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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奶孃急得汗都出來了,腦子飛快地轉着。可是,越是心急,腦子裡便越是混亂,怎麼都想不出一個良策來。
尤氏如同一隻高傲的孔雀,華麗的衣飾隨着她的動作,張揚地叮噹作響。眼角斜了一眼腦門上滲汗的陳奶孃,心中更加肯定了顧靈兒不在院中的消息。
她繞過陳奶孃,率領一班同樣趾高氣揚的丫頭婆子,不緊不慢地往正屋走去。
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沁人心脾,讓人剎那間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傳遍全身。尤氏停下了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她不由自主地循着那香味的來源處,移動着步子。
小徑轉了一個彎,一片花海便呈現在她的面前。雍容的牡丹、豔麗的百合、紫色的木槿、白色的茉莉、熱情如火的玫瑰、聖潔無瑕的玉蘭……在陽光裡流瀉着醉人的色彩。
各種花的香,交織在一起,在空氣中醞釀,那迷人的香氣,沁人肺腑,使人像喝醉了陳年的醇酒,輕飄飄,暈乎乎的。
那些本來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的丫頭婆子們,在這動人的花海,和醉人的馨香中,露出陶醉的神色。就連成心來找茬的尤氏,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臉上的表情。
陳奶孃見狀,眼睛一轉,本來寫滿焦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她行至尤氏面前,屈了屈膝,笑道:“這些花都是三小姐親手侍弄的,說是養花既能陶冶性情,又能增強體質。小姐閒來無事,還琢磨出一些吃食和花茶來,味道不錯。您看您好不容易來一趟槐園,邊賞花邊品嚐鮮花做的點心和茶水,別有一番風味。要不,您試試?”
明知道陳奶孃是想拖延時間,尤氏還是點頭同意了。她吩咐着隨行的婆子們:“三姑娘的手藝,可是隻有老太太纔有口福享用的呢,今兒,本夫人也沾沾老太太的光,嚐嚐槐園的點心,品品你們小姐親手製的花草茶。春蘭、秋菊,你們兩個沒眼色的,沒看到本夫人站着嗎?還不去搬些桌凳來?”
最後一句,表面看是在呵斥自己的兩個丫頭,實則是在影射槐園的下人沒規矩,一點不講究待客之道。
陳奶孃裝作不知地笑笑,道:“槐園只有奴婢跟小蓮兩個下人,怠慢之處,還望尤夫人多多包涵。奴婢這就去給您泡花茶,取點心去。”
“慢着!賞花圖個雅靜。聽說槐園後院的花,開得更有一番野趣。主子我今兒心情好,格外開恩,你們幾個婆子就不用在這伺候了,讓秋菊帶着你們去後院賞賞花看看草。不過,你們可得注意了,這些花啊草啊的,可是你們三小姐的心尖尖,不要踩了碰了。否則老太太怪罪下來,我也保不了你們。”
她這一番話,說得陰陽怪氣,隱隱中在責怪槐園主僕,一個個只會抱老太太的大腿,居然不把她這個掌權夫人放在眼裡。再者,前院她在這坐鎮呢,後院再派幾個惡奴守着,你陳奶孃就是時間拖得再長,那個死丫頭就是有翅膀飛進來,也不可能逃脫她尤夫人的眼線!
陳奶孃眼神閃了閃,又屈膝告罪一聲,腳步匆忙地向正屋走去。那裡不但有小姐的花草茶,還有兩個有些法術的小精靈呢!
閃身進了屋,陳奶孃小心地往身後看了看,確認沒有人跟着,才又鄭重地關上了門,擡頭向着房樑處小聲地呼喚着:“團團大仙、飛兒大仙,你們在嗎?”
飛兒踹了一腳正在呼呼大睡的糰子,差點把他從房樑上踹下去。
【臭飛兒,你想謀殺啊!】糰子及時地展開透明的小翅膀,撲閃着幾下,在空中穩住身形。他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小鼻子一聳一聳的,那樣子實在是萌得緊。
飛兒不理睬他的抱怨,軟軟糯糯地聲音提醒他:【靈兒的奶孃在叫我們呢!你睡得跟死豬一樣,不踹你你還醒不來呢!靈兒的這個奶孃,從來未曾主動跟我們說過話,這次一定是有緊要的事。】
糰子聞言,低頭往下邊一看。果然,那個總是掛着溫和笑容的奶孃,正一臉焦急地擡頭向他看過來。
眼尖地看到房樑邊那個扇着小翅膀的胖嘟嘟的身影,陳年孃的眼睛一亮,眉頭不由自主地展開了:“團團大仙,奴婢有緊急的事情,想請您跟飛兒大仙幫忙。”
糰子皺了皺肉肉的小鼻子,小聲嘟囔着:【什麼大仙,那是對狐妖或者黃鼠狼的稱呼,怎麼能套在聰明可愛機靈睿智的未來花之國之主的身上呢?】
飛兒卻早已閃身飛至陳奶孃的面前,正色問道:【怎麼啦?靈兒出事了嗎?】
“不……也差不多啦!兩位大仙也知道,小姐今日一大早便帶着小蓮上街去了。不知道誰走漏了消息,尤夫人來找小姐的麻煩來了!那尤氏一向看小姐不順眼,把她當做眼中釘,這次她有備而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請兩位大仙伸出援手,要不然,小姐這次鐵定要受罰的!”
