被那些名門閨秀,大家小姐簇擁着,追捧着,獻媚討好着的畫面,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子後邊了。
石榴臉上的喜氣更重,她提醒道:“二位小姐,蘇小姐還在前廳等着呢……”
“哎呀!對啊,蘇小姐還等着呢!不能讓貴客久等了,她的脾氣可不太好,若是惱了手上的鞭子可不饒人。妹妹,快些收拾收拾,咱們得在蘇小姐面前留個好印象。”顧豔兒整理身上尚未換下的枚紅色掐襟錦絲褂,又摸摸頭上的金絲攢珠流蘇釵,確認沒有什麼不妥之後,慌不迭地拉着顧芊兒的手向會客的前廳疾步走去。
“哎呀,蘇小姐您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未能遠迎,請原諒則個……”顧豔兒還沒進會客廳,便嬌笑着,那姿態活脫脫一個矯揉作勢的尤氏翻版。
她這麼捏着嗓子一開口,不但蘇紫眉立刻恢復了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態,就連顧老爺也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顧豔兒卻捲起一陣刺鼻的香風,來到了廳內。她顧不上跟長輩們見禮,便行至蘇紫眉身前,奉承道:“這位明眸皓齒,豔若桃李,貴氣逼人的姐姐,便是蘇家小姐了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呀!”說着用帕子捂着嘴,又嬌笑了幾聲。
蘇紫眉眼睛都沒擡,自顧自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帕子,捂在口鼻間,冷冷地道:“這位小姐,請站遠一點,我的鼻子對脂粉過敏!”
顧豔兒臉上的笑意剎那間僵在了臉上,她沒想到主動上門結交的蘇紫眉會講出這麼冷酷傷人的話來。臉上有些掛不住的顧豔兒,小臉漲得通紅。被母親寵得無法無天的她,有翻臉的趨勢。
老太太的臉色一變,忙掩飾住心中的不悅,柔聲道:“豔兒,到祖母身邊兒來。蘇小姐不喜聞脂粉香氣,下次知道了就別擦那麼多了,啊?”
顧豔兒委屈地扁扁嘴,低聲道:“祖母,孫女知道了。”
蘇紫眉端起几上的杯子,吹了吹茶水上飄着的茶葉,垂着眼眸擋住了眼中的情緒,仍舊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顧老爺見狀,輕輕推了推行過禮後安靜地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蘇紫眉的二女兒,笑容中依舊充滿了熱忱:“蘇小姐,這是我那二丫頭顧芊兒,平日裡安靜乖巧善解人意,跟兄弟姐妹們感情很好。”
蘇紫眉擡了擡睫毛,又垂了下去,很是隨意的“嗯”了一聲,依舊喝她的茶水,彷彿那茶水是她的最愛一般。
客人不說話,主人湊趣說了幾句,又沒人搭腔,場子立刻冷了下來。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蘇紫眉放下手中的茶杯,眉頭輕輕皺了皺,道:“顧老爺,我那顧姐姐怎麼還沒來?若是她今日有事,紫眉改日再來拜訪好了!”說着,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就要向外走去。
顧老爺和柳氏趕忙站起來,老夫人也在許嬤嬤的攙扶下從主座上站起身來。顧老爺的眼睛在兩個女兒身上來回看了幾眼,小心地探問道:“我這兩個女兒都已經到了,不知蘇小姐所言指的是哪位?”
蘇紫眉面色更加不悅,手習慣性地撫上了腰間的赤龍鞭,她面帶譏諷地望着顧老爺,口氣不太好:“難道顧老爺只這兩個女兒嗎?”
感覺到蘇紫眉突然涌上的怒氣,顧老爺感覺到一陣莫名。顧豔兒盯着蘇紫眉放在鞭子上的手,不由得向老太太身邊躲了躲。她和二妹是見識過蘇家這位大小姐發飆的,那鞭子抽在身上可是血淋淋一個印子呀!顧芊兒的臉也微微有些變色。
老太太的腦子轉得快,她突然一拍座椅的把手,笑着化解僵硬的氣氛:“我們家三丫頭一直身子不太好,很少出門。沒想到偶爾出一次門,居然入了蘇小姐的眼,這也是緣分哪。紅棗,去槐園請三小姐來,要快!”
蘇紫眉的臉色緩了緩,她重新坐下,望向老太太道:“說起來,紫眉還應當感謝顧姐姐呢,她不但在雷劫中捨身保護紫眉,也是爺爺的救命恩人呢!”
老太太三人心中一驚,暗道:這蘇小姐莫不是認錯了人,三丫頭雖然在做吃食糕點上天分頗高,學習製藥配藥也有些門道。但也沒有在雷劫中救下武聖的能耐。你想,就連人家武神都扛不下雷劫,她一個普通小丫頭,還不被雷劫劈的渣都不剩?蘇小姐準是認錯人了!
謝謝熙染、譁衆取寵的粉紅票,感謝美女二分之一、紅色辣椒、熙染送的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