飛兒小小的臉變得嚴肅起來,糰子也收起了平日裡憊懶,板起了小臉:【找靈兒的麻煩?就是跟我團團過不去!你說吧,要怎麼教訓她!】
陳奶孃這時心中才初初安定了些,她神秘兮兮地朝着兩個小傢伙招了招手,用只有她們三個才能聽見的聲音,如此這般地說着,還不時地露出惡俗的笑……
糰子張大眼睛看着她,彷彿重新認識她一般。原來這個看起來很和藹,很慈祥的奶孃,也跟靈兒一樣,是一個腹裡黑的……
此時的尤氏,還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正坐在春蘭不知道從哪兒搬來的黃花梨束腰五足嵌玉凳上,一隻手支在配套的黃花梨五足圓花几上,如醉如癡地欣賞着院中的花團錦簇、奼紫嫣紅……
陳奶孃面帶輕鬆的笑,端來了一盤玫瑰松子酥,和一盞茉莉清茶,放在她的手邊。花茶的清香,讓尤氏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端起了花茶,放在鼻尖輕輕嗅着。那淡淡的茉莉香,充盈的靈氣,讓她神智不由得一陣清明。她故作優雅地飲了口,不由得讚歎出口:“好茶!靈兒那丫頭,還真有些本事。”
陳奶孃陪着笑臉,眼睛卻不時地往圍牆外偷偷張望着。
“陳奶孃,你們小姐不止這一樣花茶吧,我聽說那個什麼玫瑰茶,能養顏美容,去皺淡斑……”尤氏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口中喝着芳香的茉莉花茶,還惦記着靈兒獻給老太太的養顏茶。
長期隨侍在靈兒的左右,又有充滿靈氣的食物培着,陳奶孃的視力和聽力,已經不遜於府裡一般的侍衛。她此時已經隱隱聽到些微的動靜,心中一喜。正巧聽到尤氏的話,忙以此爲藉口退下了。
尤氏爲她的識相而頷首,就在她專心欣賞着眼前美好的花海,盤算着怎麼從槐園中多榨些好東西回去的時候。突然,一陣奇怪的“嗡嗡”聲傳來。
“什麼聲音?”尤氏皺起了眉頭,三角丹鳳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春蘭和其他丫頭們,忙左右顧盼着,尋找着打擾夫人賞花興致的罪魁禍首……
“呀!蜜蜂——”不知誰一聲尖叫!
大家順着她的視線望去,果然,黑壓壓的蜜蜂羣鋪天蓋地的涌來。這下,剛剛還沉浸在鮮花的美好中的主子丫頭們可慌了神。大家你推我擠,亂成一團。
開玩笑,若是被這麼一羣蜜蜂攻擊的話,絕對死得不能再死了。誰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那些丫頭婆子們,平日裡幹粗活有力氣的,都跑得比兔子還快,恨不得爹媽給她們多生幾條腿出來。
大家都各自逃命,哪裡還有人顧得上滿頭珠翠,衣着華貴的尤夫人。此時再看那尤氏,朱釵也掉了,頭髮蓬亂,衣裙也因跌倒而被踩破……只有那春蘭在慌亂中,還記得扶主子一把,才讓不知道被誰推倒在地,掙扎半天起不來身的尤氏,彷彿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站起身來。
守在後院的丫頭婆子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們扯着嗓子尖叫着,倉皇從後院奔出來,彷彿有餓狼再追趕她們一般。跑到尤氏跟前的時候,一個壯碩的婆子腳一扭,差點把好不容易站起身的尤氏,又重新撞倒。
“瞎眼的奴才,居然敢撞本夫人,來人!打二十……不,打她三十板子!”尤氏氣急敗壞,這當頭還不忘耍潑勁。
秋菊奔至尤夫人跟前,和春蘭一起,一左一右架着尤氏,用慌亂的語氣道:“我的好夫人,趕緊逃命要緊。那些狗奴才,以後有機會教訓她們。快!奴婢們攙着您……”
這時候,一隻金燦燦的蜜蜂,耀武揚威地在她們面前跳了個八字舞,把主僕三人嚇得齊聲尖叫,踉踉蹌蹌地往外奔去。
金光一閃,那隻胖胖的小蜜蜂化作了圓滾滾的小糰子,他捂着肚子,指着狼狽而逃的衆人的背影,笑得差點從空中掉下來。
陳奶孃也復又從正屋裡出來,臉上掛着陰謀得逞的笑。待靈兒回來,聽糰子獻寶似的學給她聽後,不禁用全新的眼光看待自己那表面敦厚,實則腹黑的奶孃了。
而被蜜蜂嚇回去的尤氏,則稱病好些時候沒有出現在,已經被允許出槐園的靈兒的面前……